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司针房选绣女

六月初三,司针房在宣平门选绣女,秦络也在其中。

秦烟特地告了半天假过去给秦络打气,不等出门,就被刑茉玉拉住,“今天小厨房做了蜜三刀,你也来两块儿。”

秦烟刚进宫时怎么也想不到司空家的小姐会是个大吃货,天天自己变着方得吃,还要拉其他人一起吃。

看她吃的都是些什么?

驴打滚、蜜三刀、卤凤爪、酱猪蹄……

怪不得陈卿仪回回不肯赏脸,不是重糖的小吃,就是重油的肉,刑茉玉看来压根没将做皇后当回事,入宫一月,脸吃胖了,腰也圆了。

最稀奇的是,她贪吃嘴儿的名声很快就传进了李奇耳朵里,李奇像是怕饿着司空千金,特地拨了个间小厨房给她,想吃什么给做什么,刑茉玉也绝,坚决不让小厨房闲着,往往头天大清早就要写上一大堆菜色送过去,命小厨房照着做,一样都不能漏。

秦烟看着油亮的蜜三刀,胃里已经起了腻,她客气挡开,忍不住戳戳她腰上的软肉,好心提醒,“茉玉,你家里是送你进来当吃货的吗?”

刑茉玉竖起手掌挡在脸侧,小声说,“不瞒你,我爹让我尽力讨陛下欢心。”

倒也直率!

换别人,你爱吃多少吃多少,吃得高兴吃得尽兴,但刑茉玉不同啊,秦烟便想苦口婆心好好劝劝自己这位竞争对手。

还没开口,刑茉玉又说,“不过,我爹知道我成不了啥事儿,不讨喜欢无所谓,别惹陛下烦就完了。在府里,我想吃鸡腿儿肘子,我娘老管我,骂我胖成猪了看谁会娶我,进宫来没人管。”

她一拍大腿,呵呵乐开,“真好!想吃啥吃啥。”

秦烟被她逗乐了,笑着问,“不怕胖啊?”

刑茉玉抬起下巴,甩了下头发,“胖就胖呗!”

随后,捡起一块蜜三刀塞嘴里,将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我无所谓,有吃有喝,想躺就躺,快活赛神仙……你真不来一块儿?”

秦烟摇摇头,“我要去宣平门看选绣女。”

“秀女?陛下要选妃了?”

“不是”,秦烟解释,“是司针房选绣女。”

“哦!是那个绣女,你今儿不用去长乐宫当差?”刑茉玉抬手揩掉嘴畔沾到的糕点渣。

“告假了。”

殿前是三人轮流侍奉,而时安跟前只有秦烟一个女史,故而只有秦烟需要日日当值,有事需先向皇帝告假。

就说话的功夫,刑茉玉已经把一盘蜜三刀解决完了。

“我今天不当值,闲着也无事,我跟你一起去吧!”

“行!”

“你等我下,我要揣点儿绿豆糕在身上。”

在一排听掌制教规矩的年轻绣女中,秦烟一眼就看见了秦络。等候入考场时,秦络背后的绣女扭头过去和后面的人说笑,手肘在秦络肋后狠狠撞了一下,秦络回头瞪了一眼,背后俩似聊了很开心的事,捂嘴笑起来,眼睛却是盯着秦络的。

秦烟都能猜到,那两个尖酸刻薄的女人会怎么嘲笑秦络。那破事儿就过不去了,要钉死在秦络背上了。

秦烟深吸一口气,仪态万方地朝主考的掌制走去。

还好她与刑茉玉穿的都是女史官服,掌制马上认出了二人身份,掌制的品级低于殿前女史,忙屈身行礼。

秦烟笑道,“掌制无须多礼,今日我不用在长乐宫当值,刑女史也不用去勤政殿,我们便随处逛逛,听闻宣平门在选绣女,我与刑女史便来凑个热闹,掌制放心,我们只站在一旁看,绝不多一句嘴。”

掌制回以一笑,“哪能让两位女史站着”,她偏头唤背后的宫女,“还不赶紧抬两把椅子来,让两位女史舒舒服服坐着看。”

刑茉玉坐在秦烟旁边,压低声音,问,“看一会儿就走了呗!怪无聊的。”

秦烟偏过头低声回,“我姐姐也在里面,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一次机会,为了防小鬼作怪,我得替她镇着。”

秦络看见秦烟,因背后两人议论而升起的自卑情绪一瞬烟消云散,她激动得望向妹妹,胸口起起伏伏。

四目相对,秦烟冲她做了个口型。

她分辨出来,是“别怕”。

一瞬安下心来,背后的小动作也暂时影响不了她了。

掌制身侧的宫女提着锣鼓严阵以待,锣响三声考核便正式开始。

第一柱香考核平绣,对秦络而言,本该轻轻松松不必太过在意,但她还是有些紧张,抬眼望望妹妹,秦烟便冲她微笑,心便安了。

“落座”,掌制发令。

秦络一坐下去,臀部便传来尖锐的刺痛,她吃痛起身,反手从臀部拔下一根细如牛毛的绣花针。

这时,锣鼓声响起,考试开始。

全场就她一人还站着,掌制发觉了,走过来,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秦络往旁侧让一步,双手捧出那根毫不起眼的绣花针。

掌制脸色变了,喝问宫女,“这根绣凳上怎么有根绣花针?”

宫女惶急得走过来,望了一眼,语无伦次道,“不……不知道啊!”

秦烟倾身过去,悄声对刑茉玉说,“茉玉,可否帮我一个忙?”

刑茉玉没回答,直接站起身来,指着方才羞辱秦络的绣女喊道,“是她,我刚刚瞧见了,她路过那姑娘身边时,手帕掉了,兴许就是蹲下来捡帕子时插上去的。”

掌制厉声道,“把她拖出去,记录在册,永不录用。”

那绣女慌了,“掌制,不是我,我没有,没有,他们冤枉我。”

掌制轻哼一声,“刑女史可是在殿前奉墨的,眼神最是好使,她能看错了你?拖下去。”

在那绣女凄惨的嚎叫中,香炉中那一只燃香已经烧掉了小半寸。掌制没打算为秦络延长时间,轻飘飘说了句“你继续”,便走开了。

秦络坐下,从一旁的托盘中拿起绣针。

掌制在场上巡视,刑茉玉望一眼香炉里的燃香,歪过身去,低声问,“来得及吗?”

秦烟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她可以的。”

刑茉玉与秦烟在旁坐了半个时辰,便告辞离开。

“你方才想帮你姐姐,为什么不自己来?”

亲眼看见那女子往秦络的绣凳上插针根本是子虚乌有,连看她蹲下来捡绣帕这个说法也是假的。

“那是我姐姐,迟早会有人知道,我不想让她们认为我为了帮我姐姐,以势压人,听说王司制是个不畏权势的人,不能让她误会我姐姐。至于我为什么要针对那绣女,你方才也看到了她欺辱我姐姐的样子,如果她也进了司针房,日后我姐姐就再无宁日了。”

秦烟拉起她的手,“茉玉,今日你帮我,当我欠你,来日定会择机报答你。”

刑茉玉努了努嘴,挣脱她的手,从怀里拿出提前预备的绿豆糕,“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哪需要你报答。”

她塞一块绿豆糕进嘴里,“你费一番功夫帮你姐姐弄走一个硌脚的,万一你姐姐考核未通过,进不了司制司呢?一百人里择出前三,脱颖而出,并不容易。”

“她可以的”,秦烟手里摩挲着三月三时秦络塞在她枕头下的辟邪香囊,“她一定可以。”

秦烟还需去长乐宫教时安习字,与刑茉玉在东宫外分别,往前走两步,秦烟回头望了眼一路走一路吃的憨直姑娘。

能飞快从五十个人中辨认出哪个是她姐姐,她未开口细说请求就将她的心思猜中了十成十,指认人的那套说辞也能看出她反应很快。

这位粗枝大叶的司空小姐,到底想不想当皇后她并不知道,但目前至少知道,她并不如她面上表现出的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