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亡者外卖

一分钟倒计时即将耗尽,静止符的黄毛饿死鬼的束缚作用越来越弱,他开始抖动,而后可以活动五官,青黄色脸上的表情凶厉起来。

无论林棋冰和侯志如何变换位置,他的眼睛都跟着他俩不停转动,含满诡邪异色的光芒。

【第六感预警你您已进入鬼怪的视线,你已被鬼怪标记。】

【第六感预警:鬼怪愤怒值达到100%,你的挑衅相当成功!】

侯志因为虚弱而麻木,他维持着最后一丝神智清醒,轻轻苦笑:“完蛋了……”

作为低级主播,他背包里一样稀有或一般道具也没有,连标配静止符的纯新人都不如,“我身上还有一件道具,是上个剧本里捡到的,你看看还用不用得上。”

林棋冰倒是颇为淡定,一只手从背后借过侯志递来的东西,柔滑的片状质地,她脑子里自动迸出一行说明——

【幻象的泡泡纸】

道具等级:简陋

是否专精:否

耐久度:十分脆弱

使用效果:将泡泡纸蒙在眼前,可以使目标看到你营造出的幻象,时长30s(*简陋等级说明:致信程度因幻想和个体特点而改变)

“他是个饿死鬼,咱们要不给他变一桌满汉全席,看能不能拖他一会儿?”侯志建议道。

林棋冰脚下踱步,不着痕迹地朝黄毛饿死鬼背后绕去,眼睛还四下观察周围,她低声说:“倒数三秒钟,我会松开你的手。窗外右侧有一根绳子,你尽量把它拉起来,然后原地等我。”

“3、2、1,走。”

侯志点点头,脱开女生的支撑,蹒跚着往窗边挪去。

林棋冰算准时间,大步走到黄毛饿死鬼背后,掐准对方全身战栗挣扎、即将摆脱静止符约束的时机,双手一合,将幻象泡泡纸罩在了黄毛脸上。

泡泡纸是很普通的半透明状,可能由于光线原因,微微透着点粉黄色,黄毛被激怒得“呜呜啊啊”嘶吼起来,却转眼被林棋冰不含感情的嗓音压制住——

“同学,醒醒,你的电梯来了。”

听到这句话,黄毛的嘶吼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微绵密的颤抖;

他仿佛被人点了穴位,那双眼睛死瞪暴凸,几乎要从眶底迸出。

在黄毛饿死鬼的视野中,电梯的不锈钢门背后传来了滑擦声,钢索轮转,轿厢上行,终于……

“叮——”

在饿死鬼眼球震颤的倒映中,两扇死死闭合的电梯门,缓缓在他面前开启。

“哧……哧……哧……”

轿厢顶灯是米白色,好温暖好柔和的光亮!

走进去,按下一个按键,电梯会带他回家,他的家人和朋友在等他!

黄毛喉咙里发出一阵兴奋的哭腔,再也按捺不住,迈开了双腿。

林棋冰的手被挣开,塑料泡泡纸自动贴在黄毛脸上,她轻轻后退一步,看着黄毛饿死鬼摇摇晃晃向电梯走去——

铁灰色的电梯门依然紧闭着,像一堵冷酷的墙,上面布满了陈旧抓痕,一道道双手从中缝向两边抓扯的痕迹,并不深,但浸满了干涸成棕褐的血迹。

她闭了闭眼,迅速地走向等候在窗边的侯志,侯志下巴都要惊掉了,“这……怎么会?”

正对电梯的墙壁阴影下,凌乱堆放的管线之间,能隐约看见一团堆叠的布料;

是一只沾满灰尘的背包,上面覆着一只手,皮肉和衣料都已干裂破碎,可见白骨。

一具男性尸体抱着这只包,蜷缩在管线建材中间,缺少安全感的姿势;

干尸的头颅正对着电梯方向,颅顶依稀可辨枯草般的黄发。

将登山绳固定在两人身上,林棋冰叹了口气:“他最想要的不是吃饭,而是回家。”

侯志似有所悟,并没有产生太大波动,他脸上充满求生的希望,在林棋冰的帮助下跨出窗台,用预留好的绳结固定住身体。林棋冰自己也攀住绳索。

与此同时,黄毛饿死鬼“咚”地一声撞上了紧闭的电梯门,幻象泡泡纸从他眼前飘落。

“呜啊啊啊啊啊噢——”

愤怒的叫声响彻十楼,黄毛抽搐着匍匐在地,身体充气般涨大,手脚迅速变长,像蜘蛛腿一样支起,塌陷的脸颊爬满青黑色筋络,双眼化为虚妄的黑洞,头一转,朝着林棋冰和侯志的方向弹跳而来。

【系统提示:鬼怪愤怒值达到300%,异化时间大幅提前,请做好准备。】

在被蜘蛛化的黄毛饿死鬼跳脸的前一秒,林棋冰身体后仰,带着侯志从窗口利落翻下,两人急速坠落,又被钩爪和攀岩绳吊在半空。

两米之上的窗口,蜘蛛饿死鬼巨大的脸庞几乎占满半扇玻璃,蛛腿摆动着想要探出楼外,却一次次被无形的阻隔挡住。

头顶玻璃被敲击的梆梆作响,林棋冰松落攀岩绳,两人以迅捷而平稳的速度降落。

双脚踏上公寓楼底的地面,绳索因耐久度耗尽而消失在空气中,林棋冰眺望楼上,神秘的第十层楼就像方才出现那样,再次扭曲雾化,徐徐消隐了轮廓。

阳光再次洒落在第九层之上的斜坡屋顶上,静默安然。

侯志终于支撑不住,他在十楼被饿死鬼消耗太久,此刻瘫软在地干呕起来,外界的空气让他脸色好看了一些。

“林姐,现在咱们怎么办?”想到自己的遭遇,侯志深感劫后余生,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眼前这个新人女生当成了可以依靠的主心骨。

林棋冰思索片刻,将遇到侯志之前的经历梳理一遍,最后抛出一个问题:“你的通关任务完成了吗?”

“没有啊,还是灰色的。”侯志摇头。

目前为止,荔瑰公寓不负其名,一共出现了三只鬼怪:钢叉保安、楼梯间老太太,还有十楼的黄毛饿死鬼。

已经可以确定,楼梯间老太太就是打电话订购的声音主人,可是她自己并非“必须亲自交货到手中”的“客户”,那么收货人大约另有其人。

很可能是楼梯间老太太执念中的“小宇”。

首先可以排除十楼的黄毛饿死鬼,假若他是“小宇”,侯志在被黄毛吃光烧鹅排骨的时候,就应该算作送货成功,显示任务已完成。

其次“小宇”是一个比较中性的名字,可能是老太太的子女、孙辈甚至宠物,无论具体是什么关系,线索都要从荔瑰公寓内部搜索。

这么看来,“小宇”的定位很像恐怖剧本里的大boss。

将自己的推理简单说了一遍,林棋冰走到公寓门口,回头看侯志:“走吧,回去做任务。”

侯志显然对这栋楼心有余悸,一时踟蹰不前,林棋冰已经转身走进大门,他不敢多说话,连忙赶了上去。

直播大厅评论区充满快活的空气:

“哈哈哈哈哈绷不住了,居然对个新人言听计从的。”

“我看他是吓破胆了。”

“真不怪猴子哥,主要是林姐太逆天,居然真把他救出来了。”

“我宣布我在怪物小林的直播里住下了!”

正待重新进入公寓一楼大厅,林棋冰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你进来的时候没去保安室登记吧。”

“什么保安室?”侯志一头雾水。

又是一番沟通,侯志猛拍大腿,捂着手腕哀叹,“原来必须登记才能进楼,怪不得我一开始就被鬼怪保安标记了!检查未登记访客是保安的职责啊!”

就像出现在楼梯间里的老太太和困在十楼的黄毛一样,诡异保安的活动范围是在公寓内巡逻,只要避开路线,乘坐电梯时别迎面撞上,他的危险等级其实不算太高。

想到自己就因为小小的一次登记,被保安一路追进十楼鬼屋,连完成任务必需的食品盒都丢了,侯志长太息以掩涕兮:

“林姐,你为啥这么熟练。”

“你谈起进小区登记的流程就像奇变偶不变硫氯氩钾钙。”

“你以前是做什么职——”

“……”他再次在看到林棋冰身上穿的黄色冲锋衣后闭上了嘴。

“戛然而止”

“哈哈哈哈哈哈梅开二度哈哈哈哈!!”

“你小子真是不长记性啊猴子哥。”

“我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不知补一次登记能否清除鬼怪标记,但安全起见,林棋冰还是和侯志回到了保安室。

小砖屋里的陈设和原来一样,侯志拿起登记本,林棋冰在屋里转了一圈,却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果然,杜海荣他们也被派过来了,就在咱们被黄毛追着啃的时候。怎么人家就知道登记呢……”侯志刚写了两笔字,俯在桌上抱怨,突然直起身惊叫起来——

“林姐,你登记的名字信息被人划掉了!”

林棋冰过去一看,那页纸已经多了好几行登记记录:

序号99,十一点三十分,杜海荣;

序号100,十二点零一分,路曼;

序号101,十二点零一,司徒坤。

而最上方,林棋冰所填的序号98的那一行,已经被同色圆珠笔用力划掉,覆盖到险些看不出原本的字迹。

其中恶意,昭然若揭。

林棋冰皱起眉,如果没带侯志回来登记,她可能一重进公寓楼就被保安标记追杀,且根本想不到问题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