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晚上十一点，宿舍准时熄灯。
明天还有早课，舍友们结束了八卦话题，陆续入睡。
夜深人静，程星以的思绪也遁入了安静的黑暗中。
但她睡不着，只好戴上耳机，把英语听力当成催眠曲。
标准的英音入耳，她翻了个身，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眠。只是，她的脑海中，依然是今天那些的飞行方案和数据图表。
第二日的课表安排得满满当当，上午的课程结束，已经将近十二点。
这个时间点，理大各个食堂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穿着迷彩服的身影。
邻近教学楼的二食堂。
程星以和舍友们排到队伍末端，向前望去，队伍一眼看不见尽头。
方心妍不禁抱怨：“最近每天都要和大一新生挤食堂，等排到我们，饭菜都凉了。”
程星以提醒：“赶紧吃完回去休息吧，下午还有课。”
“哎，要是早知道现在会比996还惨，我就不学理科了。一周七天，五天早起，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变黄脸婆。”方心妍无奈地叹了口气。
钟桃疑惑地看她一眼：“那你当初怎么不选择读文科？”
“我理科成绩相对好一点，再加上分科的时候，听别人说理科好选专业，就选了，”方心妍苦兮兮地说，“报专业那会儿就更不用说了，我和爸妈对着那专业目录眼花缭乱，觉得这专业好高大上啊，就填了上去。”
“那一一你呢？为什么要选这个专业？”
话题不知不觉间转移到了程星以身上。
程星以闻言，回过头：“哎？我没跟你们说过吗？我从小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航天工程师。”
话音刚落，就看见方心妍和钟桃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了？”程星以奇怪。
“你刚刚回答问题时的模样，认真得好像一个小学生。”
程星以：？
终于轮到她们，三人迅速打好饭，找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程星以放下餐盘，就着一本最新期的学术杂志下饭，翻了几页，其中一篇论文引起了她的兴趣。
飞行器设计中气体动力学研究。
这篇论文所提到的方法和思路，和她们目前探索的方向相关。团队制作的实验所遇到的问题，都有在上面提及。
作者的单位正是他们学校，名字是——HanShu？
是同音吗？
直到方心妍小声提醒她：“一一，有人找你。”
程星以抬起头，才看到一个身材高瘦的男生站在她面前。男生对上她的目光，有些紧张地推了推眼镜。
“程星以，我……我叫周莫元，是化学生物学系的。我，有些学习上的问题想请教你。就，就是，我今天在高数课上遇到了一些疑问，听说你在这方面很厉害，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男生略显局促地询问。
一个化学生物系的，跑来问她高数问题？真是够耐人寻味。
程星以心里玩味，却没表现在脸上，她对这些搭讪借口早已司空见惯。
不过，她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微微一笑：“邮箱可以吗？”
“啊？”周莫元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
“可是……”
程星以维持着温和礼貌的微笑：“既然是学习上的问题，发邮箱会稳妥些，企鹅很容易吞消息呢。”
周莫元赶紧说：“那微信呢？微信也是可以的。”
“抱歉，我没有微信。”程星以语气真诚。
微信刚推出不久，在大学生群体中使用率并不高，大多数人还是用企鹅，她嫌麻烦，一直没下载。
“那……也行吧。”周莫元只好答应。
程星以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下自己的邮箱，递给他。
“谢谢……”周莫元接过纸条，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走到座位的另一边，还依依不舍地回了几次头。
苏心妍目送他的背影，接着凑到程星以身边，用手肘碰了碰她，笑嘻嘻地说：“可以啊，拒绝人越来越有技巧了。”
程星以扫她一眼，一本正经道：“别胡说，人家只是请教学习上的问题。”
苏心妍和钟桃对视一眼，努力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声：“对对，就是单纯的学习问题。”
“不过，我有点好奇啊，”苏心妍话锋一转，“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就没考虑在大学里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吗？”
程星以漫不经心地说：“没。”
然而，她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身影。
食堂内人声鼎沸，排队的队伍依旧冗长。
不远处，几个男生穿过拥挤的人群，朝门口的方向走。
“韩神，韩神，我真的错了，你别生气了。”说话的男生一头红毛，在人群中分外惹眼。
韩数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史鑫言，下次再把那种人带到我面前，你的腿就别想要了。”
红毛，也就是史鑫言苦着一张脸：“我发誓再也不敢了。”
“我要是早知道你跟那家伙有过节，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给他牵线啊！”
一旁的同伴嘲笑：“史鑫言，你叫什么实心眼，干脆改名叫缺心眼吧。”
史鑫言急得抓耳挠腮，忽然像发现什么，嚷嚷起来：“韩神，快看，两点钟的方向，是上次那个看见你就跑的妹子！”
韩数抬眼望去，目光微顿。
但没等他回应，史鑫言又叭叭不停：“我打听到她是谁了，航天航空工程系大二，程星以。”
“之前那张在学校论坛上爆火的图书馆照片，那里面的女主角就是她！”
“咦？这么漂亮的妹子居然是航天航空工程系的，这不科学啊。”另一个同伴说，“真是便宜航天航空学院那帮狗崽子了。”
“哇哦，有个男的走过去了，那是她的男朋友吗？”
史鑫言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不太像，像是过去搭讪要联系方式的。”
不知那男生说了什么，程星以弯起眼睛，朝着他笑了一下。
这一瞬间，仿佛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然后，春风轻拂，枝叶摇曳，梨花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
史鑫言看得有些发愣，直到身旁的同伴问：“喂，你觉得他能顺利要到联系方式吗？”
“应该不能吧，漂亮妹妹的眼光不会这么差的。”他十分笃定。
然而——
“啊？等等，不是，怎么真给他了？”
看到程星以真在纸上写了联系方式，并递给了那男生，他顿时急了：“哎喂，那男的长得歪瓜裂枣，漂亮妹妹糊涂啊！”
史鑫言目睹全程，捶胸顿足的同时，内心也蠢蠢欲动：“韩神，你说，我要不要也过去要一个联系方式——”
韩数眸色漆黑，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时，程星以的舍友提醒了她一句，她忽然偏头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但她似乎没发现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史鑫言还在喋喋不休，韩数心底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收起余光，轻扯了下单肩包的带子，声音更加冷淡：“走了。”
“啊？”
史鑫言这才如梦初醒：“韩神，等等我——”
近来天气变化多端，才过正午，天空忽然暗下来，又开始下起了雨。
天气的缘故，下午的体育课只能暂停。
趁着这个空隙，程星以整理了一些疑问，打算去办公室请教黄教授。
到教授办公室，门虚掩着，程星以收起伞，走上前敲了敲门，轻轻推开。
办公室里，一名年轻的男子正在伏案工作，是之前未曾见过的面孔，看来是新入学的研究生。
听到敲门声，他抬起头：“请问找谁？”
程星以礼貌地回应：“学长您好，请问黄教授在吗？”
研究生说：“黄老师吗？他今天一早出国参加学术会议了，预计一个月后才会回来。”
这么不巧吗？
“好的，谢谢。”程星以按捺住内心的失望，礼貌地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刚走出门，手机屏幕亮起。
她点开，是江尤夏发来信息。
江尤夏：【我刚刚问过实验室的管理员，说是实验室已经满了，排期已经到三个月后。】
未曾想到，宋驰阳一语成谶。
程星以心绪复杂，回复：【没关系，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实验进度陷入了瓶颈，连实验室也成了问题，这让她倍感压力。
程星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努力平复心情。随后，她收起手机，准备撑伞离开。
“学妹，学妹，等一下。”这时，身后传来研究生的声音。
程星以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研究生从办公室里追了出来，到她的面前：“你就是程星以学妹吧？”
程星以点头确认，心中有些疑惑：“是的，学长还有什么事吗？”
“黄老师之前跟我提过你，”研究生说，“我刚记起来，他外出前给你留了一张纸条，让我转交给你。”
说着，他递过来一张便笺：“他说这段时间，你遇到任何问题，可以直接联系这上面的人。”
程星以接过。
这张便利签上，写了一串手机号码，还有一个名字——
韩数。
韩数？
是她想的那个韩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