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采购

说着沈之禾也不管那妇人,绕过推车踮着脚将那块木牌挂在推车前头的栏杆。

心中思量着这几日的客户定的单子,思忖着明日去周家前,还得将预定的单子清了,沈之禾坐在推车后,一手撑着下巴,如今生意倒是愈来愈好,眼下只是卖些朝食与东坡肉便有些忙不过来,若再将这糕点的生意做了起来,自己恐怕分身乏术。

看来是时候买个帮手了,说起来,这王家有几日未给自己送账本了,正好自己今日要为他们准备后五日的豆腐脑,到时还得叮嘱他母子二人几句。

临近午市,街边卖朝食的摊子缓缓撤去,而那卖油酥饼的妇人瞧着沈之禾不愿搭理自己的模样,心中不喜,暗自腹诽,这小娘子还未去周家呢,竟就这般瞧不起人,若是真让她去成了,那岂不是眼高于顶。

那妇人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何事,着急忙慌地收拾着摊位上的东西,随即朝城西走去,她前些日子听当家的说,他家那妹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也开始做起了吃食生意,似乎做得还挺不错,今日恰好有空,她且去瞧瞧。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沈之禾瞧着推车上剩余的八块糕点,久久无人问津,只得无奈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看来今日卖不掉了,她站起身子,将原本还燃着炭火的炉子熄了,随后盖上盖子。

“之安,我们走。”她探头瞧着已然搬起矮凳等着自己回家的沈之安,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年关将至,街边不少商铺早早挂上了红色灯笼,皑皑白雪中点缀着不少红色,瞧着便是一派喜气洋洋。

沈之禾心中惦记着明日的订单,低头嘱咐沈之安跟好自己,便朝集市走去,如今正是午歇时分,原本应当热闹非凡的集市,眼下只有寥寥几人。

她循着先前的记忆,行至先前卖猪肉的摊位前,只见那摊主仰躺在藤椅上,脸上盖着一把不应景的蒲扇。

“黄掌柜,今日可有新鲜的五花肉?”沈之禾屈起指节,轻叩案板。

听得动静黄屠夫,抬手取下盖在脸上遮挡太阳的蒲扇,随即眯着眼抬头望向眼前之人,只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是何人,毕竟他这铺子每日来往之人极多,哪能个个都记得住。

“小娘子若是要新鲜的五花肉,需得晨起早早来我这铺子,那时的猪肉都是刚宰不久的,眼下这五花肉说新鲜也算新鲜,您瞧瞧,若是要我便便宜些卖给你。”黄屠夫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粗粝的指尖捏起一块分量不轻的五花肉,丢到沈之禾眼前。

他也是稀奇,这小镇地处边疆,养牛羊的人家不少,故而相较于中原地带,这牛羊肉的价格还是比较便宜的,而那猪肉不管怎么做都是一股骚味,每日宰上一头猪,这肉都卖不掉,可眼前这小娘子不买牛羊,上来便要猪肉,且还是要的最贵的五花肉,倒是十分少见。

沈之禾翻看着眼前的猪肉,瞧着还算新鲜,应当是今日晨起宰杀的猪,“掌柜的,给我切上十斤,你这可有猪下水与筒子骨?”

闻言,黄屠夫切肉的手一顿,诧异地抬头望向沈之禾,若是要筒子骨他尚能理解,毕竟那骨头汤炖出来的还是不错的,也时常有人来买,但那猪下水,腥臊味十足,在他做屠夫这二十余年,从未有人问过此物。

他迟疑片刻,“小娘子要那猪下水何用?”

“自然是做吃食,掌柜的不知,那猪下水处理好后,可是一道美食。”沈之禾回忆着后世的酸汤肥肠米线,酸脆爽口的酸菜配上卤得香喷喷的肥肠,那一口下去,真是千金不换,说起来这些日子忙过了头,也不知自己前些日子腌制的酸菜如何了。

黄屠夫一时无言立在原地,张了张口复又闭上,转念一笑,反正那猪下水也没人要,放着也是回去喂鸡鸭,不如便贱卖给这小娘子,还能赚几个银钱,“小娘子,我同你说句实话,这猪下水,从未有人买过,你若是真要,我便宜些给你,不过眼下我只有一副猪下水。”

“那便劳烦掌柜的了。”沈之禾心中一喜,今日买了不少食材,原以为要费不少银钱,没曾想这掌柜的竟是个厚道人。

沉吟片刻,沈之禾取过一个油纸包,递给那黄屠夫,笑着道:“掌柜的,这是我自己做的糕点,您尝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沈之禾总算将食材买好,牵着沈之安路过一家卖糖枣的小摊,那甜滋滋的香味顺着风飘到沈之安鼻尖,一时间便走不动道了。

他松开牵着沈之禾衣摆的手,循着味儿便朝那小摊走去,只见去了核的红枣外头裹了一层琥珀色的糖浆,瞧着倒与后世的冰糖葫芦差不多,大约小孩子都喜好这些甜食,那阿婆的摊位前围了不少于沈之安年岁差不多的孩子。

而此时正与沈之安说着话的沈之禾,许久未听到回应,扭头一瞧,这才发现他站在不远处的摊位前,眼巴巴地瞧着那阿婆将去了核的红枣串在一根竹签上,往那还咕嘟着泡泡的糖浆中一滚,因天冷那糖浆片刻便在红枣外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琥珀色外壳。

“阿婆,这糖枣是怎么卖的?”沈之禾拉着车,缓步走至沈之安身后,笑着问道。

“三文钱一串,小娘子要几串?”那阿婆也不抬头,继续在那红枣上裹着糖浆。

“那便给我来两串。”沈之禾接过阿婆递来的糖枣,顺手塞了一串到沈之安手中,随即取出六枚铜板放在那阿婆摊位前的木匣子中。

姐弟二人迎着夕阳,踏着积雪朝家走。

“之安往后在街上切不可松开阿姐的衣摆,若是今日遇上了人贩子将你抱走,到时阿姐寻不到你,那往后你可再也见不到阿姐了。”沈之禾垂眸望着捏着糖枣舍不得吃的沈之安,回想着方才他松开自己的衣摆,而自己竟全然不知,不由一阵后怕,蹲下身子,严肃道。

闻言,沈之安顿时眸子一红,手中的糖枣也不香了,一把抱住沈之禾的大腿,哽咽道:“之安不要离开阿姐!”

估摸着是将沈之安吓狠了,以往回到家中他知晓沈之禾要准备明日摆摊的食材,便会自己乖乖地坐在一旁练习着沈之禾教过他的字,而今日他如同一条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沈之禾身后。

见此沈之禾无奈一笑,原想着让他回卧房呆会儿,但瞧着他红红的眼眶便又将话咽了回去,无奈叹了口气,只好任由他跟在自己身后。

与此同时,王娘子挡在门前,瞧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自打她夫君去世后,她那好嫂子害怕自己带着孩子回娘家吃白食,便怂恿着兄长与她分了家,十几年都未往来,今日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提着油酥饼上门。

“阿妹,昨日我听你阿兄说起,你也做起了吃食的营生,怎的不与我们说,好歹我与你阿兄也做了许多年,可以与你传授经验。”那妇人顶着寒风,踮着脚探头望向王娘子屋中,嗔怪一笑,“我这大老远跑来,阿妹不请我进屋里坐坐吗?”

王娘子本想拒绝,但想着若只是因她摆摊买吃食,恐怕也不至于让她这大冷天的巴巴儿跑来,她侧过身子,往里头一让,“是我待客不周,阿嫂快些进屋吧。”

李梅随着王娘子踏入屋中,只见那屋中还同十余年前一般破旧,心中优越感顿起,“阿妹,你一人拖着三个孩子着实不易,不像我们大郎早早便在周家庄子中做活……”

“阿嫂,此处无外人,十余年未来往,你我也不用装什么姑嫂情深,你今日来此究竟所谓何事?”王娘子皱着眉打断李梅的话,冷声道。

话音一落,李梅脸上虚伪的表情一扫而空,冷着脸道:“我听说你在为二娘子寻婆家,今日你把那豆腐脑的方子交出来,我便让我侄子娶了你家二娘。”

“哈哈哈哈,嫂嫂你莫不是以为你家侄子是什么香饽饽,人人争抢着要?且不说我手中没有方子,就算有我为何要用方子去给二娘换一个日日流连窑子的夫君,我何不高价卖给酒楼?”王娘子听着李梅异想天开的话,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刻薄的话脱口而出。

“哼,你莫后悔,你以为你这豆腐脑能做多久,这几日集市上有位姓沈的小娘子做的朝食,连周家人都爱吃,今日我还瞧见周家二公子亲自请了她去准备茶宴,我看你还能得意几日。”李梅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留下王娘子坐在桌案前,瞧着桌上那盏点亮的油灯陷入沉思,方才李梅所言那做朝食的姓沈的小娘子,应当就是沈家小娘子,这才过了几日她便搭上了周家,她有预感若是自己再不早日替大郎筹谋,这小娘子恐怕是控制不住了。

她垂眸,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忽而眸子一亮,心中暗道有了。

而此时正在灶房中做着樱桃肉与小笼包的沈之禾,忽然背后一凉,飞快起身将那半掩着的窗户关上,暗道一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