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酵得飞快，等到下晚自习后再看论坛，小护士发的那篇帖子已经删除了，但是有更多的新帖冒出来声讨她，其中最火的那篇甚至扒出了小护士的个人信息，跟帖的全是各种谩骂，带着最恶毒的人身攻击。
小簿飘在苗凝安身旁看她刷手机，暗暗抽气：“安安，原来你之前说小护士要是公布视频会被骂死是真的，这哪里只是会被骂死，我都怕她走路上被人打死，人类世界真可怕！”
苗凝安哭笑不得：“鬼怪的世界不可怕吗？”
她低头刷着帖子边往女生宿舍走，冷不丁看见一双半透明的脚。
看吧，吓人的又来了。
还好她早就习惯了。
苗凝安头也没抬往旁边挪了一步，继续走，可没想到，那双脚又追上来拦在了她跟前。
嘿，今天这个鬼有点意思，看见她居然不躲，还敢拦路。
苗凝安抬头，对上一张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的脸，“宣……宣瑰？你死了？！”
小簿望着宣瑰倒是一副了然模样：“原来是你啊，怎么才来？”
苗凝安一愣，看一眼一小簿又看一眼宣瑰：“不是吧不是吧，你也是我的债务鬼？”
宣瑰点头，随即着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安安你快帮帮忙，那个小护士要出事！”
侯梦菲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能感受到什么叫天塌了。
她才二十出头，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工作之余没有别的爱好，就听听歌追追剧顺便追几个星，只是医院的工作很忙，她获取资讯没那么及时。
宣瑰被恶意造谣流产的帖子她前两天才看到，算算时间帖子上写的刚好是那天晚上，她偷偷录下的那段视频存在了电脑里，本来只想自己私下看看，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能成为证明宣瑰清白的证据。
侯梦菲摩拳擦掌，想着等下了夜班回家就把视频剪辑成图片发到网上，狠狠打那些喷子的脸。
可好不容易熬到下了夜班，她却收到通知，所有休息人员到多媒体会议室参加培训。
像这样的培训医院隔三差五就有，虽然不情愿，但侯梦菲也没有说不的权利，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她的小本本去了会议室。
培训一开就是一天，等到下午六点解散，侯梦菲回到家实在太困，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等她第二天醒来却看到了宣瑰自杀正在抢救的新闻。
一时间，后悔、懊恼齐齐涌上心头，她飞快打开电脑，编辑好图文，发了帖子。
半小时过去，喷子的谩骂一个没少。
一小时过去，那些自称粉丝的一个个排着队审判她。
两个小时过去，三个小时过去……侯梦菲开始接到骚扰电话。
她不堪压力删掉了帖子，关掉了手机，可是没用，有人扒出了她家的住址，跑到她家小区拉横幅。
侯梦菲的妈妈离婚后一直单身带着女儿，家庭条件并不宽裕，母女二人住的还是二十几年前的老小区，不仅没院墙，就连正经安保都没有，这大大方便了那些不法分子。
他们不止拉横幅，甚至找到了侯梦菲的具体住址，拍着大门叫嚣，泼油漆、扔垃圾……
一门之隔，各种不堪入耳的词不断冲刷着侯梦菲的世界观，她仿佛成了罪恶之源，全世界都在辱骂她，诅咒她和她的家人。
侯梦菲躲在屋内唯一的庆幸是：还好妈妈去了乡下探望外婆，不然这么吓人的场面，她那么胆小，怎么受得了。
可是即便她胆子够大，好像也受不了了呢。
……
“我刚死的那会儿魂魄飘出来就听到旁边的人在议论，我就飘去看了那个小护士，她一个人在家，状态很不好。现在距离我死已经两个多小时，死讯估计瞒不了多久，等公布之后那些人一定还会做出更过激的行为。”
宣瑰满脸焦急：“安安，我担心她会想不开，你快帮帮她。”
苗凝安一脸懵：“你一个自杀的人，担心别人想不开？”
这句话一出，宣瑰面色一僵，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惨笑：“自杀，我怎么可能自杀呢？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处理侯梦菲的事情对苗凝安来说十分简单。
她回到宿舍校服都没换就直接躺上床，魂体出窍和小簿、宣瑰一起飘去了海港城。
路上，她找了几个孤魂野鬼，请他们帮忙吓唬吓唬人，并承诺事后给他们烧些香蜡纸钱作为报答。
几个孤魂野鬼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吓唬人还能得报酬！立马点头如筛糠。
很快，他们一行便到小护士侯梦菲家。
此时已是半夜，白天浩浩荡荡的队伍散得差不多了，侯家门口狭窄的过道里搭了个帐篷，刚刚好堵住侯家的大门，只要里面有人开门，帐篷里的人就能感觉到。
苗凝安飘过去看了一眼帐篷里，里面只有三个女生，脸上虽然浓妆艳抹，但看起来都没超过十八岁。
尽管已经很晚了，三个女生却都没睡，坐在一起拿着手机边刷边聊天，时不时对着被他们弄得乌七八糟的侯家大门和楼道周围拍几张照片，发到群里。
“这个小贱人一直不出来，你说我们要守到什么时候去？这晚上还这么冷。”
“管他呢，反正我们只守今晚，明天就轮到别人了。”
“我倒是不想拖到明天，我就想她现在出来，只要能抓住她，我们就是大功臣，以后群里谁见了我们不得恭恭敬敬的。”
“是啊，你说得对，要是她现在出来就好了。”
几个孤魂野鬼盯着帐篷里也忍不住议论：
“你说现在的小孩怎么就这么吃撑了没事做？大半夜在这儿堵别人的门。”
“就是啊，大半夜不回家怎么就没个人管管？”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是这附近的鬼，我知道。这几个丫头片子是离这儿没多远一所技校的，平时也不读书，混在一起除了追星就是霸凌同学，那学校也是不作为的，只管收学费，学生上不上课，在不在校都没人查。”
“家长呢？家长也不管？”
“这技校都是寄宿的，一个月放一次假，家长除了给钱，根本就不知道自家孩子在学校什么情况。再说了，但凡家长管点事的，能让孩子到这样的野鸡学校来读书吗？”
“害，难怪她们这么是非不分。”
其中有个野鬼生前是做老师的，掰着手指总结：“学校太差、作业太少、闲钱太多、家里没人揍。”
苗凝安被吵得耳朵嗡嗡响，挥挥手示意他们安静：“待会儿吓够了她们几个之后，让她们把组织这次行动的带头人招出来，我们还得去吓一吓那个带头的，不然明天那些人还来。”
孤魂野鬼们一听，不乐意了。
“就只吓这三个和带头的那个？剩下那些欺负人的人还没得到教训呢？”
“就是就是，我们不能厚此薄彼，一碗水得端平。”
他们才不会承认，好不容易有机会带薪吓人，这么嗨的任务怎么能一个晚上就完成呢？
苗凝安无奈：“我也想都教训到，这不是人太多了，我哪有那个时间。”
一个野鬼举手示意：“大佬，我有办法。我生前是个程序员，只要给我一台电脑，也不用他们几个小屁孩招供，我能找到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还能统一给他们发送一份见鬼套餐。”
苗凝安大喜：“大哥，你可真是个鬼才。”
商议好这些，苗凝安手穿过帐篷，将里面三人的魂体一把拎了出来，朝一众孤魂野鬼中间一扔，转身拉着宣瑰和小簿赶紧穿进了侯家大门。
听着大门外几乎是瞬间响彻天际的鬼哭狼嚎，苗凝安抚着胸口，耳朵贴在门上：“不知道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吓人，想看。”
宣瑰一脸莫名：“想看你拉我们进来干嘛？走啊，出去看看，我也想看。”
苗凝安摇头三连：“算了算了，办正事要紧。”
小簿呵呵哒：“她只是想，但是不敢。”
“哐嘡！”厨房里突然传出响动。
“糟糕！”宣瑰拔腿就往厨房跑，苗凝安赶紧跟了过去。
厨房里没开灯，夜色从不大的窗子照进来，只有些许微光。
侯梦菲不小心打翻了锅，但她还是从灶台上的厨具中摸出了最尖的那把小刀。
今天一整天她都在极度紧张中。
外面的人轮番上阵，叫骂敲门声就没停过，期间他们楼上楼下的邻居来赶过几次人，可那些人如同疯狗，逮着人就咬，连带着对邻居也都破口大骂。后来邻居们只好报警，警察来得倒是不慢，可只是带走了这一批人，又来了新的一批人，而且这些举措像是越发刺激到他们的反骨，叫骂得更加起劲了。
直到天黑之后，侯梦菲听到外面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她以为她总算能找机会出去，换个让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躲一躲。没想到他们却抽签留下了三个人彻夜守在门口。
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守一晚上算什么，他们哪次蹲点明星的活动不是一守就是一天的，哪怕一直站着他们也会一站到底，更何况现在还有个帐篷。
侯梦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窝在沙发上睡着的，刚睡着没多久，她就开始做梦。
梦里，一大群丧尸龇牙咧嘴追着她。
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可那些丧尸永远张着血盆大口紧紧跟在她身后，似乎只要她稍慢一点，便会被他们撕得粉碎。
她跑不动了，与其这样没有期望的折磨着，不如早些了断。
半梦半醒的侯梦菲从沙发上爬起来，浑浑噩噩走向厨房，她知道，厨房里有一把特别锋利的小刀，只要找准动脉，狠狠的扎下去，她就再也没有恐惧和烦恼了。
眼看刀尖已经扎破了表皮，宣瑰焦急大喊：“安安，快拦住她！”
苗凝安一个箭步冲上前，挥手就去拍开小刀，她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魂体，理论上是碰不到活人的。
等到小刀哐嘡一声落到地上，她才骤然惊觉：“我刚刚好像碰到她的手了。”
小簿一脸呆愣：宝宝不开心，大佬的技能又升级了，自己好像越来越没用了呢。
小刀落地的声音也惊醒了梦魇中的侯梦菲，她呆愣愣跌坐在地上，半晌才回忆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她拿了一把刀，想要割腕自杀，可那刀却被一巴掌给拍飞了。
一巴掌？
这屋里就她一个人，那一巴掌是谁的？！
愣怔之际，她感觉自己突然身子一轻，像是被两只手指拎了起来。
她忍不住发笑，她一定还在梦里，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下一瞬，她面前多了三个人。
一个飘在半空中的小女娃，一个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还有一个……
“宣瑰？！”
……
一个小时后，宣瑰安抚好了侯梦菲，苗凝安把她的魂体送回了身体里。
出了侯家门，听到召唤的孤魂野鬼们意犹未尽的带着先前那三个女生的魂体回到帐篷边。
苗凝安看着眼前青面獠牙、奇形怪状的孤魂野鬼们，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敢多看，难怪那三个女生被吓得团抱在一起哭都不敢哭出声。
“要不你们还是恢复之前的样子再跟我说话吧。”
孤魂野鬼们连连应下。
“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吗？”苗凝安问。
曾经是老师的野鬼道：“我们办事您放心，她们马上就会把这儿恢复原貌，保证以后再也不敢惹是生非，不敢霸凌别人了。”
“那就好。”
苗凝安抬手将三人的魂体扔回了她们各自的身体。
老师野鬼双手一伸，十个指甲无限延长，沉声道：“还呆愣着干嘛？！”
眼看那尖细的指尖就要伸到面前，三个女生想起先前被这指甲抠掉眼珠子、拔掉舌头的惨痛经历，腾的一下就从帐篷里冲了出去，飞快收拾起被破坏的楼道现场。
“走吧。”苗凝安招呼程序员鬼。
“去哪儿？”小簿问。
苗凝安狡黠一笑：“海港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