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
阎娇娇直呼好家伙。
“你家不是正经庄户吗?”阎娇娇灵魂发问。
扈家庄所在的独龙岗,也是个交通要道,因此除了种地之外,在官道旁各家也经营着脚店生意。
“那好地方都让祝家人占了,李家又有好酒菜,我家比不过,便自然要想点法子弄几个客人回去了。要不然那店开着,岂不是赔本。”话一旦说开,便理不直气也壮了。
“这年头黑不黑店的不好说,这路边开店的,基本上都在衡量客人能不能抢,能抢的就做土匪,不能抢的才会想着正正经经做生意。”花荣做知寨,常在青山剿匪,时不时也扫些黑店。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所以只要不是闹得太厉害,这种小店他是不管的。
“那咱们怎么着?”阎娇娇二位经验丰富的。
“去吃饭呗。”花荣见状,倒也光棍,坦然的说道,“人不怕出事,但这马可不能伤着。”
“好吧。”见花荣如此,阎娇娇便也不再多说,自己主动下了马车,和扈三娘三个人往脚店走去。
等三人走近,阎娇娇才发现这脚店规模不大,但也不是路边摊那种小打小闹的小店。岗下溪边一溜有十来间屋子,靠墙的溪边两间大屋子收拾的几位敞亮,里面放着好些桌椅板凳,门口又有牲口棚,有两匹马正在那儿吃草。
“看起来是个大店。”阎娇娇松了口气。大店风险就小的多。
毕竟这十多间房,在乡下也算是一份产业,有家有产,杀人越货跑路的成本就大了些。
“这地方的生意比我们家那儿好。”扈三娘有些眼热,凑到阎娇娇耳边说,“所以他们连蒺藜都舍得用草的,不像我们只能从山里弄点刺洒上。”
您还真到这儿学习先进经验来了。阎娇娇笑着想到,但也低声回了句,“你若是想将你家脚店经营好,这个容易,等你走的时候,我送你几个方子,保管让你经营的红红火火。”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走到店门口,立刻就有小二上前来搭手,“客官这边走,打尖儿还是住店?”
“打尖。”花荣将自己的马交给小二,又将阎娇娇手中的马车递过去,“我家拉车的马掌出了问题,你这儿有没有能治的师父。”
“这可巧了,我们家刚好有个积年老师傅,最擅长钉马掌。”小二一示意,阎娇娇等人往里面敲,果然见房后面有个小小的铁匠炉子,有个匠人正在吃饼。
果然,有扎轮胎的就有补轮胎的。
花荣也没戳破,只是将缰绳递给他,“把我家的马掌给修修,只要不耽误我们赶路,银子好说。”
“误不了,误不了。”小二满脸堆笑的牵过了马,喊了几个伙计来帮忙卸车,自己迎着花荣和阎娇娇三人入了店。
小店不大,能供应的菜食也不多,柜台处的水牌有点掉漆了,看着就知道有些岁月,上面的价格连花荣看着都嘶了口气。
毕竟是高速路上的饭店,古往今来就没有便宜的。阎娇娇有心理准备,倒也不在意,捡着点了六个素菜,最荤的不过一盘子炒鸡蛋,又让店家闷了一盆米饭,然后问店家,“我们不要酒,花钱买你两桶水,成不成?”
她怕这店里的肉来历不明,不敢吃。
“成,成,这怎么不成。”那掌柜的也是个面善的,见阎娇娇三个人点了六个素菜,对菜价一文都不还,心中当下就乐开了花,语气越发和缓,“娘子要什么水?是井水还是开水,我们这儿都有。”
“桶借给我,我自己去打一桶就是。”花荣怕店家在水中做手脚,非常老练的挽了袖子,往后院走去。
掌柜见状,忙让小二陪花荣去打水,然后请阎娇娇和扈三娘落座,自己去厨后下单炒菜。
阎娇娇见扈三娘的眼睛在隔壁桌的肉菜上瞄了几眼,当下一笑,“想吃荤的?”
“也没有那么想。”扈三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过她出门后就饥一顿饱一顿的,最好的那餐还是夜里打劫阎娇娇而来,如今在店里,闻着隔壁几桌的肉香,的确是有点想。
“两位娘子,咱们小店的卤牛肉可是一绝,要不要点些尝尝?”一个小二刚好端了炒青菜过来,听到立刻推销道。
“你们有牛肉!”扈三娘眼睛都亮了。
“失足跌死的。”小二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正经的牛肉,香得很。”
扈三娘咽了口口水,但还是坚持道,“还是算了吧,多谢小二哥。”
“没事儿,没事儿,客官若是想要,再寻我就是。”小二哥也不恼,一副见多了的样子,毛巾往肩上一搭,就又去端菜了。
“你那么喜欢吃牛肉?”阎娇娇好奇的问,却不料打水过来的花荣听到牛肉,也是眼睛一亮,“这地儿有牛肉?”
扈三娘点点头,然后两人看向阎娇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是这牛肉……着实难遇到。”
牛肉,有什么稀奇的?
经过两人解释,阎娇娇才明白,在大宋吃野生动物不犯法,就算你打虎杀虎,只要你遇到,你解决了,就是你能耐,没有人会追责。
唯一受法律保护的动物,死了会被追责凶手的动物就是牛。
“牛废则耕废,耕废则食去”,虽然保护耕牛政策一直都有,但是在宋朝时,这个发展到顶峰。不仅皇帝三番四次下诏禁杀耕牛,私杀耕牛会被判斩首,邻里要连坐;市场上也采用了“市立劵”这种手段,详细的说明买牛的买家和卖家,方便查证。同时官员的考核标准里,也有因为没有禁止杀牛而被降职的事情。如刘禹锡、朱熹等官员的政绩中还有因为“禁屠牛”而被记载的功劳。
大宋之所以如此禁杀牛,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商品经济的发展本身就会对农业产生冲击,国土面积的狭小,人口的众多,都导致大宋的粮食压力很大,因此保障粮食问题就成了国民经济的根本。
在这种大环境下,农业技术的革新也有了长足进步,封建时期的铁犁牛耕技术在宋代达到了巅峰,这使得农耕对牛的依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保护耕牛的律令因此比之前代更为具体。
但有句话说得好,缺什么就吆喝什么。朝廷法度越严格,其实也说明杀牛这个事情挺泛滥的。
原因很简单,牛肉贵啊!
一斤牛肉大概100文左右,一头牛的卖价是五贯到七贯,但杀了之后卖肉,却能卖二三十贯,这是三四倍的利润,所以才能让人铤而走险杀牛。
除了利润高,还有一个原因是官府常年征收牛皮、牛筋、牛角等用于武器制作。特别是制作弓弩用的牛筋和牛角,消耗量非常大,官方养牛数量绝对不足,因此民间常常也要杀牛补足这部分差额。
种种互相矛盾的政策之下,导致在正经的世面上牛肉很少,但是这种黑店、野店里,牛肉却屡见不鲜。
阎娇娇见着两人都馋,却也的确担心这店中的不是什么正经肉,于是说道,“你们想加个荤菜也不难,我带来的包裹中刚好有我娘做的牛肉干,拿给叔叔下酒正好。”
“那可要买酒?”花荣眼睛一亮,看向店家的柜台。
“酒也略带了些,只是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阎娇娇想到自己出门时,母亲准备的那一大包吃食,于是便起身道,“我先拿给你尝尝,喝不惯再买店家的酒便是。”
趁着酒菜都没上齐全,阎娇娇和扈三娘回了趟马车,翻出了那个母亲给她打包的绝密包裹——里面有着真空的速食品,卤牛肉,卤鸡爪,卤猪耳之类的,以及两瓶换了包装的白酒。
因她本身都不爱吃这些,又是真空包装,不会坏掉,所以都差点放忘记了。如今在马车上,偷偷的除了包装,将灯影牛肉,卤牛肉,红油猪耳,手撕牛肉几个菜装碟了,又让扈三娘拎了酒,来到堂中。
脚店里的客商南来北往的都有,自己带干粮的也没有什么稀奇,所以他们的举动并不惹眼。
花荣没见过这些东西,尝了两口之后,便吸溜吸溜,只觉得红油系列的肉做的真是好吃,极其适合下酒。
“这酒有些烈,你先尝一口。”阎娇娇给花荣和扈三娘各倒了两盅,然后紧张的看着他们。
如今的酒多是米酒,还需要过筛才能喝,所以她这亮如水的酒极大的引起了两人的好奇。扈三娘还好,平常喝的都是自家酿的酒,不知其中奥秘,花荣却是一杯下肚,察觉到了这酒的好,当下举杯,“嫂嫂,这酒好是好,可小盅喝也太不解馋了,我去找店家拿个碗?”
“不行。这酒太烈了,你还要起马,小酌两杯即可。”阎娇娇一口拒绝,“若是真想喝,等咱们到了家里,你喝多少坛我就不拦着。”
花荣被拒绝有些失望,但也知道不能喝酒误事,并没有太纠缠,只是倒了一杯放在手边,慢慢的嗅着,打算最后再喝。
阎娇娇这包里装的是阎女士新换的汾酒,香味极其醇厚,一打开周围几桌都闻到了,便有人忍不住朝他们这边张望,也有人唤了小二过去,质问这种酒为何不卖于他们。
小二在那边解释,说这酒是客人自带的,有人便罢了休,却也有人不甘心,直接拿了银子过来,啪的一声拍在了他们桌上,“倒是什么样的好酒,便是让人几盅就醉了?我却是不信!娘子不妨卖给我几碗,让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