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见许凌与青燕身影,浑身忍不住地颤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正欲开口之际,门吱呀一声开了。
“来寻我?”已换好衣服的萧小河三步并两步的来到了许凌面前,看见跪地的侍女讶然道,“你这丫头哪里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我娘子这般端庄体贴的,怎把你吓成这样?”
许凌望了一眼萧小河,只见他面色微红,衣襟之间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脂粉味儿,他又看了一眼,未曾做声。
“回去罢,再在这待着这丫头都要活活吓死。”萧小河虚牵着许凌的手,青燕跟在二人后头,临走前不忘又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屋内藏着个甚麽人,尤且是女子。
不怪青燕浮想联翩,只是宫中这样事儿见怪不怪,虽说许凌是个男子,对萧小河也没旁的心思,但新婚燕尔之际便如此行事,显然是对许凌的轻慢,青燕对萧小河刚刚好转的印象又瞬间跌入谷底。
“子客兄换件衣裳要那么久,莫不是诚心躲我们的酒?”黄子婿豪爽大笑,齐淮林也跟着笑起来,只是笑容中带着几分勉强。
萧小河不来,他那正事便没法子说,怎能不急?
倒是徐成修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暗自松了口气。
九娘说萧将军是个极好的人,他也这般觉得,面对这样一个无辜的生命,徐成修相信他定会出手相救。
“好啊,可让我逮着了,原来趁我不在,你们一个两个全都在说我坏话。”萧小河笑着走到了二人之间,“我气量小,这仇可记下了。”
“好哥哥,随你怎么说,你来了,我便厚着脸开始讲,求诸位帮我个忙。”齐淮林可算将萧小河盼来,迫不及待道。
萧小河嘚瑟地看了许凌与青燕一眼:我说的没错吧。
“便知你没甚麽好心。”萧小河一掀长袍,坐在案前喝了口方才未得一尝的女儿红,“还不快说,待会儿我便要携娘子回去了。”
“那我便长话短说。”齐淮林叹了口气道,“诸位哥哥应该都晓得,我与娘子已结亲七载有余,只可惜一直膝下无子,妻与我颇感伤怀。”
“我与妻伉俪情深,自不肯纳妾,然这么日日下去,我倒还好,妻已愁的骨瘦如柴,我心头万分难安。”
齐淮林说的恳切,黄子婿在一侧感慨道:“京中谁不知齐家有个齐七爷爱博且情专,颇有上古名流之风,京中如此美名者怕是只有内兄了。”
徐成修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本觉得齐淮林比马五仗义君子许多,如今见他这般颠倒是非,未免有些作呕。
“只是这门第寡薄,也的确是福薄之事,此事体大,内兄又想如何解决?”黄子婿皱眉问道,真切地替齐淮林忧愁思索。
齐淮林颔首道:“妻提到家乡一旧俗,名曰‘拍喜’,想必诸兄也有所耳闻。”
说罢,齐淮林又将拍喜一事细细讲出,只是说的隐约含糊不少,不过在场众人心中都已明了他意。
黄子婿沉吟道:“嫂真是明晓事理之人,这般既能延齐家后嗣,又能顾全兄之名节。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啊!愚弟想嫂这般人丝毫不逊烈女节妇,来日必为嫂写赋一篇,以传万世!”
随后席间之人皆是附和赞同之声。
莫说徐成修这般知晓内情的人,就连青燕这般甚麽不知的人听了这话也浑身难受。
萧小河却想到齐淮林这个老贼,平日里不显,未曾想主意拿的如此的好,请了黄子婿,是想借他才,请了自己,是想借萧家的威。
前者为其美名歌颂,后者可以封住齐家的嘴,使他们不敢闹事作威。
想的倒还真是完备。
徐成修满怀期待地盯着萧小河,期望萧小河能如他设想般的义正言辞地将齐成修痛骂一顿,然后阻断今日这场闹剧。
谁料萧小河头也没抬,语气如往常一般无异,笑着又为自己杯中填满:“好啊,如此小事我岂有拒绝之理?只是不知是何时?”
徐成修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小河。
“瞧妻憔悴,我心如刿,不如便定在明日?”齐淮林见众人无异,便颔首道,“明日此时此地,我与妻已商议妥当,到时她会以布蒙首,坐于后亭之中,麻烦诸位了。”
徐成修腾地一下起身,语气怪异:“弟明日有事,便不奉陪了。”
齐淮林上下扫了他一眼,请他本也没甚麽作用,点头道:“贤弟不妨去忙,想来余下的人也够了。”
见时候已晚,说过正经事儿后齐淮林便草草结束宴席,走时,萧小河与徐成修并行一处。
“将军为何不阻止他?”徐成修强忍住脾性,看似心平气和道。
萧小河瞧上去略带疲惫,回头望了一眼许凌和青燕见她们平安地跟在自己后头便放了心,整个人更加懒懒洋洋:“我想阻止便阻止,不想阻止便不阻止,况且你也未阻止,又凭甚说我?”
徐成修被呛地楞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小弟人微言轻,说了,不光不能救夫人,还会害了自己,可将军不同,若将军极力反对,那齐淮林定是不敢……”
萧小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若真为齐夫人鸣不平,莫要在我这磨叨,现在便进去与齐淮林大吵一次,救不救得了夫人不说,将他痛骂一顿,离了他给的活计,也算是爽快事儿一桩。”
徐成修脸被气得通红,萧小河的高大形象在他这轰然崩塌:“没想到将军是这般强词夺理之辈,是小弟看错人了!将军慢走不送!”
徐成修气势汹汹地走了,许凌加大步子行至了萧小河的面前。
许凌开门见山道:“今日与你行云雨之事的是何人?”
青燕和萧小河都愣在了原地,萧小河指着自己道:“与我?”
“嗯。”许凌微蹙眉头,似乎觉得萧小河在说废话。
“云雨之事?”
“嗯。”
“何人?”
“……嗯。”
“是齐夫人?”青燕小声惊呼。
“小丫头还挺聪明。”萧小河咧嘴笑了,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又连忙捂住了嘴,青燕震惊道:“竟还真是齐夫人!”
青燕的音量加大了几分:“齐夫人……齐夫人难道是提前得了风声,来求将军救他一命?”
“那将军既然答应了夫人,为何又不信守承诺?”青燕忍不住质疑道。
“也不能说是答应她,也不能说是云雨之事……”萧小河哎呀了一声,“三言两句道不清楚,但眼下我有一件小事想恳请娘子帮忙。”
青燕正在气头上,拉过许凌就向前走,嘴中叨念着:“将军多大的能耐,这种事就莫要麻烦我们公主了,想必您自己也能解决。”
“是吧殿下?”青燕只顾着头也不回地向前表明自己对萧小河的唾恶之心,没曾想迟迟听不见回话,再一回头,发现许凌非但没有跟她前行半步,反而在萧小河身边道:“什么忙?”
青燕这才想到自家主子哪是什么忠善之辈,齐夫人的死活怕是还未有萧小河抛下的疑问重要。
萧小河见许凌愿意理她,咧嘴笑道:“明日夫人能否再陪我去次?”
“有何好处。”许凌挑眉道。
萧小河想了片刻,好处自然是没有的,但她那般说许凌定不会同意了。
“如若娘子明日陪我,我便满足娘子任意三个要求如何?”
三个要求。
许凌如今并没有什么想使萧小河做的。
但他还真有几分好奇,为何明日他要非去不可。
既如此那这三个条件他倒也可以顺手收下。
“我同你去。”
“好咧娘子,早些休息。”萧小河冲着许凌眨眨眼,“明日见。”
“将军,最近铺子出了些事儿。”夜深,铁向褴将手中一摞竹简递到了萧小河手旁。
边关无事,萧小河在京中闲着没事儿,不可能真的每日如萧天启一般抚花逗鸟,便拿着银子开了些商铺。
铺子不卖旁的,都是香烛殡葬一类,当时她打探许久,这京中旁的买卖都有龙头,为有这行还是零落着不成组织。
结果也如她设想的一般,她的断础香烛铺蒸蒸日上,如今收益颇为可观。
“城西突然冒出了一家‘浮花楼’”铁向褴气愤道,“此楼从装修到卖的物件儿,全都仿效我们,更可气的是,偏偏定价比我们低了三十文,人们哪里还乐意来我们这处?”
“然后属下顺着他们老板查了下去,发现与萧云济他们兄弟三个还有牵扯,萧家除了您旁的人,真是个个都难缠!”
铁向褴见萧小河没说话接着道:“将军,不如我们降四十文,这样比他们还要便宜,叫他们傻眼。”
“真想把你脑子挖开看看装的什么。”萧小河像看傻子一样看铁向褴,“你这是想将他们同我们,同全京城的香烛生意一块逼死。”
见铁向褴还是懵懂着,萧小河便将他撵了出去:“改日有空与你亲身看看你便明白了,如今不必管他们。”
她打着哈欠道:“明日还要正事要早起,莫要打扰我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