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福璟奇怪,博尔济吉特庶妃和马佳庶妃,一个心高气傲,从没给其他嫔妃好脸色。一个喜好静谧,除去必要的年节请安外,鲜少能看到她的身影。
平日里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两个人,如今有说有笑的走到一起,论谁见了都会好奇一二。
究其原因,还得从李庶妃有孕说起。
李氏一朝有孕,眼红后宫一众嫔妃,博尔济吉特庶妃毫无意义,位列其中,她做梦都想弄掉李庶妃的孩子。
若非如此,一向眼高于顶的她,又怎会和名不经传的马佳庶妃走到一起。
却说启祥宫外一别,马佳庶妃迟迟没有动手的意思,眼瞅着李庶妃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博尔济吉特庶妃终于是坐不住了。
她怒气冲冲的跑来钟粹宫,质问马佳庶妃,“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瞧见她过来,马佳庶妃冲大宫女夏竹使了一个眼色。
夏竹会意的带上一众宫婢走出屋子,并贴心的关上房门,屋里只剩她们二人,马佳庶妃方开口道:“姐姐,小心隔墙有耳,你先喝杯茶,消消气,有什么话我们一会儿慢慢说。”
她一面说,一面斟一杯茶递给博尔济吉特庶妃。
博尔济吉特庶妃却只是冷冷扫了一眼茶杯,并没有去接的意思。
马佳庶妃自讨没趣放下茶杯,徐徐道:“嫔妾并非是有意拖延,而是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时机?”博尔济吉特庶妃面含讥嘲的冷嗤一声,“啧,怕不是你拖延时间的借口。”
马佳庶妃眉头微微隆起,眉尾向下,面上带着几分些许无奈,叹声道:“姐姐若是这样想,嫔妾真真是要冤枉死了。”
博尔济吉特庶妃略略抬起眼皮,凌厉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马佳庶妃脸上,似乎是在看检视她话语的真伪。
须臾,收回目光,“那你且说说,到底在等什么时机。”博尔济吉特庶妃顿了顿,加重语气,厉声道:“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宫可饶不了你。”
马佳庶妃没有因博尔济吉特的威胁,而显露怯色。反倒挺了挺腰背,坐直身子,不卑不亢的解释缘由。
“李庶妃的孩子至今不过才三月有余,月份太小,倘若此时动手,修养个把月,身子就能恢复如初。”
“而李庶妃失了孩子,又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伤心之余,自然要时常去探望这个比他更要伤心的人。”
“一来二去,又有太医的细心调养,难保李庶妃不会再度怀上龙嗣。等到那时,姐姐又当做何打算?”
一番话,听的博尔济吉特庶妃紧锁眉头,不耐烦问道:“那依你而言,应当怎么办?”
马佳庶妃扬起唇瓣,唇边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她温声道:“等,等月份大了再动手,届时一尸两命亦是说不准的。当然。”
她话锋一转,温温的看向博尔济吉特庶妃,“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姐姐手上。看姐姐是想一劳永逸,还是想多费几番功夫。”
博尔济吉特庶妃神色一凛,心下更是泛起层层寒意。
好一个面善心恶,马佳庶妃竟远比自己想象中,要狠厉的多。不过随她怎么狠厉,只要不是站在自己的敌对面,便和自己没多大干系。
博尔济吉特庶妃理了理心绪,冷嗤一声,“本宫原以为通晓医理的人,都该长着一颗菩萨心。”
说着上下打量马佳庶妃,啧啧笑道:“没想到竟是本宫想简单了,原来医者厉害起来,要比普通人恐怖的多。”
马佳庶妃一点儿也不恼,她无视博尔济吉特庶妃的嘲讽,脸上笑容愈发标志。
她弯唇,莞尔又不失恭敬的说:“只要能帮姐姐达成所愿,纵然让嫔妾下那阿鼻地狱又有何妨?”
溜须拍马什么时候用,基本都不会失效。
博尔济吉特庶妃虽然神色淡淡,却没再挖苦马佳庶妃。
她懒懒打了一个哈欠,眼角眉梢染上几分倦意,起身道:“本宫最多再给你一个月,若是一个月之后不能想出个好法子,到时可别怪本宫不讲往日的情面。”
马佳庶妃恭顺福身,“嫔妾定当尽力而为。”低头时,眼中冷意乍现。
至于马佳庶妃最后,有没有听从博尔济吉特庶妃的话,想法子对付李庶妃的孩子,就无人得知。但李庶妃的孩子确实这次交谈后,出了问题。
也可能是应了系统的话,李庶妃和康熙眼下年岁太小,并不是生育孩子的最佳时机。即使怀上孩子,也不一定能顺利诞生,即便顺利诞生,养活的可能性亦是不大。
李庶妃自打有孕后便反应厉害,整日整日的吃不下饭,哪怕强撑着吃一口,后面又会全部吐出来。
本以为等胎坐稳些,症状就能缓解。谁知随着月份的增加,不仅没得到丝毫缓解,反倒变本加厉。
皇后瞧着愈发消瘦的李庶妃,是心焦不已。不光她心焦,负责给李庶妃的两位太医更心焦。
这可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他们二人拼劲一身医术,尽力抱住龙胎,即便如此,依旧隐隐出现滑胎的迹象。直到龙胎五个月大时,彻底回天乏术。
消息传到乾清宫的那一刻,康熙立马丢下奏折,快马加鞭的朝启祥宫赶。
他来时,血水正一盆一盆的朝屋外端,凄厉的喊声不断从启祥宫内传出。惨烈的氛围令康熙不觉皱紧眉头。他没在启祥宫外多停留,掀开帘子,急步走进屋内。
屋里,宫里凡是有头有脸的主子,此刻都聚集在启祥宫东暖阁内。
她们几家欢喜几家愁。
太皇太后端坐于炕上,合着眼皮,手上佛珠捻动,嘴里不断念着经文,为李庶妃祈福。
皇太后和皇后皆面色焦急的坐在她身边。至于博尔济吉特庶妃高兴的差点儿没绷住,险些笑出声。
真真是老天都偏心她,都在帮她。知她不喜李庶妃有孕,于是立即让李庶妃的孩子出了问题。
马佳庶妃有句话说的不错,做事还是一劳永逸的好,想着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李庶妃最好能一尸两命,省的再有后顾之忧,然而面上却装的比谁都要难过。
听见嫔妃们的请安声,太皇太后缓缓正在眼睑,一双锐利的眸子里尽显疲态。
“皇帝,你来了。”
康熙闷闷的嗯了一声,眼睛瞥向里间,“皇玛嬷,孩子……”
后面的话,康熙没有,更准确的应该说是没敢问出口。
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于他的意义自是不言而喻。可当初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有多期待,现在康熙就有多难受。
康熙是太皇太后从小看着长大,如今瞅见他这副模样,太皇太后心里也不会有多好受。
“皇帝,要保重龙体,你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康熙瞳孔颤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展眼又无力松开。
心中最后一丝期冀,亦在此刻被粉碎的连渣都不剩了,康熙沉默的坐在炕桌旁。
位于他下首的皇后,轻轻将手搭在他的手上,暗暗紧了紧,无形中给予他安慰。
康熙垂下眼眸,盯着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儿,一言不发,良久后抬起头,牵强的冲皇后笑笑,示意她自己没事。
正巧被博尔济吉特庶妃尽收眼底,她不屑的冷哼一声,然后挪开目光,不再给自己添堵。
启祥宫的动静一直到掌灯时分,才有减退的迹象。
顾念着康熙明日还要早起去上早朝,太皇太后不禁劝道:“皇帝,龙体要紧,李氏这里有太医们和皇后她们守着,你先回去歇息吧,万一你累坏了身子被李庶妃知道了,岂不是给她平添烦恼?”
皇后附和道:“皇玛嬷说的对,皇上您明早还得早起上朝,这里有臣妾呢,您可以放心。”
康熙固执的不肯离开,“皇玛嬷,孙儿想多呆一会儿再离开。”他反过来劝太皇太后,“时候不早了,您和皇额娘先回去歇息吧。”
说罢看向皇太后,“皇额娘,劳烦你照顾好皇玛嬷了。”
皇太后连声应是:“诶,诶。皇上放心,哀家会照顾好姑祖母。李庶妃她……”皇太后觑向内室,内室声音减弱,来往的宫婢已不似最初那般频繁,她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姑祖母,我们走吧。”
知道康熙心里难受,太皇太后没再强求,扶着皇太后的胳膊,出了启祥宫。
至于其他人,该看的热闹已经看完,显然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博尔济吉特庶妃紧跟着离开东暖阁。
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着离开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只是还未走出几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平淡的女声。
“恭贺姐姐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