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秋翻了个身。
已经是子时了,她的神识依旧能探到谢辞蹲坐在她门外,这家伙好像真不打算离开。
可守着她做什么?
祝秋想不明白,又翻了个身,目光正对上自己的房门,犹豫片刻,她还是起身,披上一件外衣朝门口走去。
嘎吱——
门被打开,祝秋朝门口看去,不想正对上少年朦胧惊醒的眼睛。
“师父?”他比她先开口,慌忙站起来看着她,“您要离开?”
祝秋:“……”
这大半夜的她离开要往哪儿去?
“我不离开,”她说着反问,“倒是你,你不回房睡觉,守在我屋门口做什么?”
刚松了口气的谢辞听到这句话一怔:“徒儿——嗯,徒儿可能是梦游……徒儿这就回去。”
少年虚笑了一下,行了一礼转身就走,脚步慌乱。
祝秋皱皱眉,伸手拽住了少年的手:“说是回去,然后等我进屋后再出来?”
“……”
谢辞脚步停下来,转头看向她,错愕的一双眼睛似乎在说“师父怎么知道”。
还真是什么情绪都在脸上藏不住。
开心也是,惊讶也是,难过也是。
祝秋叹了口气,心里对自己这个徒弟也放下仅剩的防备:“你是我的徒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这句话好像给了谢辞底气。
他定定看着她,祝秋能在少年的眼眸里看见自己,满是自己。
祝秋忽然觉得,似乎还没有人会这样看自己。
而谢辞也在此时垂下眸:“徒儿睡不着……徒儿在床上辗转反侧,新房间新床褥固然好,但这一切太好了……好的不像是真的。徒儿怕一觉醒来,师父走了,一切又恢复原样。只有守在师父旁,徒儿才勉强能安下心休息。”
祝秋:“……”
竟然是这样。
她一时觉得哭笑不得,但心底却软了一块。
祝秋看着面前的少年,比起当年从天渊捡回来时的孩子,他如今已经比她要高了,眉眼也长开,一双净眸在莹光下如盛着水般温柔而内敛,要是不提年纪,他看起来可与她平辈。
可实际上,他却依旧是个得到新东西会开心,害怕师父离开所以偷偷在门口守着的少年。
“求师父让徒儿在外面守着吧。”谢辞又道。
祝秋摇摇头:“山间夜里寒凉,你虽伤愈,但夜夜受寒,对修行也不利。明日我教你剑术,难道你要又困又疲地跟着我学?”
谢辞一顿,神色犹豫起来,但显然不想放弃,低低喊了句“师父”,仿佛是他最后的坚持。
祝秋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既如此,你便睡在我屋吧,不过只能睡在侧榻上了。”
此话一出,少年猛地抬起头,眼眸明亮闪烁,下一瞬却又踌躇起来。
“……如此不会给师父添麻烦吗?”
“不会。”
祝秋倒不在意这些。
星辰峰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外人不会知道,而徒弟一副单纯性子,她又是修无情道,怎么看都不会有问题。
于是谢辞眼眸里藏不住喜悦又故作沉稳地捧着一床被子一个枕头跟祝秋进屋了。
少年很听话,规规矩矩躺在侧榻上,盖着被,言语带着轻笑朝祝秋道了句“师父早睡”。
祝秋见他笑,莫名自己也想跟着无奈地笑。
她没有对父母的记忆,三百年前千刹国更是换了几代帝王。而在净虚山的三百年,她都是跟随师尊和师兄,云清师尊对她和师兄很好,悉心教导,时严时松,师兄对她虽严厉但也照顾。
只是两人一个仙风道骨,一个刚正不阿,都不苟言笑。
如今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亲近又不掩欣喜的徒弟,祝秋心里有种新奇的感觉,但并不难受。
她想,果然如她当年所料,人与魔怎么就天生有别?
不在魔界生活,则魔亦非真魔。
而接下来,她只需教导他魔亦可成人便可。
天瀑之光盈盈洒下来,祝秋终于不用探神识出去,慢慢阖眸睡去。
而静夜之中,侧榻原本同样睡去的少年忽然睁开眼,方才干净的笑意半点不再有。
他一动不动,只借着莹光朝祝秋看去。
对他已然没有防备的女人侧躺着睡着,呼吸清浅,几缕黑发散落下来,与白皙的皮肤形成极致的对比。
谢辞恍然觉得自己对这一幕很熟悉,但仔细回想,自己确实从未见过她,更别说熟悉她熟睡的模样。
他抛开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目光一点点在她的脸上游移,如同他的手一般描摹着女人的一切,将这个对于他而言陌生的、貌美的、可恨的女人刻在心里。
像伏在暗处的猎兽在平静地、细细地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可越描摹,谢辞反而越睡不着。
他有点口干舌燥,心中又有些烦闷,一种想把女人拽起来,扣着她的手腕质问她究竟为什么带他回来又不管他的情绪逐渐强烈。
谢辞只好重新闭上眼。
他想,如今如果他这般问,只会被一掌拍开。
而终有一天,他会变强,强到足以压制住所有人,届时他一定会好好问出这个问题。
他要让她愧疚,让她不甘不忿却无可奈何,让她……
伏在自己怀里,低低在自己面前啜泣道歉。
可惜变强之路是很坎坷的,特别是对于谢辞而言。
同样的招式、加倍的努力,在祝秋亲自教导之下,他挥出的剑威力依旧不及他人三分之一。
眼见面前的山石不过被剑气削去一小角,祝秋面色平静,心里倒讶异谢辞的灵力竟低至此。
当初谢辞说自己功法微弱,她以为不过平平之姿,但现在看来,反而弱得不正常。
少年自己看着那落下的一小角石头,眼底压着祝秋看不见的阴翳不甘,但面上只微微笑着,带着让人轻而易举就能看出的沮丧和失落。
谢辞收剑的模样倒是漂亮,轻轻一收,利落干脆。
他走到祝秋面前,垂头作揖:“是徒儿蠢笨,耽误师父时间了。师父刚出关,如若有事,不必在意徒儿,徒儿……自己定然勤加苦练,不让师父失望。”
话是如此,但祝秋和谢辞心里都明白,这不是勤加苦练就能解决的事。
祝秋看着少年强颜欢笑的模样,心里也不太舒服。
所以问题出在哪儿了?
以谢辞本身的身份,天资就算不是绝佳,也绝不该是如此程度。
难道是……双魂锁有影响?
历史上双魂锁很少出现,记录更少,所以祝秋二十年前才拿它没有丝毫办法,而他们也不知道双魂锁除了记载的“一死俱死”之外还有什么影响。
祝秋垂眸思量片刻,决定做个危险的小尝试。
她收起自己的想法,开始鼓励:“为师无事,你只管练就好。不用担心,厚积薄发之人常有,我长虞的徒弟,将来定然是出类拔萃、超群绝伦。”
谢辞一怔,将眸色敛起,语气有些复杂地应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祝秋觉得谢辞转身时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不过她不再想这些,眼看着谢辞又起了一遍势,祝秋在心里暗暗掐了个小诀。
此诀名为“遮天”,可以在半盏茶的时间里将某样东西全然屏蔽掉气息,就连神与天道也察觉不到,和消失无异。
她打算以此诀遮天目,让“双魂锁”消失半盏茶的功夫。
而一诀下来,祝秋眼见谢辞的起势果然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崛起!
关于明明都是祝秋,为什么在幻境之外两年都不苟言笑,清冷淡然,而在幻境之内就会不由自主被影响着轻笑的问题不是崩人设,后面会解释~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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