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找到了个人一起吃饭,任思怡内心情绪被愉悦占据。
她把尴尬与无言抛之脑后,神情不由辗转变得轻松许多。任思怡带程煜去了她常去的地方。落座后,任思怡瞭起眼睫瞥了眼,散漫坐在对面的程煜。
她放下手机,用手掌懒散托起下巴。
偏褐色的瞳孔由灯光照亮愈发透亮,任思怡脸上细微表情稍显凛然。在出声前,任思怡率先低眸,她把戒指往食指上一套,果断遮挡住了指间疤痕。
这时。
任思怡缓缓嘶了声,轻声道。
“你突然想跟我合作是…”
程煜粗略抬睫,沉寂眸色压向任思怡。
他凉薄面色在白炽灯光下更显寡淡。
“等一下。”
“我接个电话。”
任思怡眼底闪过烦闷,她稍稍侧身,用手掌遮挡在额间前,作势想挡住自己咬牙切齿的表情。任思怡沙哑着音调,颇为不悦。
“有事?”
李覃朽慵懒声线随电流浅滋声袭来,任思怡作呕到只想翻白眼。
她指腹按压太阳穴的力度增大,任思怡紧盯一旁的眸色愈发犀利。
“没收到相关文件么?”
“胡一明没跟你说?”
任思怡鼻息间哼出一个冷调。
“你想说什么?”
她强压着暴躁怒意,重新拿起眼前筷子,佯作是接起一通无关紧要的电话。
任思怡探究余光扫了眼程煜,对方锋利眉眼微垂,散漫姿态不改,把玩手机,似乎是看消息。任思怡见程煜没把注意力放在这边,她没了避讳心心理。
任思怡压低声线道。
“你脑子这么崭新呢。”
“猪肉摊贩卖的大脑都比你脑子旧。”
任思怡对李覃朽是拿不出一丝耐心,她愤恨咬牙,用筷子使劲戳了戳碗底。这个举动结束,她肩膀垮下恢复松弛状态,任思怡当做看猴戏般听李覃朽自言自语,她则是不紧不慢开始吃饭。
李覃朽复盘当天的情况,说到某处,任思怡立马想反驳几句。
她正在挑鱼刺的连贯动作被李覃朽一打断,任思怡俨然忽略掉了一根明显的鱼刺,她无意识夹起那块鱼肉,粗略往嘴里放,再无意识往喉咙一咽,刺痛骤然袭来,任思怡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紧捂住嘴巴,忙不迭挂断李覃朽的电话。
“你怎么了?”
任思怡抬了抬手想说没事,可刺痛愈发明显,任思怡完全无法假装。她脸颊浮现出强忍的薄红色,手指指了指喉咙位置,喉间艰难的发出几个字眼。
“刺…”
“鱼…鱼刺…刺…”
…
“好了。”
“最近两天饮食清淡一点。”
医生动作熟稔快速,鱼刺很快被取出,任思怡甚至还有些没回过神。她呆坐在医生面前,嘴角勉强扯出讪笑,眉眼间恹恹已无光亮。她手指仍然抚在存在异物感的喉间,明显是些惊魂未定。
医生似是好奇,多问了一句。
“这鱼刺。”
“不够明显吗?”
任思怡搭在膝盖处的手掌收紧,她在心底诅咒了李覃朽八百遍。
真是倒霉鬼,遇到他准没好事情。
程煜淡淡低眸,轻易瞥见了任思怡没掩藏的厌恶。他眉梢一挑,利落出声。
“不走?”
“走啊,我现在不正准备走吗?”
任思怡脸色阴郁,语调极重,她没看程煜逃似得兀自往前走、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医生办公室,任思怡双手手指紧张掰弄着手机边缘,她得想个好理由搪塞过去,不然她这脸还要不要了。
任思怡咳嗽了声,她傲然抬起下巴转过身。
“我今天是…”
“就,不小心而已。”
程煜倨傲脸庞上找不到一丝好奇,他只是随意丢下一句。
“跟瓷器有关?”
“跟。”
“白骨精有关。”
三打白骨精,任思怡收妖。
“…”
傅铭次日下午,兜兜转转闲来无事,开车到程煜工作室。
等找到他人时,他眉眼发凉,嘴角叼着根未点燃的香烟。修长手指滑动手机,脸上露出一丝凉薄嗤笑。
傅铭推门而入,撞见他还未掩下的一丝冷然。
“我给你发消息没回。”
“打电话拒接。”
“我是听你感冒了来看看,我可没招你惹你。”
程煜没出声站起斜靠身形,啪一声丢开手机,顺手摘下香烟,手指微动香烟裹成一团砸进垃圾桶。傅铭注视他不爽的表情,倏地乐笑了。他提步在程煜身旁晃悠,眼含趣意扫视他活动脖劲的举措。
傅铭啧了声,回忆起他来这的意图。
胳膊肘抵在柜子上,浑然天成的慵懒松垮。
“我朋友的一个合作伙伴,拜托我来你这套关系。”
“我不认识,你完全可以拒绝。”
“我随便提提,到时候好敷衍。”
程煜眼睫垂下,听完他的话,利落偏头根本没打算回应。
傅铭早猜到他肯定会拒绝,他自己开口,程煜也不见得能答应。傅铭思忖了几秒,哑然失笑。
“这家伙有意思。”
“他说之前找你,你没答应他。”
“好像叫什么来着…”
“李,李什么。”
傅铭记性断片绞尽脑汁回想,程煜悠悠抬了抬眉锋,幽深瞳孔侧睨向傅铭。
他眸底晃过一阵凛然。
傅铭猛然拍了拍掌心,因就断裂思绪忽然链接起,他不由颇为激动。
“李覃朽。”
程煜眉心微动,牵了牵嘴角,长臂勾过手机垂睨了眼,从喉间压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轻笑。
他眸间淬着沉思,手掌随意落在一张椅子上的椅背上,蕴藏点滴不屑的嗓音伴随闷响,一同落下。
“为什么不答应。”
“我最近。”
“还挺闲。”
程煜说的坦然磊落,脸色没有一丝玩笑。
傅铭恍然抬眸瞥向他,震惊到他嘴角抽搐,脑内酝酿着他想问的话题。
他没问出口,程煜已经轻捏手机走出操作室。程煜回到一侧走廊推开窗户,随即摸出方盒香烟。
程煜眉眼散淡抽出香烟点燃,灰色烟雾隐隐透着萎靡意味,遮挡住他些许清冽眉眼。
看似散漫提声,傅铭却莫名听出了一缕怪异。
“他什么时候有空。”
“见见呗。”
“…”
—
周末工作室里安静无声,任思怡从外面回来,提步即将跨过胡一明办公室,忽然听见里面传来若有似无得的哂笑声,伴随胡一明沉着嗓音。
“知道了。”
“没事。”
任思怡透过宽缝瞅了他几眼,见他掐断电话,她曲起手指叩在办公室门上。
忽来声响打断胡一明的动作,他懵然眸色扫过来,看见似笑非笑的任思怡。
默念了句。
“怪有默契。”
“什么?”
任思怡往里走动,身形定在他面前。
胡一明扬起嘴角,无奈揉了揉发涨眉心。
“喉咙。”
“还好吗?”
昨晚任思怡在群里吐槽了许久,这下都知道了她卡鱼刺的事情。
但并不知道她是跟谁一起。
任思怡面色木讷,她张嘴浅浅啊了声想逃避。
胡一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颇为不解询问出声。
“你昨天晚上一个人去取鱼刺?”
任思怡眼眸挪动下降,瞧见胡一明深究眸色。
她牵强讪笑了声,刻意压低声线模糊字眼。
“就。”
“跟…一朋友?”
“?”
“朋友,朋友。”
“刚好一起吃饭而已。”
“偶遇,对,偶遇。”
“?”
任思怡趁胡一明没反应过来前,连忙摆动手腕转身离开胡一明办公室。
她明显仓皇的背影加深了胡一明的趣味,他扯唇轻笑了声,手指指腹磨砺下巴,重复揣摩任思怡那句话。
“朋友?偶遇?”
“大晚上的能偶遇谁啊。”
任思怡一跨进自己办公室,便以最快的速度带上了办公室门。
随清脆响声传递到耳侧,任思怡陡然卸下紧绷神经,她崩溃到想要抓狂。
“…太尴尬了。”
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弹出消息,任思怡分神片刻,登然想起她没回程煜消息。
她用掌心轻拍了拍光洁额间,任思怡往后一仰动,背脊后抵在椅背上,双手捧起手机,手机抵在戒指处减少压痕,再次翻出程煜发的消息。
无疑是围绕瓷器展开。
她指尖晃动输入了几个字眼,又匆匆删掉,颓然咬了咬后槽牙。
关于瓷器的具体参数釉色,任思怡也不懂。更何况送给李覃朽的东西,需要这么精致吗。
任思怡开始徘徊在问题边缘,一联想到那张脸,她没由来犯恶心,幽深眼眸骤然一冷,对待瓷器的态度变得粗心。
“随便。”
“都可以。”
五个字回了几条消息。
任思怡继而回复姜新月消息,对方没直接回复而是打了一通电话。
她声线懒懒,应该是刚睡醒。
“程思年说你卡鱼刺了?”
任思怡重重叹了一口气,颇为生无可恋。
“我们几个之间能不能有点秘密?”
“给我留点面子。”
“我谢谢你们真的。”
姜新月幸灾乐祸般大笑了几声,又同她扯起了其他事情。
分散思维一旦从旁绕了圈后,任思怡无法再专心于姜新月的话题上。姜新月再次扯到医院事件时,任思怡一边落笔一边回应。
“谁跟谁啊。”
“昨天晚上我跟程煜他…”
一听任思怡在医院遇见了程煜,姜新月八卦心思陡然上升,她忽然讶异的啊了声,求夸似得向任思怡开口。
“你好像不知道,我年初替你许的愿望。”
“希望我美貌常驻,事业蒸蒸日上。”
“不是。”
任思怡脸上的玩乐褪去,多了一丝正经,扔开手上的笔,专心听她的下文。
姜新月足足停顿了十秒。
“我希望。”
“月老加班,你可以脱单。”
“好。”
“绝交吧。”
任思怡面不改色直接掐断了电话,她险些气到眼冒金星。
姜新月接下来要说什么,任思怡能打包票说,她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绝对是想八卦程煜,任思怡脑内浮现出程煜那张冷脸,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跟他在一起。”
“节约空调费吗?”
“我又不是南极企鹅,哪有那么抗冻。”
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任思怡烦躁心情理顺了些,她打开电脑准备投身于工作。
下午太阳即将落山前,任思怡匆然关掉电脑,酸痛背脊斜靠在办公室椅上。任思怡手臂一勾,随意拿起手机打开朋友圈,无意看见程煜不久前发的一条动态。
没有照片没有文案。
单纯一个句号。
“怪诞。”
任思怡对程煜的认知里,增添了一个新的词语。
一个同这个词语般奇怪的形容。
不应该形容人的词语,用在他身上似乎是适宜的。
不受约束不符合常理,打破常规固定思维。
过重好奇心催使下,任思怡打开了程煜的朋友圈。
眼眸里升起火燎般炽热的八卦意味,在她看见寥寥无几的朋友圈时,陡然如同一盆冰水灌下彻底没了好奇。他朋友圈里动态很少,最早的一条是几年前发的一张暴雨。
任思怡嫌弃般啧了声,眼眸抬上,看见跳转出的天气预报,她立马收起了玩乐心思,整理好东西准备离开。
任思怡临走前,不忘拐弯朝胡一明办公室走去。
她从打开的办公室门后探出脑袋。
“早点回家。”
“可能要下雨。”
“知道了。”
任思怡自己反而没马上回家,她再次拐弯去了工作室附近的唱片店。
姜新月上次来她家,瞧着很喜欢那张唱片。
任思怡索性让她带回家。
疏散步调停留在唱片店门口,任思怡收到了程思年信息。她垂睨信息的同时,仰头顺势推开了唱片店大门,轻车熟路走了进去。
许是傍晚缘故,人比往常多上许多。
不远处有个男人跟唱片店老板交谈,正笑的张扬。
任思怡轻瞥了瞬挪开视线,脚步调转往一旁走去,扫描目光瞥见一张唱片。
她没犹豫抬手从架上取下,脑海内晃过一些碎片。
任思怡指尖抵了抵发热眼窝,吃力压下头昏脑涨的感觉。
她没过多逗留,转身准备去买单。
透过唱片店敞开的窗户,任思怡注意到外面骤然倾斜的暴雨,她不自觉烦闷啧了声。
天气预报要不要这么准啊。
傅铭左手捏着一听易拉罐,曲起手指打开瞬间,他碰巧分神看见了垂头丧气的任思怡。
指腹触及冰凉物,他倏而笑了声,冲站在身侧的崔钨勾了勾手指。
崔钨满脸狐疑凑近他,傅铭嘴畔扬着笑。
“那姑娘。”
“常来?”
崔钨顺着他方向看了看,拧眉仔细回忆了一会儿。
喃喃出声。
“还好吧…”
“上次来,好像,刚好是程煜在这的时候。”
傅铭闻声抬眉,嘴角弧度深陷。
“是吗。”
他懒洋洋坐在矮椅上,睨了两眼扯回注意力,困倦掩嘴打了个哈欠。
任思怡往窗外多看了几眼,重新踱步走到收银台准备买单,崔钨利落接过。
等她结完账转身准备离开,傅铭突然叫住任思怡。
“下暴雨呢。”
“我们店,伞多。”
“借你一把。”
“到时候来还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