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哥哥你放心,我谁都没有说哦。”
“真的?”陈宁用质疑的目光紧盯着他。
朦胧的月光下,小家伙看起来更加圣洁,仿佛那神仙座下的童子,叫人忍不住就想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当然是真的了,我从来不随便说谎骗人的!”
说完,自己又在心里默默补上了一句:随便说谎容易被拆穿,每次我都是仔细想好了才骗人。
不过他的心里话只有他自己知道,陈宁听完,稍稍安下心,身子总算没有刚才那么僵硬。
否则他还真的犯下大错,尤其这小家伙还是官员之子,轻易动不得,他只能回去受罚,说不定还会连累卫所里的其他人,尤其是他的兄长。
还是得想个办法,让这小家伙继续保守这个秘密。
“小不点,你不是说我是神仙么。”
眨了眨眼睛,球球来了精神,这句是谎话来着,该不会被这个哥哥给发现了吧?
“嗯呢……”
“我们做神仙的,是不能随便出现在你们凡人面前的,这个你知道吧?”
那还真没听说过,球球这次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啧!”陈宁挠了一下后脑勺,骗小孩儿可真麻烦。
“那你现在不是知道了么,你要是把我的事说给其他人听,以后我就不能再来,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所以现在这小不点肯定会一口答应下来为他保密了吧,陈宁无比期待地看着怀里的球球。
“……哦。”谁知球球居然很冷淡地应了一句。
“不是,我不能再出现,你摔倒了就没人救你了!”
“可是林管家说,明天我爹爹会给我找一个小厮,以后他会照顾我,不会让我摔倒的,而且,他还会陪我玩儿。”
说到这里,球球盯着他,眼神甚至有些微妙地嫌弃。
“我、我白天是不能陪你玩儿,那现在晚上不是带着你上房顶看月亮来了吗?”陈宁忍不住为自己辩驳。
“因为我觉得屋顶上的月亮看久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而且还好冷。”
“不是!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认为的,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善变呢?”陈宁有些急眼了。
球球目光流露出一丝狡黠,突然主动开口:“不过呢……”
陈宁果不其然,立刻上钩,追问道:“不过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不过哥哥你要是能够带我去外面看看的话,那我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毕竟他们那样就成为共犯,就是真正的自己人了。
“外面?那不行!”陈宁一听,下意识就否决了。
一来他得继续盯着林府里的动静,二来带这么个小孩儿出去逛,万一把人弄丢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哼!我困了!我要下去睡觉!”球球不高兴了。
睡觉?睡觉好啊,不闹腾就行,陈宁心想。
“那你不许说我的事,记住了没?”
球球气鼓鼓地说:“我们小孩子记性都不好,说不定我一不小心就说,我们家有个躲在房檐上的神仙哥哥,每天都在。”
“咳咳咳!得!小祖宗,咱们去去去,去还不行吗?”
“真的?你答应了!你可真是个神仙哥哥!哈哈——”
陈宁搂着怀里的小孩儿,从怀里拿出一张人皮面具,揭开面上蒙着的黑布,几个瞬息的工夫,就把原本的五官完全变换成了另一个人。
二人在一条昏暗的巷子里落地,陈宁事先与他约法三章:“可先说好了,在外头不许乱跑,必须一直牵着我的手,不能挣脱自己跑了。还有,累了就跟我说,咱们立马回去,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哥哥,那边好热闹啊,咱们快去看看吧。”球球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往灯火璀璨的方向跑了。
陈宁被他带着身子前倾,忍不住吐槽:“还挺有劲的。”
这片恰好是扬州城最热闹繁华的地段,河里漂着好些灯火通明的花船,今日岸边还围着好些人,看打扮大多竟还是读书人。
人太矮的小家伙还不到人家小腿高,他扯了扯陈宁的胳膊,在陈宁耳边央求着要他抱。
“小矮子。”陈宁笑着调侃,不过还是如他所愿,将他抱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这是在干什么呢?”这时旁边一位大哥问出了球球的心声。
“兄台,你竟然不知道?今日是选举咱们扬州花魁的日子,好些达官贵人都在那边那些花船上呢,不然你以为为何这儿会围着这么多的读书人?”
“原来竟是这样,那选出来了吗?”
“正选着呢,应该还没出吧。”
岸边逐渐喧闹起来,好些人都在猜测有哪些了不得的大人物在场,还有好些人在猜测今晚花魁的名头,究竟会花落谁家。
旁边酒馆里,甚至有人为此开了盘,供客人们下注。
“哥哥,什么是花魁?花魁是比探花还厉害吗?”
球球这一声问的,周边瞬间安静了,随后又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他们站的位置正好在酒馆前面,这时二楼雅间上坐着的一位气质不凡的老者,人就在窗边,恰好听得一清二楚。
“这小孩儿,有点儿意思。”
有个儒生打扮的男子红着脖子,无奈地说:“探花如何能与花魁相提并论?实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你个小娃娃浑说些什么,快些叫你兄长带你回家去吧。”
浑然不知众人为何发笑,球球不耻下问:“你们读书人最崇拜的不就是状元、榜眼还有探花吗?难道我说错了?”
“毕生所求,此言不假。”有个好事者大声回答。
“我看见,这个花魁也很受你们的追捧呀,又为什么不能一起提?”球球歪着小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这……”
“哈哈哈哈,小娃娃你还小,不懂,这追求的方面不同,人家花魁好看。”
球球扭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人群,又说:“但是我听我爹……呃、我听别人说,探花也要长得好看才可以。”
“有道理,说得十分有道理,哈哈哈哈。”
这段有趣的对话,惹得众人笑了好久,眼瞧着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们这边,陈宁只得抱着球球遁了。
上头坐着的老者耳聪目明,倒是立刻注意到了方才球球嘴里的破绽。
“抱着那小孩儿的小子,是咱们的人吧?那小孩儿多半是官宦之后,去查查是怎么回事。”
锦衣卫什么时候给地方官员当带孩子的保姆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是,大人,属下即刻就去。”
隐匿在暗处的一个影子倏地出现,又很快消失。
一大早,正在梦中自由翱翔的球球,突然被人拎着整个腾空,他下意识睁眼,扑腾着四肢挣扎。
“啊——!救命!我要摔死了!”
“呵呵,你看你好得很。”熟悉的呵斥声在耳边响起。
“婉婉小姨,是你啊。”不再挣扎,球球甚至还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你干吗吗?一大早就把人家从床上拎起来,人家还没睡够呢。”
“娘亲说过的,小孩子睡眠不足,是会长不高的,要是以后我变成小矮子,娘亲不认我这个儿子,我就跟着婉婉小姨你,当你的拖油瓶,赖着你不走。”
一路上,这张小嘴叽叽喳喳的,就没停过,杨婉婉都服了他了。
终于到了正院,把人往他亲娘跟前一扔。
正在晾晒草药的杨妗妗惊喜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妹妹。
“婉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放下手里的东西,杨妗妗上前牵着妹妹的双手,左右打量。
“幸好,这次倒是没受伤,爹娘呢?没有跟你一起回来?他们怎么样了?”
“去拜访他们的老朋友了,我懒得跟着,就先回来了,都挺好的。”
面对姐姐的温柔关怀,杨婉婉就像一只被安抚的猫。
“先不说他们了,姐,你知道吗?这小子也太大胆了,你都不敢想他昨晚都干了什么!”
被完全忽略的球球自己爬了起来,给自己拍了拍身上粘的灰。
“怎么了?”杨妗妗这才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他昨晚跟一个神秘人跑到外头去了!要不是我也在现场看热闹,还不知道呢。”
“神秘人?跑外头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杨妗妗柳眉一蹙,锋利的视线将儿子牢牢地定在原地。
“球球!你还不自己交代?”
球球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害怕的同时,梗着脖子摇了摇头。
他答应了人家不能说的。
“你不说是吧?你知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有多危险?那人万一是坏人呢?上次你让府里的下人带你出门,差点被人拐走的事,你是一点教训都没记在心里是吧?”
这回她是真的生气了,平时她管教孩子比较少,都是纵着他,就算孩子犯了什么错,也是偏帮着,但这种事不一样,杨妗妗开始四下搜寻,有没有合适趁手的棍子之类的。
眼看娘亲真的发怒,球球乖乖站直,张嘴解释。
“娘亲你别气,我没有,我观察了他好一阵子了,他真的不是坏人,而且我一直带着娘亲你给我的迷药,如果他有什么坏心思,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
“你还那么小,那迷药只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给你防身用的,万一他在你用之前,就对你不利了呢?你让我和你爹爹怎么办?”
说完,激动得杨妗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姐!你没事吧?”杨婉婉即刻上前搀扶住她,带着她在旁边的石凳下坐着休息。
一直亦步亦趋跟着的球球,这时整个小身子都贴着她,抬着小脸担忧地盯着她的神情,眼睛里弥漫着一层雾气,看起来也吓坏了。
“娘亲,你别气,都是球球不乖,球球再也不敢了。”
杨妗妗叹了口气,伸手把他搂进自己怀里,轻声问:“那人现在在哪?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咱们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