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亡者外卖

侯志脸色铁青,沉默两秒,把登记本往桌上一摔:“靠,又遇上这种主播,坑害同场其他人,趁别人引怪自己抓紧做任务!”

只是不知道划掉林棋冰名字的,是后来的杜海荣、路曼还是司徒坤?

从私人矛盾上来看,司徒坤自然可能性最大,但杜海荣和路曼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林棋冰的念头在脑内转过一圈,还没来得及说话,侯志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提醒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的当务之急,是把那个想要你命的人找出来!”

她点点头,语气诚恳;

“知道了,谢谢。”

笔下轻快地补上自己的登记信息,脸上依然看不出情绪。

竟然……一点都不紧张吗?

到底是没见过社会险恶的年轻女生啊。

被人救了一命,侯志潜意识将她划入自己人阵营,且是相当厉害的那一种;

此刻看见她懵懂的新人表情,不禁油然而生一种身为老主播的责任感,传输经验道——

“咱们探索到的剧本内容,还是先保密为好,等到有可托付的队友,再交换也不迟。”

“在直播系统里,相信别人,是通往灭亡的最快途径。”

……

谈话以沉默告终。

就算知道了是谁,又能怎么样呢?

更何况现在根本没什么头绪。

两人将保安室内的物品归位,一前一后向外走去;

系统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一点,按照旺叔每一小时派出一班人的规律,剩在最后的沐朗也应该在路上了。

转过断墙旁的绿荫时,林棋冰突然停顿住,定定抬起头,不出意料,树叶纷繁低垂,枝杈间却已经空空如也;

之前的留下的指路标签也被扔掉了。

她跑到旁边的灌木杂草中,搜索片刻,拾出了一片折成箭头形状的白纸,在侯志疑惑的目光中,面无表情,拍掉上面的的泥土,踮脚将它挂回高处。

“个人建议,先去保安室登记……”侯志走过来读上面的字,手写体清晰刚俊,正是林棋冰的笔迹。

他捂住脑袋,看向林棋冰的眼神很复杂:“你还真是好心,一开始发现了这条规则,然后把它放在这提醒别人……”

可惜没有好报就是了。

女生真诚提醒的人,反而倒打一耙,利用这个禁忌来害她。

这不由得激起了侯志丧失已久的道德感。

“服了你了。”侯志长叹一口气,咬了咬牙,从内襟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递到林棋冰面前,苦笑道:“我本来打算藏私的,但你让我连不要脸的底气都没有了。”

照片的大小和形状有些眼熟,应该是从404房间带走的那一张。

“叮——”

系统提示音响起。

“恭喜主播【林棋冰】浏览到重要线索【404的照片】,当前剧情探索进度20%,请再接再励!”

林棋冰接过来,照片很旧了,边缘泛着氧化的黄,中间站着一个小孩子,大概四五岁光景。

因为是黑白照片,五官比较模糊,只能看清是个梳着妹妹头的小女孩,高高抬起的手臂内侧有一颗明显的痣。

照片背后用铅笔签了日期:1964.10

林棋冰脊背一挺,打开手机相册给侯志看,她之前拍摄的收发柜里的楼盘传单,荔瑰公寓的开售时间是1990年2月,即便开售当年就入住的话,“小宇”也至少有30岁了。

如果“小宇”是以活人身份来到这里的话。

“你是说,养小鬼?”侯志从背后追上林棋冰,有些兴致勃勃,林棋冰耸肩:“只是一种猜想。还有其他可能性存在。”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可以判定“小宇”大概率是女性,出生于1960年前后,主要特征是手臂内侧有一颗痣。

而之前他们遇到的疑似鬼怪都是男性。那么“小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

得知的都是无效信息,线索又断了。

“现在怎么办?”侯志很自然地抱大腿。

“继续查。”林棋冰眸光微凉,招过男人附在耳边说了几句,冷然弯唇:“在那之前,得先把背后捅刀子的揪出来。”

荔瑰公寓,404房间内,三名主播围在书桌边上,气氛有些凝重。

杜海荣俯身观察桌面上的新鲜指痕,看向空无一物的相框:“这里应该有过一张照片,但是被人拿走了。”

重要线索被捷足先登,大家的脸色都很紧张,这就是此类剧本的缺点,后出发的主播固然生存率高,但得到线索道具的概率相应降低。

“照片应该在侯志或者林棋冰身上,分头搜索,尽快找到他们,最后汇合吧。”杜海荣年龄最大,自然充当主心骨,“咱们可以针对能藏人的地方找,侯志经验不多,小林也是新人,很容易被鬼吓得躲在角落里不出来。”

司徒坤和路曼站在另一边,他俩是一起被旺叔派出的,送货物品是粮油店的食用油和鸡蛋;

除却路曼携带的鸡蛋在逃跑中碎了几枚外,一切还算顺利。几分钟前,两人在404房间里碰上了杜海荣。

司徒坤淡笑一声,懒洋洋提醒道:“不能光找人,盒子也得找一找吧?”

“盒子”是直播里的黑话,指主播死亡后尸体消失,原地的附近会刷出一只物品盒,装有该主播在本场剧本中得到的所有道具,还有一定概率爆出其随身的个人道具。

这种猜想就是默认林棋冰和侯志可能已经死亡了。

在场几人互相看看,没人出声。

杜海荣点点头,司徒坤说的不无道理,对老主播而言,去散落在各个地方的新人盒子里拿线索,很多时候也是搜集中的必要工作。

路曼也是新主播,听见这话,眉目间尽是惶然:“我不想出去了……万一,万一撞上脏东西……”

司徒坤微微勾唇,一副有担当的好男人态度,主动建议:“曼曼继续跟着我好了,海哥,咱们十五分钟后回到这里碰头。”

三人达成共识,正待离开房间,门却被敲响了。

“笃笃笃。”

不轻不重的三声,隔着一层门板,突兀地在眼前响起,仿佛炸了一道雷在404的空间,三人皆是一悚。

“嘘。”杜海荣食指竖起。

寂静地等待,终于,门外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怎么没人啊,我记得这个房间原来没上锁呀。”

是林棋冰的声音。

杜海荣和司徒坤对视一眼,路曼放下捂嘴防尖叫的手。

门被向内拉开,林棋冰跑得微微喘气,“噌”地一下蹿进来,身后空荡荡的,面对同伴们的盘问,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

“照片?没见到,我之前也在404看到这个相框了,和现在一样,是空的。”

“……”

被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林棋冰有些委屈,翻开衣袋以证清白。

“好了好了,放轻松,那你碰见过侯志吗?”

侯志是第一个进入荔瑰公寓的,照片在他身上很合理;

关乎到重要线索,屋内其余三名主播齐齐看向林棋冰,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算见过吧。”

“侯志可能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林棋冰被几道目光慑住,打了个抖,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我本来在楼里找线索,系统突然提示鬼怪正在接近,我就想找个房间躲一下,谁成想看见侯志在走廊里逃跑,后面还追着一个穿保安制服的怪物……”

“追得好凶,我登记时没看见侯志的名字,他可能因为这一点被鬼怪盯上了。”

她回忆的内容和众人猜想吻合,大家纷纷点头。

“然后呢?”司徒坤脱口而出,话音略带尖刻,“鬼怪没发现你吗?”

“然后我没敢看,躲在门后面,外边传来很恐怖的声音,等我再出去看,侯志和怪物都不见了。”

林棋冰话讲得语无伦次,以一个畏缩的姿势委顿在墙角,碎发垂在眼睛前面,弱小又可怜。

众人不疑有假,都对侯志的处境有了不好的预感。

透过黑色的发丝,林棋冰抬起眼睛,静静观察他们的表情。

杜海荣对林棋冰的存活至今反应不大,反而比较关注侯志。

路曼眼里写满惶恐,似乎充满兔死狐悲的抑郁;

司徒坤跨过一步扶住她的肩膀,细语安慰之余,眼神流露出烦躁的情绪,闪烁着瞟向林棋冰的方向。

“好了。”杜海荣沉吟片刻:“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侯志找到。”

几名主播点头同意,自动分成两组,路曼和司徒坤默认在一起,林棋冰的站位也离杜海荣更近,中年人憨厚一笑,没表示出排斥或嫌弃的态度。

林棋冰突然说:“不如,我跟司徒医生和路小姐走吧?”

司徒坤皱起眉头,目光刺过来,强作出和善的假笑:“怎么,林主播,你不愿意和海哥一组?”

表情有些难看,拒绝的语气也透露出不友好。

林棋冰耸耸肩:“那好吧。”

她收回视线。司徒坤这么排斥她,那么他肯定知道,她的登记已经失效了。

所以他不同意和一个被鬼怪保安盯上的人同行。

他就是那个从登记本上把她划掉的幕后黑手!

司徒坤看了林棋冰两秒,没发现什么端倪,暗中松了口气。

他记恨林棋冰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剧本开场时的龃龉。于是他针对性地划掉她的登记信息,以此作为报复。

即便入门登记这条禁忌,是通过林棋冰的留言,才被他知道的。

一不做二不休,司徒坤又扔掉了树上挂着的提示纸条,没有半点犹豫。

剧本世界里被鬼怪追杀的人越多,他安全的可能性就越大。

做坏事又怎样?挡路和得罪他的人,都该去死啊!

司徒坤绅士地为大家挡住门,眼眸低垂,掩下嘴角神经质的微笑。

农夫下桌,毒蛇通吃。

这就是罪人直播系统的生存法则。

……

确认走廊里没有危险,四名主播依次走出404。

荔瑰公寓大楼内部时间与外面不同,每时每刻都是黄昏,寂静而沉闷。

几人分好路线,林棋冰和杜海荣从四楼向上搜索,司徒坤和路曼则向下,约定三十分钟后回到这里汇合。

司徒坤冷哼一声,和另一组简单告别后,转身带着路曼从楼梯间下楼了,快得仿佛生怕沾上什么东西。

林棋冰和杜海荣两人站在电梯门口,杜海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相和善像弥勒佛似的;

他捻着腕上的串珠,状似无意地夸奖道:“小林主播,门口树上那张纸是你放的吧?”

林棋冰点点头。

杜海荣谢了一句,眼里精光扫向司徒坤二人离去的背影,又笑眯眯地:

“那,你把小侯主播藏在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