周秀芳这回磕得不轻,据陈凤说,在去医院的路上鼓包又大了一圈,医生看到后都怔了怔。
原本只请两天病假,之后又请了三天,还说浑身不舒服,要在家观察观察。
也不知道周秀芳和周家怎么说的,苏琴这天下班回来,就看到周父黑沉着脸,和柳梅还有苏父站在走廊。
见苏琴回来,周父脸色又难看不少。
“周叔叔,”苏琴笑着打了声招呼,“您吃饭了吗?”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周父硬邦邦应了句,“还没,下班回来了?”
“嗯。”苏琴点头。
柳梅在一旁开口道:“前几天志远他姑和你一起干活,不是伤到了吗?今天又发烧了,真是太受罪了。”
她这么提的意思,不就是想把事情往苏琴身上扯?
苏琴如今越发不讨人喜,柳梅占的功劳不小,要是让苏琴在家里地位高,以后苏父把房子和职位留给苏琴怎么办?
果不其然,柳梅这么说,周父脸色更不好看。
有了苏月做对比,苏琴可就远远配不上自己儿子,不仅闹事,还专门针对他们家人。
以前怎么没发现苏琴这么不懂事?
“发烧了?”苏琴一脸担忧,拧着眉百般不解道,“也不知道周姑姑那天怎么了,我身后的柱子那么大,她就直直撞上去了,‘砰’一声,把我都吓了一大跳。”
“她自己撞上去了?”周父诧异,俨然是不知内情。
“对啊,她没跟你说吗?”苏琴疑惑,“她可能嫌我搬得慢,一直说我干活不利索,可能也比较着急,最后自己撞柱子上了。”
周父:“......”
周秀芳和他说的是苏琴害她撞柱子上,敢情是嫌弃苏琴搬得慢,结果自己毛毛躁躁不看路,然后撞上去?
这的确可能是周秀芳会干出来的事。
苏父:“他姑是自己撞上去了?”
“对啊,爸你不知道?”苏琴看向柳梅,“柳姨,这事你不知道吗?你没告诉我爸?车间里的人都知道啊。”
倏然被点名,柳梅面色一僵,下意识反驳:“我还真不知道。”
她说完,面对苏父不悦的目光,目光尴尬。
苏琴最后说的那句话,就是为了堵死她狡辩,同一个车间怎么可能不知道?刚刚周父来指责苏琴的时候,柳梅没解释,反而默认赔笑,苏父心底当然有意见。
既然不是苏琴做的,周父自然不能兴师问罪,找了个借口就回去了。
苏琴脱鞋进门,直径往自己房间走,隐隐能听到苏父质问柳梅的声音,柳梅则轻声细语道歉,咬死说自己真不知道,还说自己不是八卦的人。
苏父说了两句,也没打算为苏琴较真,客厅很快就安静下来。
苏琴将挎包挂起来,嘴角流露出一丝讥诮。
都说没了亲妈,就相当于这个孩子在家庭里破了产,而且有了后妈,亲爸就会变后爸,真的一点没说错。
苏父默认要快点把苏琴嫁出去,给家里腾地方。
柳梅给苏琴摆了一道的事情都没过夜,当晚的饭桌上,苏父吃着饭对苏琴道:“你工作这么久了,还没给家里交过一分伙食费,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你往家里交四十块钱。”
苏父没觉得有丝毫不对,甚至还认为苏琴不懂事:“别人一出去工作就把工资都交给父母了,减轻家里负担,我现在都没看到你上交一分钱。”
苏琴吃着饭,来了一句:“我知道啊,他们上交后,父母都给他们攒着,以后当彩礼嫁妆。”
她就是个临时工,工资本来就不多,上交四十块钱后,手头就没剩多少钱了。
苏父振振有词:“那是男孩子!女孩子嫁出去后就是别人家的了,生养你这么大,就白养了?”
“就算是女孩子,人家不都是亲生父母?我们家又不是。”苏琴吃完最后一口饭,慢悠悠地盛汤,“外婆去世前都说了,我妈去世前是留了钱的,这笔钱肯定够养我。是我妈养的我,可惜我下辈子才能报答她了。”
她说完,喝着汤看向柳梅:“柳姨,你说是吧?”
柳梅感觉苏琴意有所指,神色闪过一丝慌乱,低着头假笑当和事佬:“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紧的。”
苏琴放下调羹认真起来:“这事不能那么说,要是传出去得说我不孝顺不懂事了。是我妈养的我,不是我不给家里钱,要是让我妈知道了,她怕是都要气得从墓里蹦出来。”
原著里,柳梅也逮着这件事到处说,外人就都觉得原主不是个过日子的人,白眼狼。好的人家都不想求娶。
苏琴可知道,当初苏父和柳梅在一起,虽然没办婚礼,但有彩礼,彩礼都是用李雯留下来的钱,她不就没交伙食费吗?应该的。
提及已逝之人,柳梅多少有些心虚发怵:“你放心吧,没人会说你。”
苏父刚想说什么,苏琴就打断:“爸,柳姨都没说让我给伙食费,你是我亲爸,你还没柳姨对我好,干什么呀?”
这事本来就是柳梅吹枕边风,苏琴这话是彻底堵住苏父的嘴。
深夜,苏琴都学习结束准备睡觉了,还听到隔壁房间翻来覆去,想来是柳梅一个晚上没睡着。
是气得睡不着吗?
苏琴再次见到周志远是两天后。
她要早起去趟书店,出门就看到周志远和苏父坐在沙发上聊天,苏父眉开眼笑,看得出来非常高兴。
柳梅像是生怕苏琴不知道似的,笑着又夸了苏月一顿。
听那意思,苏月通过周志远往杂志社投了一篇稿,已经被主编看中,还大夸特夸了一番,顺利的话,下个月就能刊登,到时候就会有稿费。
苏月和周志远认识,还是因为她时常通过他往杂志社投稿,两人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
在周志远眼里,苏月就是一个和他有共同语言,不断学习,自立自强,想能透过稿费赚钱养自己的好女孩。
苏月去年也投稿刊登过一篇小文章,不过没引起什么声响。
按照原著发展,苏月毕业后,进入了杂志社工作,两人在同一个单位,一起上下班,在一个圈子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琴刚从房门出来,周志远的手不自觉抓紧膝盖,在柳梅提及苏月的事情时,他要么不接话,要么岔开话题,神色十分不自然。
“爸,我出去一趟。”苏琴压根没在意,话音未落就换鞋出门了。
虽然从废品站拿回来的教材很齐全,但数学一直都是苏琴的弱项,必须采用题海战术,买卷子和教材又太花钱,所以有空她就会去书店。
苏琴走出宿舍楼没多远,周志远就赶上来了。
余光瞥见他的身影,苏琴非但没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
“小琴。”周志远跑到她前面。
苏琴步伐没停,没多看他一眼:“有事?”
她的语气太过疏离,周志远心里不好受,挡住她的去路,抿了抿唇道:“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他和苏琴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形影不离,他一直把她当妹妹,爱护有加。虽说苏琴闹的时候,他也为此烦恼,但突然变成陌生人,让他几度失眠。
“你是不是有病?”苏琴神色带着厌恶,语气讥诮,“怎么?你还想脚踏两只船?苏月知道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志远慌忙解释。
苏琴冷着脸:“那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说了吗?我看到你们就犯恶心,远离我的视线,消失在我面前,听不懂人话?”
“你别这么和我说话。”周志远满脸痛苦。
“那我应该怎么说话?”苏琴觉得搞笑了,话锋一转,“要不我给你个选择的机会,你和苏月断了,我们婚约继续,之前的事情当没发生。”
周志远张了张嘴,眼底挣扎,最后还是沉默了。
饶是知道答案,苏琴看到他居然挣扎了,更是一秒都不愿意停留,绕过他快步离开。
周志远本能跟在苏琴身后,她转身指着他,一字一顿警告道:“下次你再骚扰我,我就告诉苏月。她凭本事勾搭来的男人,麻烦给我凭本事栓好,少出来疯叫。”
听言,周志远灰头土脸站在原地。
苏琴变得伶牙俐齿了很多,与她老死不相往来不是周志远想要的结果,他的内心翻肠搅肚般痛苦。
但有个声音不断告诉周志远,他最爱的是苏月,这么做是对的,是他应该走的路。
苏琴一路走到书店,轻车熟路去了高中教材区。
她原本不错的心情都被周志远这个渣男扰乱,刚做了几道题,心里还是烦躁,她拿着草稿纸开始涂涂画画。
苏琴有个习惯,烦闷的时候就会自己画画取悦自己,这样能慢慢平复心情。
寥寥数笔,一只生动形象的小兔子就出现在纸上,原本她画的是一只生气的兔子,而后觉得应该画点开心的,又在下面开始画去找妈妈的兔子。
小白兔寻找妈妈,看到了小熊,又看到了青蛙,青蛙正在带娃娃,又出现了长颈鹿......
单单画动物有些显得有些单调,苏琴加上了场景。
小白兔最后找到了兔妈妈,原来兔妈妈去给小白兔买冰激凌,没有买到冰激凌,小白兔昂头说,只要和妈妈在一起,不吃冰激凌也没关系。
苏琴加上对话,脸上慢慢变得柔和。
“小姑娘,你能把你的画给我看一下吗?”一道儒雅的声线突然在苏琴耳畔响起。
苏琴抬眸望去,她的身旁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模样微胖,看着约四十多岁,对方正笑着看着她,态度礼貌征询。
她不解,但还是把草稿纸递了过去。
“谢谢。”陈国亮笑着接过来,抬手扶了扶眼镜,细细盯着看。
现在的文学市场,可谓是百花齐放,青年杂志、故事会、儿童杂志,科普杂志等各类杂志期刊更是如雨后春笋般兴起。
他们杂志社准备发行自己的儿童杂志,立志于丰富国内儿童精神世界,给孩子启蒙的教育。
陈国亮就是作为新部门的主编,一切准备就绪,他却总是觉得内容差点意思。
有几篇投稿还可以,但美术编辑所画出来的插画,给不了他想要的感觉。
“你学过画画吗?”陈国亮问苏琴。
苏琴点了点头。
说没学过就过分了,她是艺术生,以前的兼职就是给各种漫画或者小说画插画,又或者帮导师画稿。
“我就说嘛。”陈国亮看着苏琴的画稿,评价道,“你画的东西很直观,甚至没有多余的线条,给人很柔软舒服的感觉,非常适合给孩子看。”
苏琴没接话,怕暴露更多。
她的导师是儿童艺术领域有名的教授,出版多本畅销的儿童漫画图书,她多少是被影响的,之前也接触这个领域,甚至以后的毕业论文也是研究相关方面。
陈国亮又看到苏琴画的《爱看书的小熊》,眼前更是一亮,当即就问:“你还能画出其他类似的作品吗?”
许是感觉自己这样问有些唐突,他解释道:“我们杂志社要发行一本儿童杂志,我想用你的作品,你放心,通过之后,我会给你报酬。”
一听说有钱,苏琴就想到了上一世的插画兼职,应了下来:“可以。”
陈国亮细细给她讲了他们的主题还有相关的信息,最后问:“你大概需要多久能交初稿?”
苏琴:“三天。”
“三天够吗?”陈国亮话语顿了顿。
“可以。”如果不是最近的计划排满了,甚至可以更短。
陈国亮还想说什么,看到苏琴并不觉得是多大问题,也就没再多言:“到时候我去你家取,或者你给我一个方便的地址,可以吗?”
他是念及苏琴和自己的女儿相差不大,把她当成小孩,也是为了表现诚意,所以就主动提出上门取,如果有什么问题,到时候能坐下来再聊一聊。
“我在罐头厂上班,你可以去那里找我。”苏琴并不想给苏家的地址。
“你在罐头厂上班了?”陈国亮诧异,又看了看她手里的高二数学教材,他以为她是高中生。
苏琴:“我高考没考上,明年打算再试一次。”
陈国亮觉得可惜,也只能让她加油,看着草稿又道:“我能把这个拿回去再看看吗?”
“可以,不过草稿纸我得要,一会还得做题。”苏琴将草稿拿过来,干脆利落将那几页撕下来,递给他。
看到她撕的时候,一大把年纪的陈国亮心都揪在一起,心惊胆战,生怕她撕坏了。
陈国亮临走前,留下来杂志社地址和联系电话。
苏琴接过来一看,那股不爽又升起来了。
这不是周志远工作的那家杂志社?
真是阴魂不散!
苏琴不是找虐的人,好不容易来书店,可不能被破坏心情,她拿过书本又开始刷题。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苏琴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人正偷偷看她。
程文峰上次把程琳琳的高中教材拿走后,承诺下个月给她多带两本青春杂志,对方还很体谅他,说可以等到他下个月发工资。
他昨天和前天都来书店了,没看到苏琴,也就没买杂志。
今天是来碰运气,结果真的见到人了。
她还是安安静静一个人待在角落里刷题,看起来那么认真温顺。
程文峰控制不住要去看她,身子就跟被定住似的,内心还小鹿乱撞,只要见到她,浑身都紧张发热。
“你干嘛呢?”
程文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严厉地呵斥,两个男工作人员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女工作人员。
她指着程文峰:“就是他,在这里站了很久,看起来图谋不轨,昨天和前天我也看到他了。”
程文峰望过去,略带攻击性的眉毛死拧,看起来凶意尽显,把那个女工作人员吓得面色发白,缩着脖子不吱声了。
男工作人员看到程文峰面色阴沉,一看就不好惹,有点发怵,壮着胆子道:“我告诉你啊,这里是书店,你,你最好不要胡来。”
要是平常被人误会也没什么,苏琴还在,程文峰当下脸色黑如锅贴,黑眸带着罕见的怒意。
那两个男工作人员脚步都顿住,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嘿,”
剑拔弩张之时,程文峰的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下,苏琴笑靥如花的小脸蛋出现在他面前,她声线清甜软糯,“等我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