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黑衣人全都倒地,杨婉婉挽了个剑花,将剑刃上的血渍甩落,将软剑收回腰间。
“姐,姐夫,你们都还好吧?”
被护卫们围在中间的林家夫妇下意识点头。
“婉婉你没事吧?”杨妗妗看着妹妹身上的血,不免担忧。
“我没事,姐,这都是别人的血。”杨婉婉走到姐姐身边扶着她。
“没想到婉婉的武器竟然是一柄软剑。”林如海一直以为她只是轻功好,平时用些毒药暗器之类的防身。
“这把剑还是姐姐提议为我量身定做的,比较轻便,不耽误我平时行动。”杨婉婉笑看着自家姐姐,眼里满是崇拜和信赖。
“婉婉,球球呢?你把他放哪儿了?”杨妗妗这个做娘亲的,第一个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哎呀!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杨妗妗跺了一下脚,从怀里取出那块金牌,递到姐姐姐夫面前。
“姐夫,我刚才带着球球上去了一趟,遇到了一个老王爷,球球被他扣下了,说是暂时留在他身边,他让我把这块牌子带给你看。”
接过那枚金牌,沉甸甸的,倒是很有分量,做不得假。
林如海神色沉重,道:“那是安乐亲王老千岁,今上的嫡亲皇叔,皇室宗亲之中,就数他的辈分最高的,最近确实有传言称,他来了扬州城。”
“王爷……那他为何要扣下球球?他与那付家是一伙的吗?”杨妗妗焦急万分,很担心幼子的安危。
“应该不是……”否则那日付庆霖说起老千岁,态度不会如此忌惮,林如海一边回想,一边整理思绪。
“婉婉,方才这些黑衣人身上,可有何能够辨别他们身份的特征?”
杨婉婉摇了一下头,“这些都是被人雇佣的江湖杀手,做惯了拿钱杀人的勾当,下手极为狠辣,幸亏姐姐提前给咱们每个人都准备了药,否则这次还真不一定能平安脱险。”
“会不会就是姓付的干的?”杨妗妗总是最怀疑付庆霖这个人,毕竟此人是有前科的。
林如海:“说不好,如果真的是他,他为何突然要下死手?难道是……事情已经彻底败露了,他以为是我做的?”
“可是咱们一家子都已经避到乡下来了,怎么会与姐夫有关呢?”
“那就可能是想灭口,把事情都嫁祸到我头上,又或者……”林如海丝毫不吝以最险恶的心思来揣度此人。
杨妗妗打断了丈夫的未尽之言,道:“先别管这个了,最要紧的还是得把球球先带回来。”
“等等,别急,杀手有第一波,就免不了会再来一波,这时候球球留在咱们身边,未必就是好事。”一旦身边发生危险,林如海总是想将孩子们推远些,不要受到牵连。
“可是那可是王爷,球球素来随意,万一冲撞了人家,岂不是……”
杨妗妗甚至都不敢说下去了,有几个权贵把人命当回事,更别提人家还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亲王。
“你先别急,我这就想办法亲自去拜见安乐亲王。”
结果还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就被锦衣卫千户陈安带着人连夜接走,赶往扬州城。
路上陈安扔了一堆资料给他。
“林大人,锦衣卫奉旨办差,扬州盐课林大人最熟悉,老千岁说了,由大人负责查清这些年私自贩盐的大致数目,还有参与的人到底都有哪些,我们负责抓人审讯,那些人已经在销毁证据了,时间紧迫。”
“那本官的妻儿呢?”林如海定定地看着此人。
“您的妻眷,我们会帮大人照顾好,请大人放心。”陈安不避不让,给了承诺。
“既然你们锦衣卫早就到了扬州,为何现在才找本官?你们已经调查过本官了吧?”
这个问题,陈安却避而不答。
“林大人,你我都是效忠于圣上,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圣上交代的事情做好,您还是赶紧开始看这些文书吧。”
从这一夜开始,扬州城晚上的火光不再是代表着热闹与繁华,而是来自地狱要人性命的鬼火,谁家亮起了火光,就代表着这一家完了!
即便没有宵禁,往日人潮涌动的夜市也没几个人出来逛,家家紧闭大门,失眠的人越来越多,听见敲门声的那一刻,就像是见鬼了。
随后响起的便是哀嚎声,哭声,不多时转为平静,屋子里空了,地上会残留一片又一片暗红的血迹。
回到扬州城后,林如海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带着手底下的人,每天都在核查文书,对账,与锦衣卫一起审讯抓回来的人。
锦衣卫的手段,让人胆寒,从牢底出来,这些个文官就没几个吃得下去饭的,林如海虽然好上一些,但还是一日比一日消瘦。
官场上人人自危,每日老老实实按时上衙,按时回家,不接拜帖,不参加宴会。
盐商们则想尽办法寻求门路,打听消息,生怕自己今后的财路就此了断。
扬州城的动荡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犯事的官员都被拿下,送往京都。
不过让林如海有些意外的是负责押解的人,竟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卢云澜。
此人虽然两鬓生了华发,但相貌十分清俊,唇红齿白,让人看不出其真实的年纪,笑起来还有些阴柔,就像一条美人蛇,让人不敢与之亲近,只想敬而远之。
“林大人,这段时间辛苦了,陈安是我一手提拔的,他性子耿直,若有得罪之处,林大人就看在本官的面子上,不要与他计较。”
林如海得罪不起,自然是称是。
“镇抚使大人哪里的话,不过都是为圣上尽忠。”
卢云澜轻笑了一声,笑容真实了几分,道:“林大人的功劳圣上都知道,这次差本官亲自南下,一来是为了押解这些犯官,二来是传圣上口谕,林大人,接旨吧。”
“臣巡盐御史林如海接旨。”
“扬州事情已查明,林如海纠察有功,着尽快交接事宜,回京述职。”
“臣领旨!”
卢云澜亲自上前搀扶了一把,对林如海卖了个好:“待林大人回京,这官职必定会高升,陛下可是十分看重林大人的,今后咱们在京都定要多来往,卢某就先贺过了。”
北镇抚司是皇帝手里最信任的一把刀,卢云澜作为皇帝身边的红人,自然比别人知道的要多些,他敢直接当众说出来的话,不会有假。
林如海忙拱手道谢:“多谢镇抚使大人提前告知,那就承大人吉言了,咱们京都再会。”
“嗯,这次本官就不等林大人一道出发,在京都等着林大人。”
在文书上盖印,简单交接过后,锦衣卫就带着人从码头出发了。
林如海回到府上,终于见到分别已久的妻子和小姨子。
“老爷。”杨妗妗看着瘦了许多的丈夫,泪湿沾襟。
“夫人,你们都没事吧?这段时间可受委屈了?”
林如海看着哭成泪人的妻子,心疼不已。
最后还是林婉婉开口回答:“姐夫,我们都好着呢,被带到了离扬州城不远的一处院落,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除了不许出门,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我姐担心你,也担心球球。”
“是啊,咱们都平安无事回家了,球球呢?还没回来吗?”林如海看向管家。
管家林全摇了摇头。
“夫人和二小姐是早上回来的,小少爷没……”
两个女眷先受不住,掉起了眼泪。
这个时候,管家身边的林轩忍不住也揉了一下眼睛。
“爹爹!娘亲!我回来啦——”
林家众人同时看向大门口的方向。
只见方才还念叨的某个小家伙,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抱在怀里,正朝他们一步步靠近。
“球球!”
家长们一窝蜂都围了上去。
杨妗妗第一个抢着把孩子揽到自己怀里抱着。
“娘的儿啊,你都瘦——呃……”杨妗妗顺嘴喊出来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愣是说不出口。
小家伙面色过于红润丰腴,神态过于轻松惬意,这抱着的分量感觉也比一个月前重了不少,实在是不像受过罪的样子。
而且细看,身上穿的料子也比家里那些要好,脖子上还有个十分显眼的宝石项圈,比他周岁时,家里花重金为他打造的那个金项圈看着要贵上好几倍。
“儿子,你这……过得好像挺不错啊?那什么王爷还挺大方的。”
“咳咳!”
林如海打断了妻子的真话,小声提醒:“夫人,还有外人在呢。”
“多谢小公子亲自送我儿归家,不知小公子可否留下姓名?来日本官定会谢过。”
陈宁有些别扭,不敢看这对林家夫妇,拱手拒绝说:“林大人客气了,卑职陈宁,这次是听老千岁吩咐,送球……呃,送林小公子回府,卑职还得回去复命,这就先告辞了!”
说完人转身就跑了。
“诶!怎么这么快就走了,留下用个便饭啊!”杨妗妗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杨婉婉双手一拍,恍然大悟:“我说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呢,看见他的背影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之前晚上偷偷带着球球出去逛夜市的小子!”
林如海问:“球球,你跟人家早就认识?他可是锦衣卫,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球球不想回答,眼神虚晃,突然把自己整个埋进娘亲的怀里,开始黏糊糊地撒娇:“娘亲,球球好久见不到你,特别想你,你想不想球球呀?”
“诶哟,娘的小宝贝,这一个月想娘是不是?娘肯定也想你啊,你问你小姨,娘是不是每天都念叨你。”
“那可不,你娘每天提到你都得哭,那个老王爷有没有打你骂你?没饿着我的可怜的小外甥吧?”
“球球也哭,每天想娘亲,也想小姨,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呜呜……要娘亲和小姨亲亲球球。”小家伙撒娇的功底是越来越娴熟。
把杨氏姐妹心疼坏了。
“赶紧让小姨亲亲我们家小心肝儿。”
“娘亲也亲亲,肚肚饿不饿?想吃什么娘亲这就让人准备。”
球球得寸进尺,大着胆子开始提要求:“想吃糖人!”
“买!娘亲这就让管家找人去给我儿子买!买两个!”
“球球还想要点什么?小姨也给你买!”
球球胆子越来越大,继续提了一个平时绝对不可能被满足的要求。
“要小姨晚上带我飞出去逛街!”
“逛!到时候球球想买什么买什么!今晚小姨就亲自带你出去!”
两位女眷许久不见球球,都在疯狂展示自己的关怀与担忧,林如海根本插不上话。
“你们就惯着他吧……”反正在扬州也待不了多久了,随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