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政局出来,谭乐生去公安局,奚明亚则到百货商场看自行车。
顺便给谭家四个小孩买见面礼。
她不清楚那几个孩子的性格,系统什么都没有说。
有时候奚明亚也会思考系统究竟为什么存在?
是为自己服务还是为那几个孩子服务?
说是为自己服务,偏偏要设定几个孩子为任务目标;
说是为了那几个孩子,对“绑定者”却并未设限,不存在任何惩罚机制。
它就像一个不成熟的玩具,专门送馅饼的,区别只有大馅饼和小馅饼……
哦,对了,人家首选对象还不是自己。
所以纠结它是否包藏祸心是非常没有意义的事。一没有谁能弄明白答案,二,奚明亚也不觉得目前能拿它如何。
干脆躺平享受它的‘白给’。
既然系统只有最基础的出生年月、住处和父母信息,奚明亚就按照他们的年龄,选择了绝大部分同龄人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给五岁的双胞胎挑了皮球,陀螺。
三岁多的谭文明则是一只上链条的铁皮青蛙,最大的谭文宣九岁,应该上学了。
奚明亚想了想,挑了一本小学生里很火的连环画《西沙之战》。
除了自行车和几个孩子的礼物。
奚明亚用谭乐生塞过来的工业票还买了一把电风扇。
家里其实有一把,但完全不够用啊。夏天最热时三个屋只能轮流吹。
最惨的就是明冬明春那个屋了,黑黢黢的,一点也不透风。
现在好了,家里两把风扇。
自己嫁出去后妈可以跟明美睡,明冬明春跟爸睡,晚上都能睡个好觉。
奚明亚买完东西,在附近租了辆板车。
特意拐到僻静无人的巷子里,将系统包裹中的八件套倒腾出来。
别说,这系统还是挺贴心的。
护肤套装外包装是雕花的木盒子,每个瓶瓶罐罐设计跟市面上别的化妆品差不多,就是产品种类更丰富,看起来更高档。
而这八件套介绍说是什么深睡控温被,拿出来看外观跟普通棉被没多大区别,就连床单花色都过于合群,是时下烂大街的红牡丹组合。
奚明亚嘴角抽抽。
啧了一声,她的眼睛被繁复的花纹吵到了。
板车推了一路,遇上好几个人偷偷摸摸上前问她棉被的来路。
她都笑嘻嘻说同学帮忙弄的,怎么弄她不清楚也没多余的。
大家都一脸失望离开。
没办法。
凭票供应的年代,棉花、布料都是紧俏货。
可惜积分难攒,不打折的被子也并不便宜,加上她的形象属于容易被辨认的那一类,否则奚明亚也想做倒爷搞搞钱。
“爸,快出来帮忙拿东西。”
院子大门有三步阶梯。板车不方便进去,奚明亚到门口就开始大嚷。
“这,这被子都是你同学帮忙弄的?”
“对呀。”
“哎哟,怎么搞两床薄的?看看,浪费多大一块布啊,还不如做成一床厚的呢,又实用又省被套布料。”
奚明亚白眼翻上天,“有就不错了,还挑剔呢。”
奚苏华反正意见一大堆。
挑剔完被子,又挑剔自行车,“怎么不买二八大杠,买了二六啊?你腿又不是够不着二八大杠,那个结实,更好用。”
“我就喜欢二六。”
“怎么还买了风扇?”
“那爸,你究竟用不用吧?”
奚苏华:“……”嘿!
父女俩边拌嘴边搬东西,整得热热闹闹的。
刘桂花这两天已经麻了。
早上那一千块带来的冲击,直到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就觉得,人跟人,区别咋那么大呢?
凭什么呀?
凭什么她董桂花就那么命好!
进城一个破包袱,光着大脚板连双鞋都没有。可她没婆婆磋磨,男人还争气,儿女各方面都顺顺当当的。
为奚大丫着急上火的乐子自己还没看两天人家就翻身了。
说嫁就嫁,关键这么急还能寻摸个压得住台子的出来,看看这一领证,就纵着媳妇儿给娘家买老多东西……
一想到死对头后半辈子有的是福享,再对比自家那几个,刘桂花胸口无名火快蹿房顶了,做个饭都在摔摔打打,一会儿骂小儿子王海,一会儿骂小女儿王叶。
朱大姐坐门口纳鞋底,有些神不思蜀。
等奚明亚还完板车再进来,她忙招手喊人,“明亚你过来,朱阿姨有事问问你。”
“什么事啊,朱阿姨?”
“你跟明美睡一个屋,你嫁出去后那屋不就少一个人吗?你觉得我租你家半边炕成不成?”
“……哈?”
奚明亚没懂,“朱阿姨你开玩笑的吧,你好好的屋子不住,去跟明美挤?”
朱大姐分到的是西厢面积最小的一间,不过也有十五平左右,一个人住肯定算宽敞的。
“额,”朱大姐讪笑。
表情为难,似乎难以启齿。
可一想这院里能有空地儿出租的就两家,一个董桂花家,一个隔壁蒋大爷家。
蒋大爷肯定不同意。
董桂花……
自己跟董桂花关系处得不差,没准能行。
这般一琢磨,她便说了实话:“你关永哥要结婚了,厂里鸳鸯楼不够分,他现在住八人宿舍,总不能结了婚各住各的宿舍,所以……”
“所以你就想让他们搬回来住,你去跟明美挤?”
“朱阿姨,这肯定不行哈。”
朱大姐脸上的殷勤缓缓敛起,“怎么不行?那,你那炕空着不是空着吗?你爹妈养几个孩子负担多重啊,我每个月给两块房租不也是给他们减轻负担吗?我不白住的呀,明亚。”
奚明亚嘴角抽搐。
谁差那两块房租了?
多两块家里还能富了不成?家里多个陌生人多不方便啊?
都一个院子的,进得容易让人出去难。
朱阿姨也是轴得很。
让亲女儿下乡,过继的养子接班。
现在更厉害了,还要为养子腾出仅有的一间屋子。谁不夸她是老关家的好媳妇啊,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落实得太彻底了,为了有后,真是越来越糊涂。
“朱阿姨,你知道我们家就那么点大,我那屋和明冬的屋就七个平方左右,我们都能把一间隔成两间,四个人睡,你家也可以啊,中间拿木板和黄泥糊一糊,住三个人一点问题没有。”
“太窄了,委屈人家新媳妇儿。”
“你都委屈自己给关永哥腾空间了,他还嫌小啊?”
“不会吧,不会吧?他这么不孝吗?”
“现在谁家人均面积不就几平方啊?咱这情况都算好的了。”
住筒子楼的,一家几口塞在十多二十平屋子里的多得是。
现在分一半给他,还能挑?
那他关永真不是个东西。
朱大姐可听不得别人说关永半点不好,连忙解释:“你关永哥没说什么,他也没提要搬回来,这是我自己想的,我怕委屈了人家女同志。”
奚明亚心里不得劲。
冷哼一声:“关永哥两个人住宽敞的大一间,您却到别人家挤一个床铺,这说出去大伙儿是夸你慈母心肠,还是说关永哥没心没肺白眼狼啊?自己过得舒坦,让老母亲寄人篱下,说出去多难听。”
“不是我舍不得半张炕,我是怕您自以为对关永哥好,反倒让他背上不好的名声,以后哪天厂里提干、表彰优秀工人什么的,人家一打听,这不全是话头子吗?”
朱大姐被说懵了。
自己真是为了儿子好,咋成害他呢?但明亚说的,好像确实有道理。
“真的这么严重吗,明亚,你别吓唬阿姨啊。”
奚明亚冷着脸,严肃点头:“真没吓唬你,咱附近都知道关永哥是过继来的,朱阿姨,要不然你问问关永哥去,听听他的想法,免得好心办坏事。”
“成,我问你关永哥去,明亚啊,你不许跟别人说我差点做糊涂事的事啊。”
“不说,放心,我嘴严着呢。”
奚明亚笑咧咧保证。
等下午董桂花一下班。
奚明亚就悄咪咪把这事说了。
末了叮嘱董桂花同志,“妈,你以后少给朱阿姨拿主意,我看她再这么偏心眼,迟早出事,别到时候赖你头上。”
董桂花听了直骂她糊涂。
“哎哟你说她这个人,真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人家嘴上夸她对关永好对得起老关家,她就美滋滋,私下里谁不笑她傻,工作给了关永,房子还要给,那以后关锦回城还能落下啥?她有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个亲生女儿?老了关锦要是不管她,那真是自找的。”
就跟董桂花和刘桂花闹翻是因为孩子一样,她跟朱大姐走得近也是因为孩子。
朱大姐男人去得早,就留下关锦一个女儿,那时董桂花流了第一胎好几年没开怀,两个为怀孕发愁的女人在刘桂花的得意下,自然而然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苦,渐渐地,就走得越来越近了。
后来朱大姐的婆婆上门闹事,以她无后为由逼朱大姐让出她男人的工作,还要霸占房子。
折腾好一阵子没成。
厂里不可能干这缺德事嘛。
也不知怎么着朱大姐先服了软,同意过继大伯子家的老三,就是关永。
那时候关锦三岁,关永都五岁记事了。
董桂花觉得两人关系好啊,处得跟小姐妹似的,咋能看她犯傻呢。
在过继这事就劝她。
说,反正只要她不点头,工作、房子,厂里都不会逼她让给大伯子小叔子,不如跟关锦奶奶家彻底撕巴开,往后连逢年过节的礼钱都省了,花自个儿身上不快活呀?
朱大姐没听啊。
觉得那样干以后要被戳脊梁骨,别人会骂她不贤惠,死了都没法见她男人。
还反过来教育董桂花,说她这思想太“独”了,难怪落胎娘家都没提只鸡来看她。
这话叫董桂花心寒不已。
后来她一路偏心,董桂花偶尔也劝,劝她别把亲生的心真的伤透了。
朱大姐就特别不高兴。
觉得董桂花对她儿子有意见,又争了一场。自此以后,两人的关系就不如早前亲密,只比一般邻居处得稍微好一点。
所以听到闺女的话,董桂花一点不意外,有些人吧,就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名声活的,自己苦得跟黄连一样,只要外人说句“你对得起谁谁谁、你是好媳妇、好妈妈”,她就满足了。
“拒得好。”
“你不拒绝,妈也要拒绝她。发癫还想发到我们家,以后摔了碰了又怪咱家地不平,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奚明亚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你那套理由不错,关永要真敢继续撺掇她租炕,我就让你弟跑他现在的那个厂子传传他的闲话。真笑死了,他是过继给关家的,又不是过继给咱整个大院的,哪有惦记别人家屋子的道理,美得他!”
“嗯嗯。”
母女俩嘀嘀咕咕。
晚饭做好,全家人坐桌上快要开饭了,巷子里传来了‘滴滴嘟嘟’的喇叭声。
“谁那么傻缺把车开咱们巷子里,肯定卡住出不去了吧,哈哈哈哈。”
“有可能。”
“嘿嘿,我去看热闹。”明春明美撒丫子往外跑。
一分钟后,穿着制服的谭乐生跟在姐弟俩身后进来了。
奚明美声音激动得劈叉:“大姐,姐夫开车来接你了,可帅可洋气!”
话音刚落,就见桌上四双眼睛直溜溜盯着自己。
下一秒。
“噗——”
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反正一瞬间屋里爆笑如雷。
谭乐生一脸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