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把买来的东西整理好,又喊店小二送上来了两道菜。祝秋虽然不用吃,但谢辞得吃饭,而且现在他们的身份是普通百姓,总是要做做样子的。
饭后祝秋和谢辞打算下楼到客栈的后院逛一逛,也算是谢辞说的“夫妻饭后在后院赏月聊天”,而刚下楼,他们就看见谢鹤阳在哄一个低声哭着的小女孩。
谢鹤阳这人,端庄冷淡的像冰块,一看就是空有善心却不会哄人的类型,杵在小女孩面前一句话不说,站了半天摸出一块糖递过去,然后一本正经说:“别哭。”
祝秋:“……”
谢辞:“……”
小女孩看了他一眼,好像被吓到了,往旁边挪了挪,继续哭。
祝秋摇摇头,走过去接过谢鹤阳手里的糖,在谢鹤阳带上一丝错愕的眼神中将这颗糖递到小女孩面前,语气稍微柔和了点:“别哭了,给你糖吃。”
以为祝秋能有什么大本领的谢辞:“……”
小女孩这次没被吓到,但也只是抬头看了祝秋一眼,又怯生生看了一下糖,继续埋头哭。
祝秋一愣,没想到自己语气如此柔和,竟然不管用。
以前在净虚山,她有时也会遇到因为修炼遇到困难而偷偷哭的年轻修士,彼时她没有糖,但也会走过去平淡而认真说“别哭了,总能进步的”。
屡试不爽,颇有奇效。
被安慰的年轻修士都立刻不哭了。
这次她以为自己学会了温柔一些说话,一定会更有效果,不想竟反而碰了壁。
谢鹤阳一脸复杂地看着她,祝秋一阵尴尬,下意识看向谢辞,就见谢辞在旁边竟然带着一丝笑意看她,眼中有着说不清的感情。
下一刻,谢辞走过来,又从她手里接过糖,小声说“交给我吧”,便转身蹲在了那小女孩面前。
“哥哥今天也很难过。”谢辞忽然说。
祝秋站在旁边怔了一下,认真看着谢辞。
谢辞继续道:“今天上午哥哥在学堂被同窗欺负,夫子却只打了哥哥的手板。回家后爹娘又不喜欢哥哥,赶哥哥去打扫泔水桶,反而拿买好的糖糕给弟弟……”
少年垂眸说着这些事,语气柔和又有些失落,加上一张年轻俊俏的脸,说自己在学堂也毫不违和,只颇惹人垂怜。
那小女孩也真不哭了,她抬头定定看着谢辞,眼中带着纯真的惊讶,仿佛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这么惨的人。
“你也被夫子打手板了……?”她小声道。
谢辞叹了一口气:“何止是打手板?我们夫子严厉起来,拿鞭子抽也是常有的事。”
少年说着撩开袖口,淡色的疤痕爬在雪白的胳膊上。
小女孩瞪大眼睛:“疼、疼不疼?”
谢辞轻轻苦笑:“怎么会不疼?但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就不疼了。”
小女孩又小心翼翼抬起手:“我能摸摸吗?”
“当然,已经愈合了。”
小女孩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谢辞的疤痕,又飞快收回手,满眼同情地看着谢辞。
谢辞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但是没事,有人给哥哥糖,哥哥已经不难过了。现在哥哥把这颗糖给你,你会不会也像哥哥一样坚强?”
小女孩抽噎一下:“好。”
谢辞笑了,终于把那块辗转三只手的糖递给了女孩。女孩接过糖,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糖糕。
“这是阿娘和阿爹给依依的,依依给哥哥,哥哥别难过。”
谢辞小心接过,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笑着说“好”,然后小女孩就揣着糖跑走了。
他笑吟吟地站起身,眼中的可怜和失落消失殆尽,反而一脸轻松地看向祝秋:“好了,娘子。”
被叫了一下午“娘子”的祝秋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她看着谢辞,神色平静,心中却生出淡淡的涩意。
这些话半假亦半真,她听得出来,而且手腕上的疤痕做不得假,是结结实实的雷鸣鞭。
就连旁边谢鹤阳那石头一样的脸也流露出“净虚山竟是这样教导弟子”的神色。
但谢鹤阳什么也没说,只朝祝秋和谢辞作揖一拜:“多谢二位了。”
“小事。”谢辞轻笑,站回祝秋身侧。
谢鹤阳又问:“二位道友今日逛了一圈阿朗山,可有什么收获?”
祝秋摇摇头:“没有半魔的气息。”
谢辞又补充:“或许半魔也比较小心,得再确定确定。”
谢鹤阳“嗯”了一声,又说:“听闻以往的外乡夫妻大多是半夜出事,二位晚上小心。若有什么消息,可以用传声咒告诉我,我会立刻赶到你们身边。虽是薄力相助,但总比没有强些。”
祝秋和谢辞应下,谢鹤阳不再多言,又像个冰块一样走了。
这下院子里就剩下祝秋和谢辞,天上阴云密布,似是要下雨,半点月光没有,更不用谈“赏月”,两人稍微走了一会儿便回了房间。
半路谢辞趁着祝秋不注意,随手把糖糕一扔,发出一声不屑地轻笑。
而回房,就面临了两个问题——
沐浴和睡觉。
祝秋看着屏风之后的沐桶,认真道:“沐浴不妨事,我给你与我施净身咒就行。”
谢辞在旁边乖巧认同:“嗯。”
那睡觉呢?
夫妻睡觉,定然是同榻而眠。
祝秋思索片刻,还是看向谢辞:“谢公子既然说半魔常在夜间出来害人,那必然也是找同床共枕的夫妻。”
谢辞依旧乖巧淡笑:“嗯。”
祝秋松了一口气。
看来谢辞明白她的意思,也没有拒绝排斥的意思。
虽然她修无情道,又长谢辞三百岁,不是很介意这件事,但她也得考虑谢辞的感受,并不想落得一个“觊觎徒弟”的师父头衔。
她垂眸沉吟,决定还是掐一个非常短暂的闭音咒,在咒中认真朝谢辞道:“你且放心,为师修无情道,不会对你做什么。”
谢辞还是轻笑着“嗯”了一声:“师父放心,徒弟明白。徒弟在师父眼里不过是池中一条鱼。”
祝秋:“……”
她倒的确这么说过,不过这话放在这儿说怎么有些怪怪的……?
她轻咳一声,打算挥手解咒,谢辞却忽然开口:“而且师父说笑了。再怎么说,也该是我朝师父保证才对——”
他说着,一双明眸看着祝秋,盛着柔情和纵容,嘴上说着“师父徒弟”,却全然没有徒弟的架势。
“阿辞保证,此生尊师重道,绝不会对师父有逾矩之举。”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会掉落万字更新~
感谢宝贝们一路的支持和喜欢,后面我也会继续努力,争取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