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跑完步,我买菜回去,本来想着早点去李溪河,不过姜深要求中午才能去,我就顺便在家做了个午饭。
爸妈都在食堂吃饭,我就负责我和梁晟晟的口粮就好。
吃完差不多接近十二点半,我放下碗筷,“你负责收拾厨房,我要出趟门。”
“姐,你去哪?”
“河边走走去。”
“这么热去河边?你下河游泳?你们大学不说防溺水?小心溺水哦。”
“我不是去下河游泳的。”
“那不会是要跳吧?”
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不敢再胡说的梁晟晟埋头扒饭,我走到门凳那里坐着换鞋。
把白道长送的香囊也带着,清点着手机和钥匙,还有一些零钱。就算现在线上支付很便捷,我也还是会备着一些纸币,毕竟有些卖菜的婆婆爷爷没有线上支付。
姜深跟着我出门,他飘在我身后,我站在电梯里看他浮空,还有点羡慕他这个不用走路的状态。
走出楼道,师兄就在花坛边等着。这俩会面后,就在我左右飘着,像是护法一样。
我将防晒衣的兜帽戴上,只露出脸的上半边,走到小区外面扫码一辆小绿车就出发。
李溪河不在小绿车的出行范围,只能停在最近的街区。下车后,我还想着导航,姜深说给我指路。
“你怎么知道,去过河边?”
“嗯,还活着的时候,高三经常有去河边散步。”
他轻描淡写地讲出这话,我心头抽紧,有种被他提醒现实的冰冷感。
趁他不注意,我多看他几眼,没从他的侧脸看出什么情绪。也许死者并没有什么悲伤,这些只是生者的烦恼罢了。毕竟死了,也没什么要考虑的了。
“梁从容。”
“到。”
我以为他抓包我偷看他,紧张地提高声调。他没发觉我的心虚,而是严肃地要求。
“说好了,如果真的看到鬼魂,你不要自己乱来。”
“你放心,我没你这么勇,你说什么我都听。”
“……”
虽然我是提议来看看,而姜深是反对的那个,但从事实来讲,他是救人而死,我是看到那种现场只会害怕跑路的类型。
我是不是说得有点过分了,想说点什么解释,却听到他的笑声。
“胆小点是挺好的,保护好自己,你不要学我。”
我挺想问他当初救人的心理,不过我觉得以我俩现在的关系,可能还不适合问这种私人话题,而且涉及到生死,我又没有强大到能淡然面对。
搞不好聊到后面,我又会哭得稀里哗啦,在他面前狂哭,我绝对不要。
即使穿了防晒衣,头顶的太阳还是毒辣,我又从挎包里拿出遮阳伞。撑伞走到河堤边,修剪过的花坛上立着禁止下河游泳的牌子。
不过这里并不禁止钓鱼,所以会有不少钓鱼爱好者来这里甩两杆。
路上的警告牌有好几块,有的是防溺水,有的是禁止电鱼,还有一些小心蛇虫鼠蚁的。
夏季这里会有蛇出没,牌子上还写着附近医院的电话,这些基础设施的建设也是做得相当贴心了。
“姜深,你以前怎么会在这里散步?”顺着石阶往下走,看到垂落到路旁的枝丫,我伸手摸了摸。
姜深没注意到我的动作,他的面庞从枝叶间穿过,就好像我抚摸了他的脸。
手指带来的冰凉触感让我愣在原地,如果他还活着,我摸到的应该是他的皮肤,能感受到他的温度,而不是这一手的冷。
可他活着,我又怎么会有这样接触他的机会?
我们的关系在中学停止,在他去世后又意外滚动,充斥着戏剧感。
“有时候压力大,会过来走走。”
“学霸也是会有压力的啊。”
“当然,而且除了学业也有别的烦恼。”
“什么烦恼?”我好奇地追问。
姜深不看我,他望着平静的河面,表示这是个秘密。他不接这茬,我只好转移话题。
“其实光明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怎么不在家附近散?”
“绿化做得再好,也没有这边风景好,沿着河道走,这种感觉很棒。这几年河道修建得更好了,还多了去对岸的桥。”
他望着蜿蜒的过道,幽深的目光中有了些许怀念。沿着河修好的散步道路还有向下的阶梯,这里可以直接到河边。最下面还有一块立牌,禁止下河。
可能是周五的关系,这么热辣的天,也有人在河边钓鱼,还有在桥洞下面坐着乘凉的,甚至还有来洗衣服的阿姨们。
我吹着河风,师兄飘去了前方不知名的地方,而姜深在我身旁像个普通人一样走着。
目光向下移,我看着他虚浮的脚步,他并没有踩着地面,也没有影子。
他虚幻的就像泡沫,碰一碰就会打碎这样美好的景象。
视线从他的脚踝往上,我现在才注意到他的服饰,是西装长裤和白衬衫,好像他下葬时是这样的打扮。
记不太清了,也不是多久以前的事,怎么就记不住他当时的模样。
是因为我害怕去面对他的死亡,所以脑子里屏蔽了这样的印象吗。
袖口下的手在我眼前晃过,我的手指尖动了动,有一种想要去牵他的冲动。这样的念头在胸口撞击,我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向河道。
斑驳的日光在走道上零碎地洒落,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在穿梭,或浅或深的像是水中潜行的游鱼。
一条枝丫将我手腕卷住,我在惊愣中回神。经过这个把月的磨合,我知道这是姜深做的。
就像窥见了我的心事,他用枝丫代替自己的手,与我完成了牵手的行为。
不过这些只是我阴暗的心事,他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出声提醒道。
“真的有。”
“啊?”
“河边有鬼。”
“……”
大夏天,绿荫之上还是火辣的太阳,我后背泛起一阵凉。老实地往他半透明的身体后面躲藏,他不让动,我就一点没动。
“姜深,你是感应到的吗?”
“你看看对岸河边。”
他指过去,我的视线追过去,看到一个坐在石头边的消瘦男人,隔着几十米,不太看得清对方的表情。
看着有些大龄,但也不是那种动弹不得的老大爷形象。
大中午在河道这里散步的人只有我,别的人都是在阴凉处钓鱼,或者是躲着乘凉。我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人还是鬼,但那人一动不动。
“用手机。”姜深出主意。
从包里拿出手机对着河对岸拍照,我拉近镜头,屏幕里有花有草有水,就是没有坐着的男人。
拿开手机,我肉眼看到他坐在那里,用镜头去拍,什么也看不到。
确定了,有鬼,就在对岸。
对方好似也察觉到了我们的视线,但能看见鬼魂的人屈指可数,所以对面的鬼魂也不太确定,他犹豫地飘了起来。
有些人天赋异禀,或者是什么招阴体质,就有可能看到灵异现象。我情况可能稍微特殊点,我是从姜深死后才这样,以前从未撞鬼过。
男鬼魂抬起头看向我这边,我紧张地站直,姜深用枝丫挠挠我的手臂,“没事,师兄过来了。”
师兄遛达一圈竟然是从水里冒出来的,它的能力可能超过姜深和对面的鬼太多了,对于现状完全不怕。
“我刚刚假装成鱼去咬钩了,那个光头还以为来了大鱼,哈哈哈。”师兄笑哈哈地指着上游的方向。
我以为它来招鬼,结果是来捉弄钓鱼人。
姜深:“对面的鬼过来了。”
没和师兄讲两句,我看到对岸的鬼魂从河面上飘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要往哪里跑。
“梁从容不用跑,他没有危害。”姜深安抚地说。
得了这句话,我想要往外迈的脚收回来,那个男人的鬼魂已经到了我面前。
他脸颊凹陷,颧骨凸出,头发还有点浓密,没有中老年秃头危机。
男人淡淡的灵体看着比姜深还要虚幻,但他的眼神是明亮的,打个比方,就像吃货看到喜欢的美食。
总觉得这个比喻有点渗人,他总不能是要吸我阳气吧?
我方可是有两个阿飘,应该能干过对面一个。出于对姜深的信任,我鼓起勇气搭话。
“你好。”
“还真看得见我,小妹妹你多大了?”
面对这个提问,我没有回应,而是先看向姜深。看到他点头了,我才含糊地讲道:“不到二十。”
“真年轻啊,我快五十了,我去年跳河的。”
“……”
大叔这话让我怎么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