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晏承垂眸幽幽地看着她,歪头躲开桎梏,推开覆在身上的人,冷声道:“属下拒绝。”
胸前又覆上一张白净的手,柔软无骨犹如菟丝花攀在他胸前,时不时的弯下指尖,上下滑动。
酥麻感沿着胸点点蔓延全身,有股无法控制的情绪在心口迸发,梁晏承胸腔上下剧烈起伏两下,猛地抓住那只故意作乱的手,眸光变深,沉声道:“属下只会杀人。”
“呵~”
冷厉的语气并未让许柚感到半分恐惧,倒是忍不住发笑。
“梁晏承,你吓不到我的。”她眨了下眼,神色娇俏。
梁晏承沉默半响,凝视着这张脸。
柳眉弯弯,杏眸潋滟,鼻尖挺翘,红唇似花,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
她现今不过十八,眉眼尚且稚嫩,却依稀可见未来闭月羞花的容颜。
正如那些人所言,文质彬彬的世家公子或运筹帷幄的官宦人家,哪个不比他强上百倍。一介卑贱侍卫算得了什么?
只凭着她一时的兴趣,做那见不得人的光。这种关系又能维持多久?
小姐懵懂无知,只知凭着自己一腔心思肆意折腾,可他没退路。
梁晏承自嘲似的笑了声,他头一次对许柚说出尖锐、刺耳的话。
“让我像条狗一样,小姐需要就出现,让我咬谁就咬谁,让滚就得滚,是不是到时候还要任由小姐的夫君欺辱?”
“小姐的未来夫君当真能忍受有我这样的存在?”
讽刺的话仿佛随风吹散,没惊起半点波澜。
灵活的指尖仍在胸前跳动,肤白如玉的腕骨露出一小截在黑色锦衣上游走。许柚歪着头,柳眉微蹙,神情认真,每个动作仿佛皆有考量,一笔一划宛若游龙,在宽阔的胸膛上作画。
她每划动一下,梁晏承心底的热意就高涨一分,呼吸声不由得逐渐沉重,漆黑的瞳孔里划过一缕挣扎。
“这在外面。”
他语气压抑到极点,嗓音稍显沙哑。
许柚挑眉一笑,扫了眼四下无人的院子,轻哼道:“如果是屋内,就可以?”
梁晏承噎住。
黑白分明的杏仁眼里似盛满星辰,红唇微勾,天真烂漫的样子像是根本不懂这一言一行背后的隐秘含义。
他闭了闭眼,拳头捏紧,脑海里不断回忆过去,那些痛苦撕裂他心底蠢蠢欲动的期盼,遍地血水浇灭燃起的烈火。
现在不是时候。
也许她就要嫁人了,嫁给别人。
“小姐。”梁晏承睁开眼,眼底恢复一片清明,语气冷淡疏离:“劳烦放开属下,我不喜。”
许柚手下动作顿主,嘴角的笑淡了下去。
她缓慢直起身,抬眸望向冷若冰霜的脸庞,轻声问:“便是不喜,也让我这般动你?”
他扯了下嘴角,拳头狠狠按在粗粝的树皮上,手背摩擦产生的痛处让头脑更加清醒。
梁晏承嗤笑一声,自嘲道:“属下不敢违令。”
“不敢违令?”许柚勾起一抹冷笑,她举起手,在距他尚有些距离时顿住,语气恶劣道:“是不是我想摸哪里都可以?”
梁晏承猛地朝下。
许柚瞳孔微微一震。
他目光灼灼盯着她,语气意味不明:“如果小姐藏起的那只手没在颤抖,或许属下就信了。”
梁晏承睨了眼她藏在身后的手,淡淡道:“害怕,就别做不适合你的事。”
许柚心跳漏了一拍,愣愣地望着他唇角勾出一个浅浅弧度,抽身离开。
三月底,时雨纷纷,永乐苑里老梨树的白色花瓣落了一地,清风吹过,树梢上挂着的一枚铜铃,随风摇摆,铃铃作响。
“小姐,方才张妈妈传话,老夫人有事需小姐过去一趟。”
若兰伸手拨了拨三足芙蓉石薰炉里的落灰,又抬手测了测窗户留的风口是否妥当。
许柚自回府后便一病不起,卧在床上整整半个月才将流落在外受的一身伤给养好,只是削尖的下巴纵是若兰变着法给她喂吃食还是没养回来。
半响没回应,她转身对床上假寐的人重复道:“此时刚到未时,若再晚些就该到老夫人午休时间。”
许柚团了团被子转身将自己拧成个麻花,趴在枕头上,闷声道:“他呢?”
若兰手下动作一顿,晨醒后小姐已经问了不下四五遍,她娴熟地回答道:“梁侍卫今早出门到现在未归。”
“哦。”许柚又闭上了眼。
自那日之后,梁晏承与她便再没有合适的说话时机,她一病不起卧倒在床,而他大抵是听从父亲的吩咐忙于查找刺客身份,这十几日,几乎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今天更过分,连出府前未曾报备,过了半日还未归来。
许柚心情烦躁不安,逃亡的日子让她习惯每日紧紧攥着那截衣袖,抬眼便能看到他的侧脸,随时可以同他倾诉心声。
可回府后这半个月,似乎又回到最初的模式,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必须要尽快做些改变。
“小姐,时候真的不早了。”
若兰的声音打断她思绪,许柚胡乱地掀开被子坐起,让她伺候着装。
“祖母有何要事?怎突然这般着急?”许柚疑惑道。
“奴婢也不知,但观张妈妈的表情应是重要的事情。”若兰低头为她梳栉,忽然想到近日府里的传闻,停下动作,迟疑道:“会不会同小姐的婚事有关?”
“什么?”许柚蹭的一下站起,皱眉道:“这话不可乱说。”
若兰想到自小姐回府后对梁侍卫越发在意的模样,心中难免担忧。
梁侍卫不同于永乐苑其他侍从,是由老爷亲自挑选,自幼便守护在她身边,鲜少和他人交流。若兰曾问过小姐,梁侍卫能力出众,为何要一直蜗居在狭小的国公府后院?
最后,小姐沉默良久,也只是弯了下唇。
但自那场风波后,私下便流传起梁侍卫和小姐之间关系不白的传言。
而小姐今日的反应也似乎......
“奴婢,奴婢只是猜测,毕竟老爷说要为小姐择一良婿,兴许......”
许柚脸一下沉了下来。
若兰讪讪笑了声,不敢继续说。
“往后永乐苑再有人乱嚼舌根,就将人打发出去,我院里不需要这种下人。”许柚甩袖冷声离开。
若兰跺了跺脚,懊恼道:“都怪我多嘴。”
匆忙抬脚跟了上去。
许柚沉着一张脸,一口气走到东林院,她在门外停住脚步,伸手拍了拍脸,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款款上前。
刚一进院就看到圆桌前坐着一位头发花白,脊背佝偻的老人正埋着头摆弄花草。
“祖母。”许柚语气娇俏,她撅了噘嘴,自顾自坐到石凳上,不满道:“近日雨多,您怎不在屋内歇息,若是惹上风寒该如何是好?”
许老太太冷哼一声,放下手里的剪刀,愤愤道:“素芬你瞧瞧,这丫头现在气焰盛着呢,老太太等她一早上,来了倒先教训起我。”
许柚语结,她早上烦心梁晏承,一心想等他回来,谁知道那人至今未归。
她抱住许老太太胳膊,撒娇道:“祖母,孙女这不是早上有事耽搁了,我哪是教训,我这是担心祖母身子,张妈妈可不能总是纵着祖母,倒春寒可伤着呢。”
“你啊。”许老太太捏捏少女的鼻尖,一脸宠溺,摇了摇头,笑道:“还想管教我的陪嫁丫鬟。”
张妈妈站在一旁跟着笑。
七姑娘回府后老夫人才知道她出了事,一惊一吓直接同她一齐病倒,身子刚好就急着差她去唤人,难得这般开心。
“祖母,可是有要事吩咐?”许柚蹭了蹭脸颊。
她侧着脸,没能看到许老太太在她问出口的时候,脸色僵了一瞬。
“跟我进来,七丫头。”许老太太拄着拐杖,起身朝屋内走。“素芬,你留外面。若有客,一律不见。”
许柚一脸茫然,想起若兰早上的话,脸色变得难看,她抬眸询问张妈妈,对方也只是摇了摇头。
门一开一合。
“祖母,何事还需要避开张妈妈?”许柚嘴角勉强牵起一抹笑,神色疑惑地站在距离许老太太两丈远的地方。
“生气了?”老太太挑了下眉,眼底带着笑意。
“没有。”许柚讷讷道。
“过来祖母这里,让我好好瞧瞧你。”她招了招手。
许柚走过去,蹲下身子,仰起头看她。
“小小年纪,皱什么眉。”许老太太伸手抚平她的眉心,心下思量该如何开口。她这一病,将事情直接拖了半个多月,眼下实在不能再拖。
“祖母有话便说,孙女承受得住。”许柚低垂下眼帘。
许老太太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噗呲笑出声,点了下她的鼻尖,笑道:“傻丫头,是好事。”
许柚微怔,心底嘀咕,于别人恐怕是好事,于她只会是坏事。
果然。
她看到祖母神色温和地开口道:“你有一门亲事,是你母亲在世时所定。”
“祖母,我不愿。”许柚立刻反驳。
许老太太抬手制止住她,接着道:“那户人家一月前升迁回京,故而前些日子才递来拜帖,你抽空与那郎君见上一面。”
“我差人打听过,严家家风严谨,严公子亦品行端洁、才貌双全是个值得托付的。”
“我不见,我不同意。”
许老太太每说一句话,许柚脸色就难看一分。她绝不去见什么鬼公子,她要嫁只能是喜欢的人。
“你所谓的心上人可曾向你走过一步?”许老太太神色冷厉,语气威严。
许柚脸色煞白,身子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