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思年到的时候,任思怡正抱着一个甜筒恶狠狠啃着,那模样仿若是在消弭喷薄怒意。
程思年狐疑皱了皱眉心,小跑到任思怡身边坐下。
她用胳膊轻幅度撞了撞任思怡。
“什么时候到的?”
任思怡悠悠瞪了程煜一眼,转头回应程思年的话。
“你哥到的时候。”
“我就到了。”
程思年呆滞了两秒,缓缓啊了声。
“我们俩餐厅遇见,碰巧一起过来了。”
“程思年,我真的很好奇。”
任思怡眉眼太过正经,她手掌搭在程思年胳膊上。
程思年下意识打直背脊,误以为她是有什么重要问题,结果任思怡拧眉问道。
“你哥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比如,他很不喜欢七夕节。”
“所以在七夕节的时候。”
“会比较…喜欢讲惊悚故事来强装情绪。”
“?”
任思怡见程思年迟疑摇头,她失望撒开手继续啃甜筒。一根甜筒完全无法缓解她的情绪,任思怡想再去超市买冰淇淋,刚伸出脚,脑内又不断重复着程煜讲的故事。
任思怡立马收回脚步,喉间艰难滚动,犹豫下她打消了念头。
“我哥给你讲什么了?”
“山海经,还有…”
任思怡语调顿了顿,咬重字眼,“民间恐怖故事。”
程思年眸底晃过纳闷,任思怡声线再次响起,“他对山海经的熟悉程度。”
“让我觉得那是他家族…”
任思怡头脑发热吐露出声后,她咀嚼动作恍然停止。任思怡弥补似得冲程思年笑了笑,选择性咽回剩下字眼,咬牙切齿道,“就,记性不错。”
程思年难得看任思怡吃瘪,她强忍笑意嗯了声。
“挺好,挺好。”
“不容易得老年痴呆。”
任思怡没跟程思年吐槽几句,傅铭他们姗姗来迟。任思怡认出他是唱片店那个人,念着对方借给她伞,打起精神跟他瞎掰了几句。程思年她们踢球间隙,任思怡呆坐在休息区,手肘抵在膝盖处用手托起下巴。
眼睫扇动速度变慢,一副即将睡着的模样。
到最后,任思怡已经分不清楚她是梦是醒。
只记得,后来程煜跟程思年把她送回家,任思怡强撑精力洗漱,之后倒床立马陷入熟睡。
…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任思怡没再见过程煜,她又回到了起初的生活节奏。
不是跑工地就是待在工作室。
夕阳西下傍晚来临,任思怡眸间浸满浓郁疲倦,她用左手揉捏右手手臂,试图缓解些许手臂酸痛。任思怡眼眸微转,恍惚瞥见摆在不远处的花瓶。
昏暗阳光倾洒在木雕上,莫名增添了一份沉寂。
昨天下午,胡一明要去外面应酬。
任思怡索性把取花瓶的工作,拜托给了胡一明。
等到下班节点来临前,胡一明抱着花瓶回了工作室。
这只花瓶一直摆在她办公室内,任思怡眼底迸射出趣味,她抬起眼睫仔细端倪木雕。
这么精美的一只较大花瓶,程煜居然真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且上面花纹无一处不是细致到让人赞叹。
任思怡突然不想把花瓶送给李覃朽,她占理,能假装屈尊道歉算不错了,凭什么再把花瓶转送给他。之后拿到证据,花瓶不也要不回来了吗?
李覃朽那种人。
不值得。
任思怡草草做了个决定,她吃力抱起沉重半人高的花瓶,拖沓脚步缓慢往外移动。
宋亭亭见状,赶忙上前帮她托着点,以免她太过费力。
任思怡把花瓶摆在工作室内某一处,手臂上担着的重量骤然消失,她还有些没缓过来。任思怡迟缓站起身,双手叉腰气喘吁吁。
“任老师,这花瓶是?”
“新摆件。”
“明天再订鲜花。”
任思怡心满意足拍了拍掌心,没顾及宋亭亭好奇眼神。她继而转身回了办公室,任思怡翻出跟李覃朽的聊天记录。她总觉那天是有监控的,为什么李覃朽咬定没有监控。
任思怡不死心,多询问了餐厅工作人员,得到的答案依旧如此。
李覃朽给她了一个道歉期限。
任思怡看见只想冷笑。
“神经。”
任思怡答应胡一明的缓和计策,无疑是想拖延时间找到证据。
胡一明不是当事人,他几番折腾也没得到证据,最终只好出此下策。
这种情况下,任思怡不想胡一明为此过于上心。
任思怡强势迫使烦乱心绪稳定下来,她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
李覃朽不止是言语上的挑衅,更是付出了所谓行动。他们坐的位置,李覃朽只要动作不过夸张,是没办法看出来的。
任思怡出神间,门口传来脚步声。
她抬眸恰好注意到胡一明身影,他握着一份文件匆匆走过。
任思怡眉梢一抬,想起了宋齐的只言片语。任思趁空闲时间,准备去找胡一明八卦八卦。她抬脚小跑进胡一明办公室,脸颊上噙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手掌啪一声,按压在办公桌面,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胡一明应激般往后仰动。
胡一明心有余悸,他用手捂着胸口,颇为讶异道。
“干嘛?”
任思怡不动声色,默默注视胡一明。
她沉默模样落入胡一明眼中,使得他更加胆战心惊。
胡一明捉摸不透她想干嘛,他眼眸虚晃稍显慌乱,胡一明沉吟了片刻,“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任思怡漫不经心扯了句,“没事啊。”
她用手指指腹摸了摸鼻尖,腿脚往后跨动,径直走到椅子边坐下。
任思怡双手交叠搭放在桌面上,眸色认真隐约氤氲着不解。
“我昨天去见的客户叫宋齐。”
“你知道他?”
宋齐名字一提出,胡一明清隽面庞多了丝阴郁,他不着痕迹啧了声。一改之前的局促,右手拿起钢笔准备继续工作,埋首动作显然不想提起宋齐。
任思怡心底渐渐肯定了对方说法,她思索该怎么讲这件事情。
她没开口,胡一明忽然出声。
“他告诉你。”
“我暗恋姜新月?”
一句疑问句,他说的语气却透着笃定。任思怡不知所措似得张了张嘴,勉强哦了声,“是…”
胡一明哼笑了声,他抬起眼睫睨着任思怡,“他没胡说。”
任思怡彻底愣在原地,她艰难消化这个信息。
“不是…”
“我们俩那么多年的朋友。”
“现在还是合作伙伴,我居然,一点没发现。”
任思怡对胡一明的了解很深,两人之间的默契更是无法言喻。
可任思怡完全不知晓这件事情,她佯作嗔怒想吐槽这个玩笑不好玩。
任思怡刚扬起脑袋,直面对上胡一明认真眉眼,她瞬间闭上嘴巴。
任思怡堪堪抿了抿唇角,不禁纳闷。
“我真是迷糊啊。”
“居然一点没发现。”
任思怡兀自嘀咕,害怕突然解开胡一明的秘密,会让他感到不适。
她找了个借口离开,直到下班离开,任思怡都避开跟胡一明直面接触。
任思怡拿着雨伞前往唱片店,她早把雨伞带到了工作室,准备哪天抽空去归还。
谁知工作一忙起来,她早已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任思怡来到唱片店内,眼眸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她狐疑皱了皱眉心,慢吞吞挪动步调往里走。
任思怡左顾右盼,四处找寻崔钨的身影。
几番无果,任思怡准备先在闲逛一圈,在店内等等那位老板。
任思怡即将走到店内逼仄角落前,她透过缝隙看见了熟悉身形。
对方宽阔背脊映入眼帘,程煜正半弯着腰,似乎是在整理唱片。任思怡嫌恶咬了咬嘴角,她才不想跟程煜再次对上。
任思怡准备转身前,清明眸色落在了程煜手臂处。
她神情忽然凝固变得正经,任思怡微眯眼睑想要看清楚,程煜手臂上那个纹身。
任思怡脑袋不断往前凑,双手扒在唱片架上。
她跟对方距离稍远,没有办法完全看清楚。
任思怡只觉那个纹身,跟她之前雨幕里见到的似乎很像。
至于是不是同一个,任思怡必须得走近才能确定。
任思怡大脑思绪混乱时,程煜懒懒站起身,凛冽视线直视镜中倒影。
他低沉声线内裹着不明显的笑。
“你要在那站多久?”
“…”
任思怡刻意缩了缩脖子,想要把身形藏在唱片架后。
程煜没给她退缩的机会,他果断转身面对于她,泛着森冷意味的眼眸,逼迫任思怡主动走出来。见她身形一点点走出,程煜扯了扯嘴角,露出闲散弧度,
“没看见镜子?”
任思怡迟钝伸长脖劲,脑袋偏了偏,这才看见了挡在唱片架后的镜子。
她懊恼咬了咬牙,努力露出一丝镇定笑意,“我,路过。”
“来还伞。”
“伞?”
程煜看起来对这个字很感兴趣,他挑了挑眉毛,捏着唱片大步走到任思怡眼前。
悠悠视线扫了扫她举起的伞。
“哦。”
“放那。”
“老板人呢?”
程煜垂着眼睫,修长手指熟稔拆唱片。
他闲散提声,回应任思怡的问题。
“约会。”
“…”
看来。
她来的的确不是时候。
任思怡只好把伞转交给程煜,她伸出手腕,对方旁若无睹。任思怡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躁动翻涌的脾气,她尽可能拉平声线以示友好。
“雨伞,拜托你转交给老板吧。”
“不是我想假手于人。”
“既然他有事,我就不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