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最后还是乖乖搬去了栖寒峰。
栖寒峰的确和谢仙君说的一样,是个人迹罕至、远离喧嚣的地方,只是他一连住了小半个月,都没看出这位仙君有半点喜欢他的样子。
他甚至连装都不愿意去装。
少年寄人篱下怕被赶走,试图去讨好这位仙君,谁知这位仙君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是:
看看尾巴。
说是看看尾巴,就真的只是盯着他的尾巴看。
少年知道这位仙君喜欢兔兔又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小声道:“要摸摸吗?”
他的阿姐就曾夸过他的尾巴蓬松又柔软,十分招人喜欢。
然而下一秒,他便从这位仙君眼中看到一抹明晃晃的不屑。
那眼神就像在说,像这种又白又短还长毛的丑东西,哪里跟可爱搭得上边?
仙君冷冷道:“既然想做个人,便该管好你那根东西,不要动不动就冒出来,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好...好的!”
兔妖少年心想,这位仙君虽然冷了点,实际上是个会关心人的好人。
今日,桑宁一放课便来了栖寒峰,谁知坐了一下午都没看到那朵看上去很好rua的尾巴球。
桑宁仍不死心,眼睛时不时便往少年身后瞥。
谢清殊垂下双睫,突然道:“师妹,可是我煮的茶不好喝?”
“怎么会!”桑宁端起茶细细品了一口,眯起眼睛,“师兄煮的茶清香扑鼻,若能配上那天的小点心就更好啦。”
下一秒,小点心出现在桌上。
桑宁:“!”
卖火柴的小女孩都没她快吧?
有小糕点,还要什么尾巴球!
桑宁立刻捏起一块塞进嘴里,忍不住眯起眼睛,这次的点心口感稍浓,但配上一口清茶却恰到好处。
桑宁小嘴巴巴地停不下来,一块接一块,一盘见了底却仍是意犹未尽。
她生得就白,蕉红色的口脂衬得一张小脸愈发清艳,嘴角还沾了几粒碎屑,像只偷吃零嘴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露馅的小野猫。
注意到谢清殊轻飘飘的目光,桑宁动作一顿,小声道:“师兄,我是不是吃到嘴巴上了?”
谢清殊正想说是,便见少女偷偷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嫣红的唇瓣因沾了水渍透着莹润的光泽,谢清殊眸光一黯,那种古怪的冲动又来了。
少女凑到谢清殊跟前,仰着脑袋问,“现在还有吗?”
谢清殊垂眸认真看了一阵,道:“有。”
“哪里啊?”
桑宁气得撅起嘴巴,她今天特意早起化了美美的妆,结果竟吃得得意忘形将点心全吃到了脸上,她在师兄面前的完美形象全毁了!
桑宁有些沮丧,正要低下头去找帕子,一只手制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我帮你。”
下一刻,谢清殊的手指如愿地覆上少女的唇畔,拭去少女嘴角的碎屑却不急着离开,反而辗转至嫣红的唇瓣上。
她今天涂了他上次陪她逛花灯节在脂粉铺子上买的颜色。
不得不说,小师妹总是很有主见,眼光独到,知道什么东西更适合自己。
这个颜色的确很衬她的肤色,就是稍微浅了点,还不够深。
这样想着,手指便加重了力度,少女双唇被迫微张,露出里面洁白的牙齿。
谢清殊眸光一黯,只要撬开齿贝,探入其中,便能抓住藏在里面的小鱼了。
桑宁等了半天,正想问他好了没有,牙关一松,谢清殊的手指便顺势抵了进去,而桑宁几乎下意识便咬了上去。
桑宁:“......”
谢清疏:“......”
桑宁立刻松开牙关,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出来的打算。
桑宁:“?”
桑宁:“呜呜?”
谢清殊抽出了手指,那道湿滑柔软的触感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抱歉师兄,我不是故意咬你的,你疼不疼呀?”
谢清殊垂眸盯着手指上少女留下的咬痕,不由陷入沉思。
他记得她曾说,他咬了她,他便是她的蛇。
可今日她也咬了他......
谢清殊嘴角扯出一丝莫名的愉悦笑意,“疼呀。”
桑宁:“?”疼你高兴个屁?
桑宁:“......”完了。
完了完了。
桑宁认真盯着谢清殊的脸,她的师兄,竟然是个抖m?
想想也是,谢清殊十二岁那年便目睹母亲惨死在自己面前,之后又被邪修抓去囚禁虐待,等好不容易被原主她爹救了出来,又被封印了妖力变成个五步一喘十步一咳的病秧子,就这样还要日日被原主折磨,少年无法逃避痛苦,便只能改变想法,试图去享受疼痛的快感?!
想到这,桑宁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看谢清殊的眼神也不由多了一丝怜爱。
谢清殊:“?”
她抓起谢清殊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里捂着。
“师兄,我现在已经进入金丹期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保护你了!”
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谢清殊道:“保护我?”
桑宁神色认真道:“是呀,只要我勤奋修炼,很快就可以独当一面保护师兄啦!”
她能打败比她高一个境界的季长歌,还能杀死琉璃火狻猊这种聚灵境妖兽,说明她不是个普通人。
在桑宁看来,没有绝对的强者,越是强大的人,身上越是带有某种脆弱性。
反过来想,原主这么脆皮,可能因为她体内有很大的潜能,但由于过去对修炼不上心,导致这种潜能迟迟得不到发挥。
说不定她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仙奇才。
谢清殊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师妹,眼里闪过一丝玩味,连季长歌的幻境都无法勘破,还差点葬身妖兽之腹,就这样竟还妄想保护他。
从来没人说过要保护他。
他更不需要被任何人保护。
桑宁见窗外天色渐暗,心想还得去看望清微老头。
她起身理了理衣服,“多谢师兄款待,我先告辞啦。”
经过门口,桑宁注意到旁边的新添了个花瓶,她不由多看了一眼,不由多看了两眼,不由多......
咦?这位花瓶她曾经见过。
脑中闪过一道白光,桑宁吓得退后两步,这不会就是那个用来装原主的妹妹吧?!
她记得原文中是这样描述的,花瓶表面釉色淡雅,泛着淡淡的青绿色调,触摸起来温润光滑,是桑青萝一辈子的归宿。
恶毒女配桑青萝坏事做尽,最后被黑化的大魔头砍断四肢,拔掉舌头,插进花瓶天天浇水。
导演为了让书粉满意,甚至还派人按照原文描述做了个一模一样的花瓶。
桑宁如果没穿书,本来是要蹲在里面被电视机前的观众唾骂的。
谢清殊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师妹为何一直盯着这个花瓶看?”
桑宁笑得十分勉强,“师兄,这个花瓶是哪来的呀?”
谢清殊不知想到什么,笑道:“这个花瓶与师妹倒颇有些缘分。”
桑宁:“!!!”
谢清殊道:“师妹似乎很害怕?”
桑宁疯狂摇头,“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谢清殊:“......”
谢清殊隐去眼底的探究之意,道:“这是前些天义父派人送来,不过是个摆件儿,师妹若是喜欢,拿走便是。”
“谢谢师兄。”
桑宁抱着花瓶着急忙慌地跑了。
谢清殊垂眸,拾起少女临走前留下的香囊,闻了闻,的确都是些安神助眠的灵药。
谢清殊随手将它丢在一旁,这对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或许有用,但如今的他经历了上一世的种种,早已心魔缠身。
放任不管的后果他最清楚,时间一久他将分不清现实和幻觉,被痛苦的记忆反复折磨,最后走火入魔变成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本来就是个怪物,这个世界枯燥又无趣,毁在他手上岂不正好?
谢清殊又想起那天在山洞少女哭着跟他说想要活下去。
心里无端生出一阵烦闷。
不是想活吗?
想活为什么回来救他?
那天他取得妖花后正欲离开,突然听到一声焦急的呼唤。
他藏在暗处,看着少女朝他飞奔而来,山洞那么危险,到处都是碎石和火焰,她却大有一股不找到他势不罢休的劲头,好像他是她什么重要的宝贝似的。
若非他及时出手,她早就葬身火海。
她就是这么活的?
人类为何总是如此口是心非?
谢清殊的神色晦暗不明,他的视线落在那个绣的不知是仙鹤还是大白鹅的丑东西上。
真是碍眼。
兔妖少年拾起角落里的香囊拍了拍,“丢掉好可惜,仙君如果不想要了,可以给我吗?”
谢清殊冷冷看他一眼,“你只会捡旁人不要东西的吗?”
兔妖瑟瑟发抖。
香囊乖巧地回到了谢清殊的枕头底下。
桑宁一路飞奔回了青岚峰,她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什么工夫去清微老头那里探病。
春桃见她抱了个大花瓶,好奇地迎上去,“小姐,这是哪买的,真好看,我去找点花插起来。”
眼看少女将它捧得老高,似乎是想将它摔碎。
春桃惊呼道:“小姐!您这是作甚?”
“拆家。”
春桃急道:“这花瓶一看就价值不菲,小姐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钱过不去呀!”
桑宁身形一顿,听话地放下了花瓶。
她想了想,道:“快去给我找个大箱子,要带锁的那种。”
看着箱子落了锁的那一瞬间,桑宁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
“把它收起来,我以后不想再看到它。”
夜里又下起了小雪。
桑宁在床上翻来覆去,重新睁开眼睛,她刚刚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一个花瓶又能代表什么?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已经做了许多事,先是在山洞救下濒临垂死的谢清殊,又偷偷换掉下了情毒的汤药,她几乎阻断了谢清殊一切黑化的可能。
谢清殊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君子,皎洁得如同高悬于天的月亮。
没错,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绝不会被做成人彘插进花瓶,定是她太杞人忧天,得好好睡一觉才行。
桑宁一闭眼,梦里全是各式各样的花瓶大甩卖,起来喝了碗凝神安神的汤药后重新躺下,谁知愣是一点用也没有,半夜还是被噩梦惊醒了五六回。
她瞪着大眼,直到天际翻出鱼肚白才沉沉睡去。
翼日正午,桑宁睁开眼睛,被窝钻出个小蛇脑袋。
梦中梦?
桑宁闭上眼睛。
“嘶嘶。”不是不抱着就睡不着?
桑宁睁开眼睛。
有完没完,这梦怎么还不醒?
小黑蛇见她毫无反应,钻进她的衣袖,又从她的襟口探了出来,不满地朝她吐露蛇信。
微凉的鳞片滑过皮肤,激起一阵颤栗,桑宁近乎呆滞地眨了眨眼,“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下一刻,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不断涌出,桑宁抱起小蛇,不停地去蹭它的脑袋,细声低喃着。
“阿墨,我好想你呀。”
小黑蛇被滚烫的泪水糊了一脸,开始挣脱起来。
谎话连篇,想我还去摸别人的尾巴。
又白又短还长毛,丑不拉几的,一点都不可爱,哪有他的好摸。
小黑蛇被烫得浑身难受,眼看就要挣脱出去,属于少女的甜香扑面而来。
柔软的唇瓣毫无征兆地贴上了他的吻麟。
小黑蛇浑身一僵,金色的蛇瞳闪过一丝茫然,连信子都不会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