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母亲,我带朋友回来了。”

真田向屋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比起母亲的回应声,更快响起的是“咚咚咚”的脚步声。

小个子的女孩出现在走廊转角,见到真田后更是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

“哥,你回来啦!”

然后一头扎进了真田怀里。

这时候已经学会板着面孔故作深沉的真田却会在妹妹面前破功,露出几分真情实意的笑。

不同于在球场遇见对手时露出的具有侵略性的、兴奋的笑容,此刻的真田表情堪称温柔。

但转向幸村的时候,真田又板起了脸:“这是家妹,茉白。”

虽尚不到6岁,相较于同龄人直接称呼爸爸妈妈妹妹哥哥,真田已会说出一些诸如“家妹”、“母亲”、“兄长”之类的古朴用词。

幸村看着真田表露出的反差,噗嗤笑了声,获得真田莫名的眼神:“你笑什么?”

“没什么。”幸村摇头:“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真田没接这话茬,提拎着茉白站好。然后对茉白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精市。幸村精市。”

茉白懵懂,也不确定她究竟理解了“朋友”这个词的含义没有。

但应该是没能完全理解。

就见茉白听闻介绍后,亦像是对待真田那般,也对幸村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

幸村难得从真田脸上看见那种无措的慌张:“等等,茉白——?!”

幸村笑着拍了拍茉白脑袋,突然说道:“也可以喊我‘精市哥哥’哦。”

“好的!”茉白答。

真田几乎是瞪向了幸村,赶紧把妹妹拉开,语速飞快且严厉的对茉白说道:“不可以这样随意的——呃——拥抱别人!会让别人觉得困扰的!”

幸村:“我没有觉得困扰哦。”

“你先闭嘴!”真田转头对幸村说了一句,继续对茉白说:“在家里也就算了,你可以对家人撒娇,但是在外面的话……”

茉白:“可是,现在就是在家里吖quq”

真田一时语塞,幸村在旁边笑出了声。

真田又瞪了一眼幸村,继续想着说辞:“还有,幸村是哥哥的朋友。‘朋友’的意思是……(很长一段说教)……总而言之,他和哥哥是不同的!”

茉白似懂非懂,其实是完全没懂的点头。

幸村笑着替茉白解了围:“弦一郎君的意思是,你最好不要喊我‘哥哥’,他会吃醋。所以茉白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你可以喊我精市,我不介意的。”

真田眼神更加凶恶的瞪向幸村,脸有点涨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这番说明通俗易懂,茉白虽不明白“吃醋”的意思,还是顺着幸村的话语乖乖称呼了他的名字:“你好,精市君!”

……

在真田家吃过晚饭,回去的时候幸村对真田如此感慨道:“难怪你会这么宠你妹妹,确实挺可爱的。”

明明是夸赞的话语,真田听着却像是噩耗,全身一僵。

……虽然幸村确实没有像同龄人小屁孩那般欺负茉白。

但是另一种意义上来说,真田他可能真的“引狼入室”了。

他想了想幸村在饭桌上的表现——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从哪儿找来这么多话题,平时茉白都会认认真真吃饭,遵循真田家“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训,绝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但幸村一来,别说茉白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就连父亲母亲都忍俊不禁、露出笑容。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还不够,后来母亲又拉着幸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真田:憋屈,但我不说.jpg

只有茉白注意到真田的异常,给了真田一个拥抱。

但她好像确实没能理解真田刚刚那番话的意思,似乎理解成了“总之不要随意向人撒娇”——真田心中刚感到几分宽慰,茉白就像做错事般的立刻松开他,退后几步。

然后,她看见幸村对她招手,就立刻忘了此时的忐忑,又向幸村颠颠的跑了过去。

真田:“……”

好,我是边缘人.jpg

天色渐黑,他才总算把这位大魔王给送出了自己家。

但此刻再看着心情好像很不错的幸村,真田戒备的提醒:“那是我妹妹。”

“哈哈,开个玩笑嘛。”

幸村说出了真心话:“因为每次看弦一郎君炸毛、表情崩坏的样子真的很好玩,让人忍不住就想作弄一下了呢。”

真田:“……”

行,这家伙没欺负自己妹妹,倒是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

……但总比欺负茉白要好。

那时的真田弦一郎是真切的这样想着的。

——

纵使不太情愿,幸村来真田家串门的机会渐多,连带着茉白也和他熟悉了起来。

小姑娘不再单一的只围绕哥哥转,她的世界里又多出了一位同龄人。

幸村的性格与真田截然不同。相较于严肃且严厉、凡事认真以待的哥哥,幸村则随和许多。

同样的请求,真田有时候还会皱着眉头面露难色,而幸村几乎就不曾有过拒绝。

比如当茉白偶尔也会像普通小孩儿那样贪嘴的时候。

“精市君,想吃糖。”

于是一颗糖果被放在茉白手心。

茉白一边的腮帮子鼓了起来。

“精市君,还想要。”

又一颗糖果被放在了茉白手心。

真田瞪了过来,主要是在瞪幸村:“别让她吃太多,会蛀牙。”

“这才是第二颗。”幸村替茉白分辩道。

“这才是第二颗。”茉白有学有样。

真田看向茉白,茉白莫名有些心虚,瑟缩到了幸村身后。于是,真田含着更明确的批判目光,将对幸村的不满表达在了脸上。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茉白和和幸村的关系就已变得如此亲近起来。

……当然,真田这绝不是在吃醋。

又或许是因为幸村、茉白与真田这三个人相处实在太过和谐——

“茉白真是乖巧啊。”幸村如此夸上一句的时候,也不会忘了再接下一句:“真羡慕弦一郎君。”

真田:表面上不为所动,实际上一直在努力向下压嘴角。

夸他妹妹就是在夸他!

茉白:“精市君真好。”

“但是作为哥哥的话我哥哥才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虽然作为句子有点表意不明,但是真田很顺畅的理解了茉白的意思,这次嘴角实在是没压住,忍不住露出笑容。

三个人的心情都很好,却也不知道是在乐些什么。

……

相识的年月渐长,那会儿他们已经上了小学。

虽然不在一个学校,却总会在同一个网球场相遇。

幼时作为兴趣的而参加的网球学校已经容不下他们两尊大神,也没有同龄的孩子愿意和他们对练,所以两人一起,早早地参加了专业竞技向的培训班。

幸村的那个名号——“神之子”,很难说清是从什么时候兴盛开来的。

但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被当面喊出这个称呼时的场景。

是在茉白第一次看他们打完网球后。

当时他们打网球打得有些晚,球场距离真田家更近,两人便决定先去真田家吃了晚饭。

但幸村也并不太急着走。

那会儿他们刚上小学,茉白也才小学二年级。真田和幸村讨论比赛的事情,茉白则趴在旁边的毯子上写作业。

这三人的成绩自不必多说,真田家更甚至到了不把小学成绩放在眼中,只将满分视作理所应当的程度。

茉白写着作业感觉不太有意思,一边侧耳听他们讲话。

真田本就在家中经常提到幸村,茉白虽不怎么亲眼看他们比赛,但也掌握了相当清晰的一手信息。

此时又听见真田说起比赛如何如何,幸村的球技如何如何,立刻起了兴趣,昂着脑袋问道:“我可以去看你们打球吗?”

真田显得惊讶,因为茉白并不怎么喜欢出门。平时大多就是两点一线,由校车或者父母接送,往返于学校和家中,周末也很少主动提起想要去哪儿。

“可以是可以……”

真田有些迟疑。但是第二天,还是带着茉白来到网球场。虽然真田看着其他人打球也有点手痒,这次却是牢牢的跟在妹妹身边,生怕她一不注意就跑丢了。

真田领着茉白坐在观众席上,旁边是偶尔颔首、出声赞许的哥哥。

就这样从头至尾的看完了一场比赛,茉白隔着座位,听着周围孩子们的惊叹、家长们的称赞。

幸村结束了一场比赛。

茉白还是那样,兴冲冲的跑上前,以一如既往的热情迎接了他。真田沉默站在一边,只以颔首表示认同。

“怎么样?”幸村笑着问茉白感想。

可惜对面太弱,没能发挥全部实力。幸村想着,没说出口。

不过茉白应该也看不懂网球里的那些门道吧。毕竟她还是第一次看网球比赛。

茉白想了想,整合附近观众们的说辞夸赞一番,最后总结道:

“精市君的网球真厉害。”

幸村笑着答道:“谢谢。”

而这是属于茉白自己的揣摩。她也不太确定对不对,小心求证道:

“不仅是攻势锐利,更厉害的是就连防守也没有死角。所以对手才会很快失去信心,在终局就已经放弃对局了吧。”

“但精市君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松懈。特别是最后那一击正手,打得真漂亮。”

真田和幸村有些惊讶:“茉白能够看懂吗?”明明从来未曾接触过才对。

茉白看自己好像猜对了一点,有些小骄傲的点头:“本来就经常听哥哥提起,也不算陌生,很简单就能看明白啦。”

“虽然是第一次看,”

她眼中浮现憧憬:“原来网球是这样一项运动啊。”

小姑娘的表情愈发灿烂,像是拾得珍宝后的容光焕发。可幸村倒觉得,她神采奕奕表述观后感时的眼睛反而更是璀璨,犹如世间独一无二的宝石。

因为她说:

“球场上的精市君——”

“有着超绝的实力,完美而且不会犯错,没有缺点。”

茉白对他说道:“简直就像神明一样呢。”

幸村愣了愣。

茉白也意识到自己用词好像不太贴切,毕竟哪有这么年幼的神明?

茉白望向幸村,眼中星光点点,满载欣慕。她笑着纠正了自己的用词:“简直就像神明的孩子一样呢。”

她望着自己,露出笑容时,那眼睛映照出了她的整个世界。

在那整个世界中,却仿佛只装下了自己。

她只注视着自己。

幸村柔和了表情,缓声问道:“在茉白眼中,我是‘没有缺点’的吗?”

“是呀。”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是吗。”

幸村微微沉默。

“‘神之子’……吗。”

就像她眼中那个世界里最为独一无二、最为耀眼的光芒,就像她看向自己时,幸村脑中倏忽之间涌出来的想法一般:

「如果茉白是这样觉得的话,那为何不让她的憧憬变成现实呢?」

这个想法似乎成为了某种魔咒,一直萦绕在幸村脑海中。

……

似乎是从那时开始,“神之子”这个称号传开了。

强大、完美、仿佛无所不能。

不仅是“神之子”。

更终有一日……

“神之子”会走向成熟。

因为幸村精市想要成为神明。

——她眼中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