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疑心自己不够好,因此不配被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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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假期到了,公交车上挤满了人,因为这一路车会经过大学城,因而每到节假日,车上都是学生,而他们的终点几乎都是车站,或者地铁站附近,司机师傅也早就习惯了中间不怎么停靠,在地铁站在停下来,车上的人呼啦啦全下去。
因而,中途想要下车的人必须大声提前知会司机师傅一声,否则,司机很有可能会在中途不停靠,又或者停一下,打开关闭车门,立刻起步。
虽然这是不符合规定的,但是司机早就习惯了。坐这班车的人也早就习惯了。
只有夏南星,永远习惯不了,她每次在提前通知司机的时候,都得做好久的心理准备,反复告诉自己,大家都这么做,很正常,大声一点,再大声一点。
每次更是一点都不敢走神,牢牢盯着站点,快到站的时候,心里紧张地不行,往往其他人都提前一个站甚至两个站,就大声知会司机,待会哪哪停下,而她,非得等到临近到站了,才有勇气。
“那个 ……师父,体育园站停一下……”
女孩终于鼓起了勇气,然而,今天车上人实在多,前面不少人在说话,女孩声音又小,司机没有听到,眼看要过站了,女孩急了,再次鼓起勇气提高了声音:“司机师傅,请停一下……”
可惜的是,司机还是没有听到,甚至直接开过了站,不过,这次身边不少乘客听见了,纷纷转头看她,女孩一下子羞得低下了头,耳垂烧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尴尬,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可就是尴尬地不行,她只好低声,似乎是在向其他人解释,又似乎在小声安慰自己:
“啊,算了,司机没有听到…………”
视线从她的身上离开了,女孩也松了口气。
半个小时后,顶着烈日,因为错过站不得不多走一两公里的女孩,叹了口气,小声安慰自己,下次,一定要大声说出来!
一个小时后,她终于步行走到了目的地,本来天气就热,她还胖,一身汗津津的,抬头望了望近在咫尺的两层别墅,犹豫了很久,还是上前按响了门铃。
叮铃——叮铃——
门铃响了好半天,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这家的阿姨,刘姨,她打开门的时候,唇角还带着笑容,直到看到门口站着的女孩,脸上的笑容才有些尴尬。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门内传来了女人温柔的声音:“是谁啊,刘姐。”
刘姨回过神,局促地擦了擦手:“是小星,小星来了。”
一个温柔的妇人走了出来,她穿着墨绿色的旗袍,素白的手腕上戴着水绿的镯子,是个知性风的女人,在看到门口的女孩的那刻,她脸上温柔的笑容也尴尬住了。
两人尴尬地对视着,半天女孩才低声道了一句:“妈妈……”
女人这才如初梦醒般:“是南星啊,你,你吃饭了吗?”
“我还没……”
话音未落,另一个欢快地声音从屋里传来,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戴着卡地亚手镯,一边欢快地跑过来,一边上前挽住女人的胳膊:“妈咪,是谁来了,哎呀,快点,我都吃完饭了,要切蛋糕了。”
女孩如同一只百灵鸟,声音清亮又欢快,亲昵地说了一大串,这才仿佛刚看到站在门口的夏南星一般,惊喜地笑了笑:“妹妹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说着她羞涩地笑了:“不好意思啊,饭都吃完了,你吃了没?”
说着她又极其亲昵地上前要挽住夏南星的胳膊,被对方用沉默躲开了,见此,女孩愣了愣,露出了一丝委屈,刚好被走过来的中年男人看见,他立刻皱紧了眉头:“怎么到这个点才过来!不想来就别来!摆脸子给谁看?”
夏南星没有吭气 ,气氛一下子凝滞了,还是那个欢快的女孩先打破了平静,她推搡着中年女人,又甜甜地对着中年男人撒娇:“好了,爹地,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咱们赶快吃蛋糕吧,我都快等不及了。”
“对对对,吃蛋糕,吃蛋糕,乐乐的生日 ,俊博,你就别生气了。”
女人劝说着,名为乐乐的女孩,一手挽着一个人,夹在中间,一家三口走回了屋里,夏南星沉默地跟在最后,也跟了进去,饶是早有准备,看到屋里的景象,她平静的表情还是颤了一下。
只见一楼餐厅,那张大圆桌上,满是残羹剩饭,另一边的小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个三层蛋糕,上面铺满了芒果。
见此,夏乐乐尴尬地笑了笑:“妹妹,都怪我,是我太饿了,我以为你不来了,就先吃了,对了,你吃饭没,吃蛋糕吧,我待会给你切一个最大的蛋糕!”
夏南星没有说话,依然沉默,中年男人仿佛是吃了枪药,怒声:“管她干什么!自己来晚了活该饿着,还敢摆脸色……”
可是……刺耳的声音扎得她无法言语,夏南星清晰记得,说好的是中午十二点开始,而现在,她扫了一眼屋子里的钟表,指针刚刚指着十一,父亲的声音越发的暴怒,夏南星习惯性地闭紧了嘴,她知道,没有人会听她解释的。
在场的气氛因为自己的到来越发的凝固,中年男人的怒火越来越盛,云乐乐左右撒娇卖痴劝架,夏南星注意到刘姨端着生日蛋糕的盘子很久了,手臂已经微微颤抖了。
夏南星忽然就丢下一句:“我吃过了。”然后,沉默地走开了,在她身后,是男人隐约的怒声:“她做出那种事情还不嫌丢人……”
“好了,好了,今天乐乐的生日呢。”
“爹地,别生气了,我都不介意的……”
嘭地一声,门关上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夏南星走到自己曾经的梳妆镜前,摸了摸,一层的灰尘,她才恍惚地想起来,自从十六岁那年,她已经快四年没有回来了。
她转头,习惯性地想推开窗户,却对上了一扇又高又小的窗户,狭窄的阳光,吝啬于这间房间,即使临近夏日,也显得如同隆冬般寒冷。
女孩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属于她的那间向阳的大房间。
房子隔音有些不好,即使关上门,欢笑的声音还是从缝隙里一点一滴地渗进来,如同一层又一层的丝线,细细地将她束缚在床上,女孩抱着膝坐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房间安静地吓人,屋外热闹地如同过年一般,一声声爹地妈咪,生日快乐,不住地往门缝里钻。
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而自己只是一个外人。
又过了一会,门外有人敲门,传来了敲门声,和女孩欢快的声音:“妹妹,我给你送蛋糕来了。”
门内静悄悄的,不等门外的人再次敲门,又是一声男人的暴怒:“管她干什么!不想吃一辈子别吃!”
“可是爹地今天毕竟也是……”
话还没有说完,门外的声音散了。
房间里又静悄悄的了,女孩抱着膝头蜷缩在一角,不知过了多久,那吝啬的阳光,终于透过高高的小窗子,洒落在她的脸上,烫得她清醒了过来,她动了动,如同年久失修的机器人。缓慢地下了床,背上自己来时的背包,一样东西都没动,推开门悄悄走了出去。
客厅里此时已经静悄悄了,只有刘姨在收拾着东西,看到女孩出来,刘姨擦了擦手,赶紧拿出一碟芒果蛋糕:“先生和夫人带着乐乐小姐出去玩了,对了,南星小姐,这是给你留的蛋糕。”
夏南星站在屋子里,只觉得一阵凉风吹来,吹得她有些冷,她缩了缩手,垂下了头,小声:“我不吃芒果。”
刘姨先是一愣 ,然后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哎呀,看我,都忘了,南星小姐你芒果过敏!对不起对不起,是阿姨忘了,乐乐小姐最喜欢吃芒果,我就给这件事忘了……这样,阿姨再给你下点面条……”
气氛尴尬极了,看得出刘姨很想弥补,夏南星最受不了这种气氛,也承受不来别人过分的好意,她连忙拒绝了,直到别墅的大门在自己身后关上,这才松了口气。
冷风一吹,她混身一凉,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而她走后,刘姨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算是个怎么回事?亲女儿在外面住,养女在家如珠似宝的,唉……”
快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背对着红日走在路上,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夏南星低头看了一会儿,突然被一股甜香味吸引,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一家蛋糕房门口,隔着橱窗也能看到那一个个精美的蛋糕。
这是一家中高档蛋糕店,一小块巴掌大的蛋糕都得上百,夏南星站在门外,注视了一会儿,透亮的玻璃窗户后面,小巧的蛋糕被摆放在红丝绒上,和白天见到的那个蛋糕很像,只不过上面摆放着的是一颗鲜红的草莓。
十分钟后,她提着一块草莓慕斯走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她听见了一阵猫咪叫声,等她循着声音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只黑色的猫趴在了树干上,看那样子,似乎是下不来了。
夏南星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小猫咪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长,夏南星伸着胳膊想接住小猫咪,但是她一靠近,对方就吓得往后撤,也把夏南星吓了一跳,她赶紧收回了胳膊,想了想,夏南星轻声道:“咪咪你等一等,我这就救你。”
说着,夏南星咬咬牙,找了块垫脚石,上半身爬上了树,显然,她忽视了自己的体重的份量,树干还好,等爬到上面一点的时候,夏南星吓得不敢动了,树枝已经有了弯曲的架势。
与此同时,在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鄙夷的声音:“哎呦,自己多重不知道啊,这么大人了还爬树,压坏了你赔啊!”
那声音很快引来了其他路过的人,他们对着公然爬树的夏南星指指点点,劝她赶紧下来,别把树压坏了,那些目光,那些言语刺得夏南星口罩下的脸通红,但是她还是尽力得稳住身子,朝着一旁树枝伸出了手。
那只黑色的小猫咪不知是感受到了她的善意,还是明白了什么,忽然喵地一声跳到了她的肩膀上,也就在此时,围观的众人才明白,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为了救猫上树的,不是什么故意攀爬。
一时间大家有些尴尬,夏南星却丝毫没有在意,她小心地下了树,等她回过头的时候,身后的人已经散开了,夏南星松了口气,小心地将猫放下,低声道:“好了,下次可不要爬这么高了哦,快点走吧。”
夏南星一步一步地走了,却没注意到,那只小黑猫一直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