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小姐,我已经传消息给世子的小厮,世子从花下堂出来后就会来这里。”

“好,那我们也过去吧。”

祈绾仪垂眉,弯唇一笑,两颊浮现浅浅的红晕,在丫鬟的陪同下前往望月园。

没多久,一袭白衣的谢允踏步而来。

“祈小姐。”

“世子。”

“祈小姐唤谢允过来,所谓何事?”

谢允总是这样温和有礼,她的兄长性情温和,尚且有急躁发怒的时候,而眼前这个人,好像永远不会生气。

“无甚大事,只是听闻世子师从张大学士,读遍儒、道两家经典,小女子正好有一疑惑,想请教世子。”

“请教称不上,祈小姐大可以说来听听,我们共同探讨。”

“淮南子精神篇讲,故事有求之于四海之外而不能遇,或守之于形骸之内而不见也。小女子不解其中之意,常言道铁杵磨成针,水滴能穿石,人之精神强大,可饱览世间美景,同理,若人坚守本心,即便不能求得大道,总归会有收获。可是谬误,世子怎么看呢?”

“祈小姐果然才情绝佳,谢允愚见,此篇意在锤炼人之性情,人之力量固然重要,但天道往往不可违,如同我们治水,天只需用一场雨,防水工事顷刻崩塌。看的越多,欲望越贪,反而浪费精神,或让身体垮掉,或气血震荡不能持守,凡事有度,方能寻找,且看天命。”

“果真是清奇的思路,听世子一说,是小女子偏执了,但我仍然认为,对于普通人来说,但凡努力必当有收获。”祁绾仪睁着明亮的眸,坦然的看向谢允,她自小跟在两位兄长旁边,耳濡目染了些许男人的潇洒与豪气。她喜欢谢允,她会大胆表达,相信谢允也会看到自己的努力,为自己所感动。

她的目光明亮,隐隐含情,不是诉衷肠胜似诉衷肠。

谢允忽然有些烦闷,他脸上的笑意减淡,“祈小姐之理解也在理,尽信书不如无书,正是这个道理,疑惑已辩,若无其他,我还有事,祁小姐自便。”

“世子,请等一下。”祈绾仪见谢允转身就走,急忙拦住,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刚才谢允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话外音么,是他太过正直,还是……

“还有何事?”

礼貌而疏淡的回答让祈绾仪有些难以开口,既然来都来了,索性放手一搏。

“世子会参加玄月雅集吗?”

谢允道:“玄月雅集?我从未参与过,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这跟她预料中的一样,谢允是不会参与这种事的,到底男女同席,不合礼数,像他这样洁身自好的男子世间罕见。祈绾仪更为他玉石般的品性折腰。

她含笑回道:“是林姨母说起来的,问我们要不要去。”

“原来如此。”谢允负了一只手在身后,手指微动,“玄月雅集是一大盛事,参加者均是不俗之人,祈小姐是才女,大可以去看看。”

祈绾仪压住心底那一丝渴望,握着手绢的纤手放在身前:“还是算了,世子是知道的,我鲜少出门,怕闹喜静,去不得这样热闹的地方,况且男女同席也是不便。”

谢允颔首,似又陷入什么情绪里。

祈绾仪又抛出另外一事:“我听闻世子那儿有不少罕见的古书,我可以向世子来借吗?”

“可以。”谢允答的轻快。

祈绾仪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心里舒畅,升起隐秘的兴奋。

“你可知苏家两位姐妹参加与否?”

“什么?”祈绾仪望着他的脸,没反应过来。

“玄月雅集。”谢允提醒。

“我听闻卿玉是想去的,至于袅袅,我并不知晓。”

谢允点点头,与她告辞,大步离去。

独留祈绾仪在原地怔愣,怎么他突然提起苏家两位姐妹,这毫无关联的两句话,让她总觉得……他在刻意打探苏家两姐妹去不去。

定是她想多了。

苏家姐妹最好都能去,到时府上只剩下她……

祈绾仪很有闲情逸致的把望月园逛了一圈才回去。

——

苏袅袅是有些灰心丧气的。

她已经连续两次在谢允那株不解风情的铁树前跌倒。

她开始怀疑榜上谢允这条路的可行性。

目光落在床边的红木匣子上,苏袅袅红唇嘟起,花重金寻亲的路更不好走,比起花钱,她更想再赌一次。

翠汀掀帘进来,皱着眉头,似是有事。

苏袅袅等她说。

“小姐,大小姐说让你过去一趟。我跟荣和提前了解了一下,说大小姐正为了玄月雅集的事发愁。”

“这有何愁。”苏袅袅并不意外,苏卿玉是个善变之人,她喜欢过的男人,比娘写的《秦淮檀郎》里都多。她肯定察觉自己“世子夫人”之位没戏了,故而想给自己另寻一门好亲事,才这么急不可耐的想要参加玄月雅集,不然胸无点墨的苏卿玉为何会参加这个。

“听荣和说,大小姐想参加玄月雅集的斗舞。”

她?

苏袅袅笑了笑。

“但大小姐怎么也跳不好,有别的丫鬟给她出主意,说让小姐来跳,大小姐估计就是为这事找小姐。”

苏袅袅的笑容渐消。

翠汀忧心忡忡:“现如今大小姐也不能拿小姐如何,小姐可千万不能答应,若大小姐强逼,小姐大可以去找林夫人或者世子帮忙。小姐待字闺阁,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哪有去这样的地方给人跳舞看的道理。”

“先去看看。”

苏袅袅沉心静气道。

到了鹿溪苑,苏卿玉头回热情异常的迎了她进去。

“妹妹可算来了,让我好等。”

“姐姐找我何事。”苏袅袅不动声色的坐了。

苏卿玉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赞道:“妹妹有扶风若柳之姿,婀娜倾城之貌,这等模样身段,若能在玄月雅集上舞上一舞,不知要吸引多少权贵公子哥呢。”

果真是这样的事。

苏袅袅沉声道:“长姐,我一闺阁女儿,是万万跳跳不得舞的,就算长姐不为我想,也为苏家想想,玄月雅集跳舞多是名妓舞姬,我去恐怕不合适。”

“我哪能污了你的名声啊妹妹,姐姐给你掏心掏肺的说说,我看啊,那个祈绾仪一来,我这世子夫人估计是难了,但人不能被事给难死是不是,咱们也就一商贾人家,嫁到这里哪户官家都是赚的。再说了,姨妈不都说了,玄月雅集是由那么多大人物共同坐镇的,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我若能嫁到这里,我还能让妹妹你嫁给那个陈员外吗,他可是心狠手辣之人,不懂怜香惜玉的,妹妹若嫁给他去,岂不一朵娇花插在牛粪上。”

苏袅袅大约猜到苏卿玉打的什么主意了,她想不顾颜面去斗舞,但舞技不行,所以想让自己做替身。

做梦。

但她提到了一个诱人的条件,陈员外那门亲事……

苏袅袅试探问道:“长姐是要我做什么?”

“你与我一同参加玄月雅集,我以我的名义报名斗舞,你帮我跳,后面不管名声香的臭的,我自己包揽,你若能答应,我立马给母亲写信,让她推了陈员外的求亲。”

这个条件确实诱人,但她也明白,她说的这句话的意思是,若事成,她享利,若不成,她定要推自己背黑锅的。

“可我不会跳舞。”苏袅袅假装为难。

苏卿玉一听这话,大喜,连忙道:“你不用担心这个,我花钱请最好的舞姬来教你跳舞,给你做一身最漂亮的霓裳羽衣,定要你在玄月雅集上大放光彩!”

一个想法在苏袅袅的心底滋生发芽,这个想法有点大胆,直觉告诉她,这样做,兴许会有她想要的结果。

若谢允能参加玄月雅集……

他目前对自己多是怜悯之心,见她再被苏卿玉欺负,被迫当众跳舞,他又会怎么对自己呢。

娘说,越是站在高位的男人,他们往往有救风尘的心理,在谢允眼里,自己本就弱小可怜,再被推到那样的地方……

他到底对自己有意无意,到时显而易见。

就是无意,她也可以对谢允死心,不必继续浪费时间。

苏袅袅仰头望着苏卿玉,眼中含着恳切的情绪:“长姐说话可算数,定要帮我推了陈员外的求亲?”

“这是自然。”苏卿玉又补充一句:“若是能成的话。”

“我要看着长姐写这封信送出去。”苏袅袅看着她,大有“你不写我就不跳”的气势。

苏卿玉欲要脱口而出的骂声吞回腹中,她强颜欢笑:“写,我这就写。”

她才不会让信送出去。

苏袅袅看着她写了,装了信封封上,又交给丫鬟带出去,苏袅袅随即也答应了苏卿玉的要求——替她在玄月雅集上跳舞

苏袅袅从苏卿玉这儿出来,边走边对翠汀道:“你拿十两银子打点,务必让苏卿玉这封信送回苏家。”

苏母极其疼爱这个女儿,她的任何要求,苏母都会答应。

苏袅袅一个人回暗香阁,路上她走走停停,她的设想很完美,可关键是,怎么让从不参加玄月雅集的谢允去呢?

这事难度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