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亚蒂。”他嘶哑费力地重复一遍，看着小乔，然后慢慢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夏洛克，最后露出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来，“我的……犯罪……顾问，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仰慕者。”
他说的十分吃力，几乎每个单词都要停顿一会儿。
“first name，告诉我，他的名字是什么。”小乔迫切地追问，她喃喃地重复着，乞求面前的罪犯告诉她答案。
小乔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凭借着本能行事，她现在需要知道，他说的莫里亚蒂，是她知道的那个莫里亚蒂吗？
小乔不确定自己到底想要知道哪种答案。
一只无辜善良的小鹿没有任何准备，毫无防备地踩进猎人的致命陷阱，被捕兽夹伤的皮开肉绽。
小乔感觉自己似乎踏进了一个没有尽头的恐怖圈套，她不会再有走出来的一天了。
这种恐怖的感觉犹如坚韧丝线一圈一圈缠绕在她脆弱的脖颈。
如果真的是詹姆斯，如果真的是他的话。
她该怎么办？
小乔不知道，她只是机械呆滞的重复问着：“是詹姆斯.莫里亚蒂吗？还是别的什么，吉姆.莫里亚蒂？请告诉我他的名字。”
无论什么答案都好，她想要一个真相。
但男人没有将目光分给小乔，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夏洛克，好一会儿，他用缓慢又残忍的腔告诉小乔，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我不会告诉你，永远。”
小乔无法控制呜咽一声，如同森林里小兽可怜的悲鸣。
她将脸埋进手心，除了那声呜咽，她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她的肩膀颤抖地很厉害。
她在可怜的哭泣。
夏洛克走到小乔身边，将她从地上拉过来，让她紧紧靠着他，另一只手放在小乔白皙的后脖上，轻轻摩挲着，最后他用脸颊贴上她的发顶。
“看着我，乔。”他极其温和地叹息一声，可在小乔看不见的地方，他垂眼看向司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个阴沉的死神。
对所有发生的一切，夏洛克没有展现出任何该有的诧异，他看上去过分镇定了。
可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心神去注意到这诡异的一点。
夏洛克忽然抬起脚，干脆利落地踩上那个被小乔打出来的血窟窿，恶劣地旋转碾压。
男人立刻痛苦的哀嚎起来，凄厉的。
地板上留下更多流动的血液，他试图保持坚强，但猛烈的剧痛让他甚至没法昏过去，他只能被动的保持清醒。
夏洛克不为所动地抬起脚，他冷冷注视着地上的人，灰蓝色的眼瞳犹如狼兽般的侵略冷血：“你认为自己要死了不是吗？”
“可你离死还有一段时间，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或许足够让你感到生不如死。”
“现在，告诉她，他的名字。”夏洛克抬起脚，又更加用力地碾压血淋淋的伤口，确保地上的男人可以全面清晰地感受这种痛苦。
小乔看不见，但同类的痛苦哀嚎声已经足够让她感到惊恐了，小乔死死捂住嘴巴，抑制住自己干呕的冲动。
小乔颤抖着伸出手，牵住夏洛克的手，试图叫停。
她感到很害怕。
“詹姆斯！”哀嚎的男人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他的脸涨的通红，像是美国的白皮猪，为了让夏洛克满意，他甚至多解释了一句，“我听见一个男人这样叫过他。”
“感谢配合。”夏洛克松开脚，在地毯上碾几下，擦干净沾染到的血液。
随后他举起手枪，朝男人的眉心和胸口迅速各补一发子弹，确认他死透之后，夏洛克细致的擦干净枪上面小乔的指纹，然后收进风衣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夏洛克发现小乔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声了。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紧紧的，非常依赖眷恋的。
夏洛克低下头，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以及尖尖的下巴。
没有催促，没有肢体接触，夏洛克相当耐心地看着小乔。
在这种沉默的注视下，小乔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她轻轻地靠进夏洛克冷冰冰的怀里，轻轻的，大衣的布料摩擦着她脸上的皮肤，见夏洛克并没有想要将她推开的打算。
小乔终于忍不住小小声地啜泣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詹姆斯？”小乔喃喃道，她的声音很微弱，带着难以控制的哽咽。
她看上去非常难过，就像只被抛弃的幼犬。
夏洛克握住小乔的右手，在她食指处捻动着，按照她刚刚开枪的姿势，这里会留下火药灼烧的痕迹。
“你在明知故问，乔。”他的声音低低的。
小乔抬起湿润的眼睫，看向夏洛克，他维持着一贯的冷漠和淡然，一眼就洞穿她自欺欺人的可笑举动。
小乔窘迫地移开视线，她重新垂下头：“我不知道。”
她的手紧紧握成一个拳头，用尽全力的，她重复一遍自己刚刚的话，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知道。”
然后泪水涌了出来，小乔死死咬住下唇，她表现得太软弱，也太讨人厌，即使是任何一个人站在她面前，都会觉得她无可救药的可恶。
在真相面前，竟然还试图狡辩。
更何况站在她面前的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现在不会抛下她，但他或许已经感到厌烦，为她这位讨人厌的童年玩伴，他会像五年前那样吗？
小乔惊慌失措地想着，她用力拽住夏洛克的衣服下摆，指关节泛出白色，她用力到自己的手都开始疼痛，可小乔不在乎，这对现在的她而言几乎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我不知道。”小乔低着头哭泣着。
他们真的可以相信一个杀死四个人的凶手所说的话吗？可小乔知道，他说的全都是真的，他太痛苦了，在这种痛苦下，他不会编造谎言。
凶手说的全是实话。
她不是不信任夏洛克，她只是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詹姆斯会突然变成她不认识的陌生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詹姆斯会和连环杀手扯上联系，更不知道什么是‘犯罪顾问’。
他明明只是一个数学教授。
小乔难以控制自己不断抽动的肩膀。
夏洛克仿佛融化般叹息，他灰蓝色的眼眸垂下，看向那个黑色的脑袋，深邃的眉骨处笼下一小片阴影。
“这不是你的错。”他终于开口，带着纵容的意味，“你不知道他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你总是太过相信别人，但我们都知道，他们是不值得信任的。”
“你不该这样做的。”不该想要新朋友，不该离开，不该试图爱上詹姆斯.莫里亚蒂。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说着，甚至逐渐变得阴沉。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他的错，他在五年前做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决定。
“乔，你并没有爱上一个恶魔，是他欺骗了你……”
可是，她爱詹姆斯。
小乔悲哀又绝望的想着，她的眼泪更加大颗的落下来，砸在地面上。
“在苏格兰场来之前，你需要将手上火药灼烧的痕迹去掉，虽然我不认为你不会因此受到惩罚，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能免则免吧，你不会喜欢上庭的。”
小乔听见夏洛克这样说道，然后感受到他伸出的手臂，小乔被拉着跌入了他冰冷强壮的胸膛，夏洛克牵着她的手，往洗盥室的方向走去。
“枪都是我开的，我从你身上拿走枪，然后对他开了三枪，杀死了他，你需要记住这一点。”
……
夏洛克向警督先生干脆利落的承认了的士司机是他杀的。
雷斯垂德警督对夏洛克这种反常的态度保持怀疑，侦探不是一个会自寻麻烦的人。
即使真的是侦探杀的，侦探也会想出几百种理由来脱身，他厌恶浪费时间的上庭。
他这种表现更像是某种光明正大的包庇。
雷斯垂德警惕地看着夏洛克，紧接着看向站在夏洛克身旁一言不发的小乔。
“Jesus，你怀疑她？”夏洛克不耐烦地说，“你不如直接进行硝烟检测，看看到底是谁开的枪。”
雷斯垂德抿下嘴唇，他没有立刻回应，继续看着小乔。
美丽柔弱的亚裔女孩眼睛湿润，眼眶红肿异常，脸色却十分苍白，她看上去被血腥的死亡现场吓坏了，这说不定会对她留下心理阴影。
她太柔弱了，根本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地方，她应该被好好呵护。
像名贵的花朵一样被精心养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雷斯垂德微微偏过头去，不再让自己继续盯着小乔看了，他只是正常询问，却莫名其妙产生一种类似于愧疚的情绪，或许他刚才的怀疑对一位淑女来说，实在是太过分了。
如果真的是小乔……算了，他已经抓到了想要的凶手，即使是一具尸体。
最后警督先生出声向小乔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并对夏洛克表明，他明天需要到警局接受调查。
“这只是例行公事，夏洛克。”警督对着侦探离去的背影说到，在黑夜中，警督脸庞线条坚毅，像是一尊象征着绝对正义的雕像。
雷声响起，随即一道闪电让黑夜乍亮，一瞬间又恢复平静，紧接着雨滴劈里啪啦地掉在的士的车顶，雨势很大，这让的士司机不得不放慢速度，才得以在漫天的雨水中缓慢前进。
小乔揉揉自己发酸发涨的眼睛，试图缓解眼睛上的不适感。
但这并没有任何用处，反而让眼睛产生刺痛感，她放下手，不敢再随便揉搓自己的眼睛。
“夏洛克。”小乔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声音很轻。
夏洛克默不作声地侧头看向她，没有说话。
在侦探无声的注视下，小乔继续说下去：“我不喜欢你这样。”
她不喜欢夏洛克瞒着她自己偷偷一个人去面对凶手，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她已经失去了……詹姆斯。
小乔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鼻尖发酸，但她现在已经不再流泪了，她认为这是个好迹象，她正在逐渐接受这个事实。
小乔深吸一口气，想要告诉夏洛克，他以后可以告诉她，她或许不能像华生医生那样帮上忙，但请不要再瞒着她。
“嗯。”夏洛克在她出声前打断了她，“我下次会注意的”
小乔没有任何被猜中想法的诧异，她一直知道夏洛克很聪明，他可以轻易看穿任何人。
“我也不喜欢探案，不喜欢死去的人。”小乔继续说着。
夏洛克他和华生医生很合拍，他们在探案上步调一致，相互合作，他们是非常默契的破案拍档。
可她不是，小乔并不喜欢任何案件，近距离直面尸体会让她很难受，她总需要很长时间去调节自己。
还会做一段时间的噩梦。
她好像无法融入夏洛克的生活，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
“我不喜欢这样。”小乔鼓起勇气。
她转过头，猛地撞进侦探灰蓝色的瞳孔里，那真是一种非常美丽的颜色。
这次她好久都没有等到夏洛克的回答。
夏洛克冷淡地看着她，看着他这个胆小怯懦的麻烦，她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她皮肤是柔软的白雪，想法却固执可笑，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坚强的女孩。
可她并不是，所以才会被轻易迷惑捕捉。
关于她刚才说的，这并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
半晌，就在小乔以为自己等不回答了的时候，她终于听见夏洛克的声音，他纵容般“嗯”了一声。
但这并不是妥协。
“我会陪着你，你不需要害怕，乔。”夏洛克补充道，这是一句相当温柔的……命令。
而小乔她总是无法拒绝夏洛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