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青萤也知道她的解释听上去蛮蹩脚的，她扛着一堆视线带来的压力，想为自己再辩驳一番时，电梯传来运作的声音。
那些落在青萤身上的视线纷纷投向了电梯口。
“应该是NPC要来了。”
青萤觉察到重新凝重起来的氛围，低头看着尸体，内心天人交战。
要不，等没人注意她再拖吧。
青萤思忖的功夫，电梯也从15楼降了下来，电梯门打开，走出一个女人，她穿着“第三公寓”标志的工作服，腰间别着一大串钥匙。
女人越过他们，径直走到前台那停住，她的嗓音沙哑：“你们是第三公寓的新住户吗？”
“对，这是我和公寓管理层签的合同。”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大皮衣的中年男人，他把两张纸“啪”地撂在前台上。
女人拿起合同，在第二页翻看了一眼，然后从钥匙串里取出一枚钥匙：“李庆，1101房。”
那叫李庆的中年男人没有立刻走：“你好，我是第一天来公寓，请问公寓里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女人抬起头，咧嘴露出森冷的笑，贪婪地看着所有的玩家：“第三公寓倡导租户相亲相爱，友好共处，我们的住户来自天南地北，性格都不一样，有些人喜欢安静，有些人喜欢吵闹，但他们有个共同点——他们的脾气都很不好。”
所有的玩家都竖着耳朵听。
李庆摸了摸下颚：“那方便告诉我十一层的住户都是谁吗？”
“无可奉告，公寓禁止透露其他住户的信息。”前台女人拉下脸，不耐烦的驱赶李庆：“办完就快点走吧，没看到后面还有这么多人在排队吗？”
她又仰着脖子，对青萤他们说：“不是公寓的住户请尽快离开。”
李庆只好往旁边一站，还提醒其他人：“合同在行李箱里。”
那些老玩家早已经翻出了和公寓的合同，剩下的只有青萤三个新玩家。
青萤纠结了一秒，撒开尸体，忍住一步三回头的不舍，疾步去找行李箱。
她从双马尾女生那接过了行李箱，正打开时，听到双马尾女生在一旁对她讲。
“在游戏里死亡是件很正常的事，也不是我们冷漠，而是我们想活着都很难，实在抽不出其他精力去救别人。”
青萤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出双马尾女生或许把她前面不靠谱的话当真了，她迟疑地开口：“你不觉得我刚刚不正常吗？”
双马尾女生弯着眼睛笑，指了指周围：“这个游戏里，能活到现在的，有几个是正常人呢，你最差也就是有恋尸癖吧。”
“……”
青萤大受震撼。
留给青萤思索的时间，双马尾女生拉起行李箱：“快点找吧，我先去登记了。”
青萤是最后一个登记的。
前台把一枚钥匙交给她：“青萤，1311房。”
青萤拿到钥匙也没急着走，站在原处问前台：“你好，请问我可以带一个朋友去我房间吗？”
前台甩了甩她的合同，皱眉道：“合同上写了，一个人租的房只能一个人去住。”
老玩家那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有几人从怀里重新拿出合同，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背心肌肉男戚大江挑起眉：“还不错，问到点儿上了。”
青萤对玩家们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盯着前台道：“他不是活人也不行吗？”
她不理会忽然安静下来的空气，侧过身子给前台看地上的死尸，一本正经地编瞎话：“我朋友，今天走的，他也没其他的朋友，我总不能就这样不管他吧。”
“死人？”
前台的眼神变了，嫌弃地看了一眼死尸，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青萤：“那你带上去吧。”
青萤眼睛一亮，美滋滋地道了个谢。
前台在她收起合同时，冷不丁地说：“你的声音真好听。”
青萤一顿，勾了下嘴角，轻飘飘的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她转身要给眼镜男收尸，其他玩家在一旁欲言又止。
青萤眼里只有唾手可得的尸体，她顾不上别的，手脚麻利地清空本属于眼镜男的行李箱，当着众人的面把尸体装进去。
玩家们：“……”
看着青萤熟练地把尸体往狭小的行李箱里塞，他们一时间分不清这副本更恐怖，还是青萤更恐怖。
双马尾女生把兔子往紧抱了抱，喃喃自语：“道具该不会出问题吧，骗我是新人。”
新人里也有胆子大处事冷静的，但像青萤这个级别的，可以用变态来形容了。
肌肉背心男同样抓了一把短短的发茬：“这次的新人真会作死。”
居然敢和尸体待一个房间，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在青萤还记得别人在等她，她整顿好尸体，左手右手各拉一行李箱，向众人浅浅一笑：“走吧。”
玩家无言，为首的李庆按开电梯。
李庆进去看了一眼：“这边是单数楼层直通梯，旁边应该是双数楼层电梯。”
“那先分开去房间看一眼吧，”一个长发女生说，她是队伍里另一个女玩家，叫柳茹。
柳茹手里还拿着一张第三公寓的出租传单，“6楼是公寓餐厅，现在傍晚六点，我们七点在那集合。”
青萤作为一个新人，安分守己，听从组织安排，虽然她很想和尸体安安静静的独处。
不过她对游戏还一无所知，眼镜男死的蹊跷，她需要在炼制傀儡前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毕竟这不是她上一辈子的躯体，她现在修炼刚入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缺少自保的手段。
她也住在单数楼层，跟着李庆他们走进，单数楼层的住户只有四个，他们站在电梯里并不挤，可电梯门迟迟不关，发出“滴滴”的超重提醒声。
他们四人里有她和一个新人刘鑫城，刘鑫城哆嗦起来：“怎么回事？这电梯不标着可乘坐13人，载重量1000千克吗，我们这才四个人，就算加上行李，也不至于超重吧。这上面、上面……”
他不敢继续说下去。
然而电梯只会无情地发出刺耳的超重提醒声，李庆皱了下眉：“两个一起走吧，我和周乔楠都是11层的。”
周乔楠是单数层的最后一个玩家，青萤望向刘鑫城：“那咋俩走吧，我13，你15。”
刘鑫城露出迟疑的表情，嘴唇翕动：“我……我能跟你们走吗？”
他问的是李庆和周乔楠。
青萤：“……”
她悻悻的摸了摸鼻尖，没有被拒绝的尴尬，他们都是新人，刘鑫城信任老玩家很正常，而且她刚收尸，看上去应该蛮变态的。
李庆看了看他们，叹气：“那我和他走吧，周乔楠你先送青萤上去。”
青萤接受安排，和周乔楠搭上电梯，后者进电梯：“先去13楼。”
说罢，就将头顶的棒球帽往下一压，靠在电梯边，摆出一副不想和人交流的姿态。
青萤点点头，听话的按了13，对周乔楠的冷淡没有放在心上。
她是名修炼者，只醉心于炼制傀儡，对别的事缺少好奇心，情绪很少波动。
她毕生的追求就是炼制出一具世间独一无二的傀儡，赋予它情感和智慧，可惜上辈子嘎得早，没能实现梦想，这辈子就更别提了，今天是她接触到尸体的第一天。
电梯很快上了十三楼，青萤拖着行李箱走出来，走廊上很安静，轱辘在地面滚动的声音很明显，青萤拐过一个弯，在走廊尽头，看到了1311房。
和大厅的整洁不一样，这十三楼散发着一股甲醛味，但是整层房间看上去有些破旧，没有翻新装修的痕迹。
就说1311房，房门是普通的铁门，门柄都生了锈，门板还残留着几个广告贴纸的残骸，看上去年代久远。
青萤蹙起眉，打开门时有先见之明的屏住呼吸，可依旧闻到了一些刺鼻的气味。
她走进屋，捏着鼻子逛了一圈，1311房的摆设很普通，没什么新奇，唯独墙面雪白，好像新刷上去的一样。
眼下没有别人，青萤沉眸看遍房间的所有角落，找了干净的地方坐下。
她开始整理今天发生的这一切。
青萤可以笃定这里绝不是她平时生活的世界，她穿越以后便发现21世纪，这个世界上的灵气变得稀薄，以前修炼者遍地都是，现在——都是讲科学的。
而游戏里不同，这个第三公寓有着丰盈的灵气。
还有游戏拉她进来的那个感觉，让她联想起了秘境，都是将人拽入异空间。
进副本以后，双马尾女生邱文静提起过游戏商城、积分和道具，托潮流的熏陶，青萤大致理解得通。
她特意观察了一下，邱文静抱着的那个兔子玩偶，十有八九就是游戏道具，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味。
至于玩家口中的npc前台……
青萤托着腮，撇了撇嘴，水亮的黑眸划过嫌弃，她一眼就看出前台女人是死人，那身体还是拼凑成的，行动僵硬，肢体不协调，是个失败的空壳。
寄生在那空壳上的东西威胁不高，拥有剥夺的能力，前台夸过她声音好听，明显是盯上了她。
青萤没把前台的威胁放在心上，那种伪劣的失败品，根本不足为惧，真正需要注意的恐怕是这公寓里的其他租户。
她绝不会小瞧游戏。
她是傀儡师，与尸体日日相依，见惯了死亡，才对平常的死亡无动于衷。
但那些老玩家呢，他们生活在一个和平的时代，可竟然也把死亡看作家常便饭，内心毫无波动。
这足以说明一点——游戏世界的危险系数极高，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这可真是……太好了。
青萤精神分裂般，一边冷静地筹划生存之路，一边因为游戏的危险而亢奋。
死亡，意味着有尸体。
有尸体，意味着她能够继续钻研傀儡术。
这让一个碰不到尸体的傀儡师很兴奋。
就像今天这具尸体，简直白捡的，开局就送她见面礼！
一旦有尸体，她就能够炼制傀儡，多一手保命手段，又能精练自己的傀儡术。
最重要的是，游戏里会不断的死人，只要她在游戏里，就会拥有源源不断的尸源。游戏，将会成为她最大的供应商。
这念头一冒出，她立马站起来，握紧小拳头，高兴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我错了。”
她轻喃：“我不该骂游戏，游戏明明是菩萨的化身。”
专门来度她这苦命的傀儡师！
作者有话要说：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