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每年的祭祖都有纪念品,寓意带回祖宗的保佑。今年祭祖的纪念品是块拇指大的翡翠,午饭后,主事的便让大家挑,满绿的帝王绿,种水好到起荧光,原料就是拍卖级别的,经过精湛的雕工,整个玉佩更是清脆通透。

孟朝颜先选了对平安扣,转念想了想沈易安的气质,他一般只带块腕表,她便换了对狮子。

少狮可亲又威严,孟朝颜打算给他挂在手机上。

孟朝颜这桌都是女孩,提及首饰都很活跃。

小表妹吐槽翡翠老土,小姑姑怼她,“你舅母跟你一样大的时候,穿条简单的黑裙,手腕一条满绿圆条镯,那真是年轻张扬,高贵美艳,港城的男人没有不被她迷到的。”

小辈们疑惑的目光刷刷落到长相慈祥的二房太太上。长辈们脸色瞬间变了,小姑姑意识到失言,赶紧转移话题,“你们二房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

二房的双胞胎姐妹在谈婚论嫁的阶段。

双胞胎妹妹:“我想和姐姐同一天结婚,可我们俩都想戴传家宝,正烦着呢。”

沈家祖辈传下来的首饰很多,由家族委员会专门管理,被当做传家宝的是一条翡翠镯子,是太奶奶的陪嫁。

当年太爷爷从苏城南下港城,众叛亲离,太奶奶坚定陪着他,偷偷把心爱的镯子当了,给太爷爷攒到白手起家的本钱。后来太爷爷发达了,千辛万苦追到镯子的下落,花了大价钱赎回来。

之后,沈家多了条传统,沈家子孙结婚,新娘都戴太奶奶的镯子,寓意新人夫妇和太爷爷太奶奶一样,琴瑟和谐,事业有成。

孟朝颜结婚那天,也戴了传家宝。

小姑姑给双胞胎出主意,“早上迎亲你戴,晚上宴会姐姐戴不就好了。”

两人同时拒绝,“不行,我要拥有它一整天。”

“以前的陪嫁不都成双成对的吗?为啥我们家的落单。”

“就是啊。”

长辈们都没搭话,不约而同对翡翠缄口,话题转到别的方向。

孟朝颜觉得气氛很微妙,但说不出为什么。

一天后的董事会,沈易安继续当选沈氏地产的董事长,挂在地产旗下的投资公司重组成新的集团,沈氏集团正式由两大事业群变成三大事业群。

公司全体股东投票决定的,沈家人虽不满,也只能由着去。这场对沈易安背经离道的经营战略的讨伐,宛如一场蓄势已久的风暴,刚酝酿好便悄然平息了。

一个月后,沈易北主动请辞沈氏航运集团的董事长,理由是新开了几条南美航线,他想亲自去坐镇。

沈家和沈氏内部都哗然。

孟听书给孟朝颜电话时,孟朝颜在涂晚霜。听得出孟听书很震惊、但喜不自胜,话里行间夸沈易安背后肯定准备很充分,这次竟然能惊险过关。

孟朝颜不以为然,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沈易安有做不到的事。虽然祭祖那几天,她为他暗暗捏了好多把汗。

话题最后绕到她的排.卵.期上,孟朝颜庆幸在打电话,没让姑姑看到自己神色慌张、手忙脚乱把面霜弄翻的样子,挂了电话,她把面霜放进柜子,看到角落所剩无几的小袋子,脸颊一热,长睫心虚又甜蜜地颤了下。

她和沈易安最近很和谐,小袋袋消耗得飞快。

只烦恼了一下,她就把传宗接代的任务抛于脑后。

她去书房,沈易安还在办公,一缕黑发散落到额边,戴着金丝框眼镜,冷白肤,明眸红唇,看上去斯文而禁欲,正专注地看着屏幕。

孟朝颜走过去,坐到他腿上,“在看什么?”

他笑了下,嘴唇轻轻碰她脸颊,“看季度财报。”

孟朝颜看到财报上的公司logo,开心地和他分享,“我今天去苏栀的公司玩,他们楼下那家公司在开party, 庆祝股价破4000点。你高兴吗?”

就是那家他投资的AI公司,孟朝颜跟他在那闹过不开心,不过她现在基本释怀了。

他继续翻密麻的数据页,“开心。”

孟朝颜捏他的颜,弄成微笑唇,“这才叫开心。”

“你为什么不开心?”

“来钱太快了。”

孟朝颜:“……”

沈易安刮了下她鼻子,耐心回应她,“这些纯粹做应用层的公司根基不稳,资本市场的钱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怎么才稳,难道你要投资底层吗?你要做芯片、显卡、云服务还是什么?可是这些技术壁垒很强,现在竞争格局已经稳定……”

沈易安停下来,转头看着她。

孟朝颜有点不好意思,“我最近看了很多这个行业的书。”因为想和他有共同语言。

沈易安沉静了一瞬,亲她发丝调侃,“咨询一下孟专家,我做什么好?”

“你别闹我了,”孟朝颜轻嗔,倒吸一口冷气,“但不管做底层,或者做算法层,都要烧上十亿百亿不断烧钱。难怪那些人百般阻挠你。”

这是要动到沈家根基的烧法。

“不过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孟朝颜搂住他脖子。

沈易安往后靠了靠椅背,“我也不是什么都是对的。”

孟朝颜突然生出气焰,“你一定是对的,是那帮老古董的问题,他们跟不上时代,只会拖你后腿。”

说到老古董,她变得恶狠狠,和平日的温温柔柔极其违和。

沈易安始终带着笑,清眸缀着淡淡的星芒,看着她耳根红透。

孟朝颜刚要起身,被人拦腰扣回怀里。

“留下来支持我。”

孟朝颜认真盘算着,低低柔柔说,“我爷爷的字画和古董,姑姑不让动,但有一半是我的,如果你需要钱了,我那一半你拿去换钱。”这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

沈易安不自觉地亲了下她脸颊,顺着往下,碰到她温软的嘴唇。

淡玫瑰色,里面藏着蜜一样诱人的味道。

耳畔不合时宜响起沈易北那句咬牙切齿的“无情无欲,你最好一直这样”,沈易安陡然松开她,“我还要工作一会,你先去睡吧。”

孟朝颜茫然,失落地哦了一声。

孟朝颜越来越喜欢京市,她每天看看书、等着工作狂老公抽空在家和她谈谈恋爱、找苏栀玩玩,日子过得飞快。

苏栀的项目突破瓶颈,跟几个闺蜜庆祝,孟朝颜也去了。

不过,她在途中遇到一点小状况。

地点在一家叫壹号公馆的会所,孟朝颜到的时候,电梯刚上去,身边一对对的穿着性感的男女旁若无人地黏在一起,她有点尴尬,想着四楼也不高,就走楼梯了,结果到上面她晕了。

先到一层,走廊里,身材火辣的兔女郎服务员端着酒往各个包厢穿梭,再上一层,服务员换成外面穿男团制服、里面真空的帅哥,见到她深深鞠躬:“欢迎公主回家。”

孟朝颜:“……”

她想给苏栀电话,打开最近通话,手指却跟条件反射一般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她从未如此希望沈易安不要接电话!

他却接了。

孟朝颜紧紧捂着听筒,慌张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老公,我打错了。”

沈易安:“……你在哪?”

孟朝颜隐约听到他那端有熟悉的背景音,不过紧张占了上风,支吾说,“和苏栀在吃饭,马上回去了。”说谎说得她手心全是汗。

听到沈易安温声说“早点回去”,她忽生对调的错位感:好像他在等她,她才是那个不爱回家的坏女人。

心虚和甜蜜同时灌进心头,这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让她沉醉不已。

她心跳如擂,在暗昧到诡异的会所过道,不合时宜地要晕过去。

电话彼端,壹号公馆的顶楼。

沈易安挂了电话,和祁羡一起出了电梯,推门而入,张秦一行已经在那玩牌。

张公子今天染了个扎眼蓝头,收起吊儿郎当样迎过来,“好久没见,沈少,城南那块地,找时间谈谈?”

沈易安早想处置掉这张废牌,顺水推舟说,“好啊,随时。”

张秦继续半调侃半恭维,“我就查了你们沈氏那位曾老的底,没来得及查其他人,沈少就把这群老家伙都掀了,忙没帮多少,搞得现在都不好意思压你价了。”

他喜欢沈易安这种魄力、实力和家底都拉满的合作伙伴,“沈家在CBD还有块新地,沈少既然对地产没兴趣,干脆一步到位处理给我算了。”

祁羡笑,“你咋不一步到位染一头绿呢?”

张秦踹他一脚。

三人在吧台边上坐下。

沈易安端了面前的酒,和对方碰了下,“张总谦虚了,上次的事多亏你。不过CBD那块地,打算自用。抱歉了。”

张秦悻悻,没再强求。沈家产业重组的事整个行业都知道,沈易安做风投出身,早在国外一战成名,现在背靠沈氏的强大的根基,如虎添翼,估计那地是留给新分出来的沈氏投资办公用的。

几个男男女女也陆续聚到这边来。

中间沈易安拿手机处理了个紧急的邮件,张秦看到他手机飘着青翠剔透的少狮,觉得不可思议,指指道,“原来沈少也是爱玉之人,好品味。”

沈易安淡淡说,“一个纪念品罢了,太太挑的。”

有人谄笑,“难怪看着有点萌,能让沈少英年早婚,少奶奶肯定美若天仙了,当年轰轰烈烈追过的吧?”

沈易安笑了下,没搭话。

那人不识趣,“还这么年轻,你们是怎么就决定结婚的?”

沈易安想结束这个话题,收起手机,“家里安排的。”

周遭安静了一瞬。

众人都是人精,一下就意会到不可言说的微妙。

那本来是宠妻凭证的小少狮,瞬间成了那位被冷落的沈少奶奶,费尽心机在老公身上安的标记。用来宣誓主权的。

呵,做事蛮小家子气的。

可有什么用呢。

……

门外,稀里糊涂走到这的孟朝颜,像被猝不及防浇了盆冰水,刹那冻僵在原地。

明明在温润如春的会所,她却彷佛置身在冰天雪里。她耳边寒风呼啸,门里谈笑声依旧,传到门外,越过冰雪咆哮声,不太真切地飘入她耳朵里——

“那沈少,你爱她吗?”

宛若听到雪崩前夕的动静,她仓皇逃离。

她不知疲倦跑到底楼大堂,两排穿着燕尾服的侍者恭恭敬敬候在门口,似乎在迎接重要的贵客。

一个五官明艳、穿着黑色低胸长裙的女人施施然进门,傲慢地走过朝她鞠躬的人群,朝电梯走去。

她的背大方露出来,白茫茫的底色上,纹了一枝美艳的玫瑰,根茎是暗沉的棕褐色,把花瓣的艳衬得惊心动魄。

所有人都在驻足看她。

“姜以宁啊,真人居然比电视美这么多。”

“她来干什么?”

“那还用说,情人在这呗。”

“是谁这么大面子,让大小姐主动送上门。”

“……”

孟朝颜攥着拳头的手力道失控,指甲一寸寸加深,深深掐到肉里,她却感受不到痛。

她手机在响,瞥见是苏栀,眼底刚燃起的微弱的火光马上消寂下去。

苏栀最终在门口找到她,看到她的魂不守舍的模样,心疼抱抱,“颜颜宝贝,你怎么了?”

孟朝颜恍惚呢喃,“对不起,我先回去了,栀子。”

苏栀不让:“上去玩一会就好了。”

孟朝颜:“我上去过了。”

“差点忘了你是张白纸。”苏栀无语望天,随即哄她,“刚刚楼上那点程度,你就吓到连门都不敢进?宝贝,不至于哈,没人让你玩失.身。你能不能硬气点,你老公那狗样,你对他那么忠贞烈女干什么。”

孟朝颜脸色更煞白,手止不住地发抖,挣扎开她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