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各外陌生,肖稚鱼心又猛跳两下,她对李承秉出现在此处心存疑虑,患得患失,突然听到有人来,又不是这两日熟悉的林家仆从,脸色不由微变,就怕是李承秉派人来拿她。
潮落对外应了一声,然后掀开帘子出去,问来人何事。
肖稚鱼听见外面的人道:“我家郎君听说有蛇进了帐子,派小人来送驱蛇粉。”
潮落便先谢过。那仆从又补充道:“这可不是寻常药粉,是我家郎君找人特意配的,家里有人外出,就算歇在荒郊野外,也从没被蛇咬过。”
听此人与李承秉毫无关系,肖稚鱼心已经落回原处,同时又有些好奇,潮落不擅交际,别人说了那么多,她也只翻来覆去谢了几句。仆从见状只好自报家门,对着帐子稍稍拔高了些声音,“我家郎君姓郭。”
肖稚鱼与肖如英对视一眼。
潮落提着个纸包回来。
肖稚鱼唇角勾起,突然开口道:“这么大一包,分量还挺足,肯定不是每个帐都有,不然得带多少药粉。”
肖如英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走过来,将纸包拿起仔细看了一遍,上面没留任何字,她道:“这倒是奇怪。”
肖稚鱼道:“应该是太原郭家才对。”仆从的口音一听便知。
肖如英有些疑惑,这两日看下来,太原郭氏两兄弟颐指气使,眼高于顶,不像是会做这种体贴事的。
肖稚鱼前世见过不少高门士族子弟行事,主动来献殷勤,不问而自报家门,显然有结交讨好之意。她对肖如英眨眨眼,笑得别有深意,“管他是哪个,若是有心自然还会再来。”
肖如英脸颊飞快闪过一抹红。
这时潮生过来了,站在帐前为肖思齐传话,差不多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回去了,让她们仔细收拾,别遗漏了东西。
肖稚鱼她们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姐妹两和潮落坐着喝茶又吃了点果子糕饼。肖稚鱼掀开帘子一角,向外张望,主要看的就是那个最大的帐子。现在她已经知道,那个帐子住的就是李承秉。难怪林家知道有位贵客,但身份成谜,除了太原郭氏兄弟,其他人都说不清贵客身份。
她想看看那边的动静,刚才情急之下她咬了李承秉手掌,现在再回想起来却觉得有些太冒失了,当时她又惊又怕,记忆里这个时候根本不会出现的人突然出现,她脑子里一片纷乱,没法细想,本能就想快些摆脱他。
她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刚才她已经偷偷将藏过蛇的布袋处理了,若李承秉事后再来问罪,她就装傻充愣到底,反正她如今年岁还小,是可以装傻的年纪。
“在想什么事?”肖如英注意到幼妹的出神,问道。
肖稚鱼摇摇头,往她身边靠了靠,道:“就是有点累了。”
肖如英抱住她道:“再熬熬,等会儿路上就让你睡。”
肖稚鱼点点头,想着到现在还没什么消息来,李承秉那儿应该不会有动作了,想想也是,堂堂豫王,被个乡下小娘子咬了,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以他傲气的性子,只要不是和她一样有前世记忆,应该不会追着这事不放。
肖稚鱼长吁一口气。
又干坐小半时辰,外面仆从跑动,通知各帐子的人出来,上马车准备离开。原本林家安排行猎两日,今晚就在帐中歇息,郭二郎的帐子里进了蛇,让大家觉得不安全。都是士族子弟,又有太原郭氏的人在,没人想要冒险,于是趁夜就要回去。
天色已经黑透了,一轮弯弓似的银月高挂着,月华如水,落地成霜。林家的仆从点着火把,守在各家马车前,远远看着如一条火龙。
肖稚鱼被姐姐拉着上了马车,她前后张望一圈,没见着李承秉的车驾。
肖如英将行礼包袱塞到角落,空出一块褥垫,让肖稚鱼躺在上面,她就坐在一旁。肖思齐带着潮生来了,没有进来,站在外面问了一声,知道姐妹无恙,肖思齐上马守在车外。等众人都上车准备好,林家管事呼喝一声,仆从催动马车,一辆跟着一辆,从郊野山林离开。
山路不平坦,路上颠簸,肖稚鱼开始感觉有些难受,肖如英伸手轻轻拍她的背,渐渐的,肖稚鱼飘忽不安的心,就在这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安抚里变地踏实起来。
她白天身体和精神双重消耗,又是长身体的年纪,就算车颠地厉害,她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段往事变成了梦境。
耳边听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逐渐嘈杂和凌乱,隐隐约约变成一种令人恐惧的厮杀声。
肖稚鱼心跳的很快,说不出的恐惧紧逼而来,但她还是要佯作镇定,在宫女内侍的面前不能露怯。
“外面怎么吵成这样,快去问问怎么回事?”肖稚鱼对左右道,声音却不自觉有些颤。
内侍跑出去,很快就哭着跑回来,入门时还摔了一跤。
“娘娘,不好了,齐王谋反,宫门就要破了。”
肖稚鱼大震,前几日才听禁卫统领说宫中至少能守十日,这才一夜过去,怎么就突然形势急转直下。她浑身发冷,掌心冒汗,起身就要往外跑,“陛下,快去找陛下。”
她这一句说完,宫女内侍却没有动,脸色惊慌地看着她。
肖稚鱼环顾四周,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再也无法假装镇定,问:“陛下呢?”
岁红几个跪在地上,哭道:“陛下和沈妃昨夜已经走了。”
肖稚鱼脸上血色一下子褪了个干干净净——他带走了沈妃,却将她这个皇后撇下,这个选择说明什么,已经再明白不过。
她脑子一片空白,颓然坐在榻前,宫女内侍统统都看着她,眼里同情,绝望,嘲弄不一而足。
肖稚鱼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失去皇帝为依靠的皇后,她自身难保,又能对身边人说什么。
恐慌和死亡压垮了人心,宫人们很快四散而逃。
肖稚鱼看着空荡荡的殿室,眼前突然一阵模糊,她摸了摸脸,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