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家别墅里,鹿池穿着浅蓝睡衣站在等身镜前,出神地看着自己。
因为刚洗完澡有些热,领口敞开了一些,镜子里能看到光裸的肌肤上未擦干的水渍,亮晶晶得仿佛能发光。
自结婚一周年庆祝会结束后,鹿池一直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中……
因为他时不时会回想起昨晚鹤鸢说的那句话,耳根不自禁的开始发起了烫,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地隔着睡衣,摸上了自己的胸肌、腹肌……
直到门外传来叩门声,他才从神游之中回过神,如同触电了一样止住继续往下的冲动。
鹿池停止奇怪的举动后,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在干什么!
鹿池羞愤欲死地闭上眼睛。
“小也?”
门外是鹤鸢独特的清丽嗓音,听得鹿池呼吸都下意识放缓了。
“小也”是他的小名,又因为他的年纪比鹤鸢小,有时候还会多加个“弟弟”两个字。
“鹤医生我来了。”鹿池慌忙地接了一捧冷水,洗了把脸,试图把脸上的热度降下来,然后把领口也整理好,端着一副稳重成熟的模样,走出房间。
他和鹤鸢结婚的这一年,并没有同居过。
鹤鸢是医生,白班夜班不定,有时候回得早,有时候彻夜未归,怕打扰到彼此作息,因此在结婚前就商量好分房睡。
房门打开后,两人四目相对。
鹤鸢扬眉极快地打量了一下男人色若桃花的面庞,随后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开门见山道:“客厅坐一会儿,我们聊聊。”
鹿池神色微怔,忽然莫名紧张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鹿池坐上客厅的沙发上后,瞬间就注意到面前茶几上的结婚证和协议书。
刹那间,鹿池脸上的血色褪尽,本能地看向身旁的人,然而透过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里,什么情绪也没看出来。
鹤医生,厌倦我了吗?鹿池这样想着,心跳都乱了节拍,连带着思绪也被拉得很远很远。
鹿池和鹤鸢是相亲认识的,没有谈恋爱没有过渡期,谈好之后,直接就近选个日子结了婚,可以说非常草率儿戏了。
鹿池是下城区的农村孩子,高中时期,父母双亡,高三没读完就辍学了。
关于原生家庭的烂账说不清,不过赌鬼父亲生前欠下的债,最终都落在他身上。巨额债款,对那时的鹿池来说,是一辈子都还不起的天文数字。
他被追债人逼得差点要卖身了,没学历没背景,空有一身好皮囊,想不被打主意也难……成年之后,债主只给了他两个来钱快的选择,一个就是去卖身,另一个就是攀个金主,反正都是靠色相赚钱。
鹿池死活不愿意,那些人也不敢逼太紧,就由着他打工几年还债,但效率太低,没过多久债主又来威胁他,把他弄进上城区知名的相亲角,算是名媛富婆挑男人的地方。
鹿池被人带到陌生的地方,浑浑噩噩地缩在角落里,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结果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之后,鹿池遇到了鹤鸢,最终嫁入豪门。
鹿池走神时,鹤鸢倒了一杯咖啡,站在咖啡机前面,看向沙发上惴惴不安的男人,同样陷入了初次见面的回忆里。
鹤鸢是个医生,某天下班后路过相亲角突然兴起进来打算物色一个男人。如果不是家里催婚,又不想屈服家族联姻,她根本不可能踏入这个地方。
她又庆幸那天进去了,要不然就遇不到这么好的人了。
这个地方,不乏打扮精致的漂亮男人和女人,但鹤鸢还是一眼注意到角落里格格不入的鹿池,哪怕他的衣着破旧,哪怕他的身上带着伤,还是不影响他那张脸的吸引力。
在众多不怀好意的目光下,鹤鸢先一步下手了,直接把人带去了包厢。
鹤鸢名气很大,气质也不一般,这里有不少人认识她,没人敢刚和鹤家小姐抢人。
包厢里,鹤鸢一开始就对鹿池表明了自己的目的,告诉男人自己急于组建一个家,可以商议结婚协议书,期限是一年,如果有感觉可以继续下去,如果没感觉各自好散。
她能看出当时的鹿池状态不太对,于是又重复了一遍,给足时间,耐心等待对方的回复。
鹿池沉默了很久,才说:“我可能是个麻烦。”
鹤鸢想都没想就回他,“我不怕麻烦。”
“哪怕我来这里有目的,你也要吗?”鹿池一双狐狸眼清清透透,没有魅惑感,可盯着人看却很深情。
鹤鸢注意力都被他的漂亮眼型给吸引住了,越看越满意,心不在焉地回复:“我不在意。”
“我很缺钱。”
“我很有钱。”
鹿池卡壳,皱着眉似乎在绞尽脑汁想自己的不好,来打消她的想法。
鹤鸢见他纠结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可爱,干脆抛出更大的诱惑之网,直言告诉他,“我只要你一句同意,其他无所谓,你不用有那么多顾忌,如果你有什么目的或者困难,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尽量满足或是帮助你。”
鹿池怔忡了好一会儿,似无法拒绝这个诱惑,主动进入鹤鸢给他编织的网里。
事实证明,鹤鸢的眼光不错,男人不是空有一副皮囊,厨艺满分,家务满分,乖巧懂事很省心。
回神的鹤鸢拿起咖啡抿了一口,放在一旁的柜台上,抬起头发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不知何时拿起了红色的结婚证。
她走近了一点,瞧见他垂着纤长微卷的眼睫,正专注看二寸的结婚照片。
红色背景的映衬下,两人的免冠半身合照很登对。
鹤鸢不太上镜,也不爱拍照,但是这张照片她很满意。
鹿池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湿漉漉地抬起头,对上鹤鸢深邃的视线,眼底酝酿着好多情绪。
可能是灯光的原因,男人那双多情的狐狸眼有些红,眸子也有点水润,好像快要哭了。
啧,男人的眼泪,女人的兴奋剂……鹤鸢想看他哭,可不是这种情况。
“鹤医生,我同意离婚。”鹿池忽然开口,不给鹤鸢反应时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这一年,给鹤医生添了很多麻烦,我、我很感激……”
鹿池有些语无伦次,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但是他不想再拖拖拉拉了,当断则断,现在鹤鸢对他没感觉,如果继续死缠烂打就太难看了,不如体面离开。
鹤鸢原本微扬起的唇角忽然凝滞,沉声问:“你说什么?”
“我们离婚吧,我不会纠缠你。”
鹤鸢忽然笑了,是被男人气笑的。
她原本是打算和他继续过下去,把协议婚姻延长,却没想先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鹤鸢还以为鹿池起码有一点喜欢她,或者更多一些,要不然为什么总表现出一副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感觉,原来都是错觉啊。
鹿池呆愣愣的看着她笑,胸口越发苦闷,心想着她果然不喜欢他,听到他要离婚,就这么开心……
也是,哪有夫妻结婚一年,没有一天是睡在一张床,也没有做过任何亲密的事情。
鹤鸢歪了歪头,瞥向鹿池耳后的一颗黑色小痣,幽幽道:“随你,一开始说好不想继续下去,那就好聚好散,你要走就走吧。”其实这是气话不是真心话,然而脱口而出没法收回。
鹿池微微僵直身体,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
客厅的氛围变得死寂。
良久,鹤鸢坐到男人旁边,靠近他,“既然都要离婚了,总归夫妻一场,哪怕是表面夫妻,也该做……”
“什么?”
鹤鸢没再说下去,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话锋一转问道:“知道为什么我不愿和你同床共枕吗?”
“你有洁癖。”鹿池被她看得脸热,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
“我是有洁癖,但我对你又没有,别躲。”鹤鸢的声线依旧清冷,越发故意凑到鹿池红透的耳边,呢喃:“小也,知道四爱是什么吗?我想攻你。”
鹿池有一瞬间的茫然,四爱他了解,如今这个男人生子、同性婚姻合法的社会,其他各种小众爱情都变得常见。但是他见识还是太少了,关于这方面更详细的内容他并不太了解。
可是没有关系。
如果是她的要求,如果对象是鹤鸢的话,他拒绝不了。
鹿池对医生这个职业有很大的滤镜,对天之骄女的鹤鸢本身有着盲目的信任感。
因此,在鹤鸢灼热的目光下,鹿池轻轻点了头。
鹤鸢的眸色更黑了,看向鹿池,有一种要把他生吞入腹的感觉。
鹿池莫名打了个寒颤。
这一晚,他彻底颠覆了之前对妻子的所有滤镜。
迷迷糊糊间,鹿池感觉到女人凑到自己耳边轻声喃喃了一句话。
“弟弟啊,你流了好多汗,呵……要是把这些都聚在背沟里,都能汪成一条小溪了……”
鹿池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都快灼烧起来,热到近乎神志不清了。
他把脸埋在被褥里,浑浑噩噩地想着鹤医生平时一副正经禁欲的样子,怎么私底下这般混不吝。
直到凌晨天微亮时,鹿池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鹿池累得不愿动一下,更无法怪罪始作俑者,因为鹤鸢一晚上夸了他好多,让他逐渐迷失在那些甜言蜜语里。
她说他的手指十分漂亮。
她说他的喉结非常性感。
她说他的腹肌也很完美……
鹿池被她夸得七荤八素,又有种被生吃入腹的恐惧感。
回味后,他忽然有些失落,因为从这之后,他和她再没有关系了。
鹿池摸了摸身边冰冷的床单,知道鹤鸢赶去医院了,不过床头贴心放了温热的粥。
最终他全部吃完了,也下定决心离开这里。
他告诉自己,不能再纠缠不清,至少要体面,这样对自己对她都好。
别墅很大,他只带了少许东西,另外拿走了鹤鸢的一件白大褂,至于妻子给他买的其他贵重东西都没带走。
在离开大门时,他突然转了个弯,去别墅的后院,把院子里的小狗也给一并顺走了。
那是一条胖呼呼的小奶狗,全身黑就脖子和爪子一点点白,品种应该就是很普通的小土狗,是前几天和鹤鸢一起晨跑时捡到的,取了名叫小煤球。
鹤鸢对猫狗的毛过敏,因此这些天都是鹿池在养,本来打算找到合适的领养人送出去,如今离了婚,便想着带走放身边养着。
鹿池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抱着小黑狗,迈着长腿好似摇曳生姿,实则腰酸到不知道怎么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