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难过多久,它的玉玉症不治而愈,因为那条臭蛇生了场大病。
桑宁也察觉到小蛇最近有些懒,就连平日最喜欢的晒太阳活动也兴致乏乏,经常窝在暖炉上,一睡就是一整天,后面干脆连饭都不吃了。
桑宁每天变着花样给它做饭,但小蛇通常只吃上一口便又趴回去不动弹了。
它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某次竟不吃不喝睡了整整七日,期间连呼吸都没了,可把桑宁吓坏了。
季长歌御剑赶到,关门时捎带进一片寒意。
少女神色慌张地迎上来,“季师兄你快随我来,它...它要死了!”
季长歌闻言眉头一蹙,快步走到床前,小蛇果然奄奄一息地缩在角落,垂着脑袋,连蛇信都不会吐了。
少女眼眶微红,话语中透着一股哭腔,“它是不是被我养死了,我就不该喂它吃青菜,它明明是食肉动物,都怪我......”
季长歌正想为它诊治,谁料刚靠近床边,小黑蛇猛地睁开眼迅速朝他扑来,季长歌及时躲了过去。
小黑蛇扑了个空,耸立着半截身子,金色的蛇瞳冷冷盯着季长歌,浑身紧绷,目光带着冷冽的警告。
桑宁怕它伤人,上前一步将它抱回自己怀里,“它这是怎么了?”
小蛇最近一改往日温顺的性子,敌我不分,见人就咬,有时小肥啾经过它身旁也会突然发动攻击。
季长歌观察片刻,主动退后几步与它隔开距离,“它快进入冬眠期了。”
蛇类在冬天极其虚弱,没有安全感,对任何人都充满敌意,只想找个安全无人打扰的地方藏起来。
为避免小肥啾一不小心成为它的口粮,少女考虑过后,决定让它们分屋而眠。
小肥啾获得白玉暖床的使用权,高兴得连夜搬了上去,但一想到臭蛇冬眠期一过它就得搬走,它又有些高兴不起来。
于是夜里它趁小蛇不在跑到少女床前添油加醋说了一大堆它的坏话,说得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才停下来。
天色昏暗,只剩床头那盏小灯仍亮着,小肥啾凑到少女耳边,“宁宁,你困了?”
“唔。”少女翻了个身只留给它一只耳朵。
小肥啾凑上去,“我可会讲故事了,你想不想听?”
少女强撑起精神,声音有些迷糊,“什么故事啊......”
“农夫与蛇。”
少女:“......”
这时,被子突然一动,冷不丁探出颗小蛇脑袋。
啾啾啾啾啾命啊!!!
小肥啾屁滚尿流地逃了。
小黑蛇神情懵懂,眼神颇有些无辜。
少女摸摸它的头,给它盖好被子,“别当真,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你是条好蛇,睡吧。”
夜里,桑宁罕见做了梦。
许是日有所思,她梦到了谢清疏。
细雨绵绵,苔藓疯长。
青年雪衣乌发立在檐下,隔着水雾,眉眼清清冷冷。
少女嘴角轻扬,迫不及待朝他走去。
突然,一阵狂风大作,桑宁险些没有站稳脚跟。
飞沙走石,草木尽数折断。
青年衣袍翻飞,发带松散开,乌发在风中肆意飞舞,好似下一秒便会消失不见。
桑宁莫名感到一阵心慌,想上前抓住他,谁料下一秒,青年突然变成一条黑色巨蟒朝她扑来。
粗长的蛇身紧紧束缚她的手脚,令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蛇张开血盆大口。
“不要!”
桑宁从梦中惊醒,霎时淌出一身冷汗,待看清眼前熟悉的房间,兀自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个梦。
定是她这几日一边照顾小黑蛇,一边又放不下谢清殊,所以才做了这样古怪的梦。
胸口一阵憋闷,桑宁垂下头,小黑蛇正盘在自己胸口,闭着眼睛偶尔吐露一两下蛇信,瞧这模样睡得还挺香。
不是,这只坏蛇害得她噩梦连连,凭什么自己睡得那么香?
少女起了报复的心思,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枚小小的蝴蝶结,偷偷地朝它垂在外面的尾巴尖靠近。
眼看就要成功,手腕突然被蛇尾缠住。
“你醒啦?”少女声音透着心虚。
小黑蛇懒散地撩起眼皮,复又闭上眼,显然打算继续冬眠。
少女戳戳它的脑袋,“醒了就别睡啦,我知道它跟你的气质不搭,但是就试一下嘛。”
小黑蛇盯着眼前的蝴蝶结,蛇尾轻轻抬了起来,颇有丝矜持的意味。
少女本以为有希望,谁料下一秒,蛇尾冷酷一扫,蝴蝶结轻飘飘落到地上。
跟梦境一模一样的黑色蛇尾令桑宁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段时日她一直在家,小黑蛇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显少有醒着的时候,她闲着无聊便翻翻闲书,逗弄逗弄小肥啾,日子轻松又自在。
可这个梦如同一种沉默古怪的警示打碎了宁静美好的假象,让她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少女心情颇为沉重,兀自叹了口气。
小黑蛇用尾巴尖戳了戳她。
“别闹了,今天没心情跟你玩,你找小白玩去。”
没隔多久,对方又戳了戳她。
少女声音透着丝不耐烦,“说了别再戳我,再戳我就要生气了。”
对方好似未闻继续戳,少女板着小脸转过身。
“噗!”
眼前的景象令她忍俊不禁。
小黑蛇在床上直立起身体,闪亮的芭比粉蝴蝶结在脖子上熠熠生辉。
少女几乎笑弯了腰,一时间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她心情大好,揣着小蛇大步迈出房门。
隆冬时节,大雪如碎银一般不要命地往下坠。
放眼望去,天地一片素白,没有一丝生机,连时间似乎都静止了。
然而时间永远在悄悄前进着,比如小肥啾重新长出了漂亮的尾羽,比如息尘长老的胡子越蓄越长,骂起人越来越凶,再比如桑濯的修为突飞猛进,竟跨了一个大境界直接进入大乘期。
此事一出轰动了整个修仙界,各大门派的宗主纷纷前来恭贺。
要知道如今的修仙界人才凋零,化神期的修士都是凤毛麟角,能直接横跨一个大境界进入大乘期,除非有神力相助否则绝无可能。
这群人与其说是来道贺,不如说是来打探消息,奈何桑濯嘴严得很,只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便将他们统统堵了回去。
他们不肯放弃,便想从桑宁这里打听点内幕消息,桑宁被他们缠了好几天,终于忍受不了决定下山躲躲。
此时正值人间的花灯节,到处张灯结彩,少女一身白色狐裘脚步轻快穿行在热闹的人潮集市中。
桑宁喜欢热闹,在玄天宗待久了,那种热闹变得离自己非常遥远,但此刻,浮世喧嚣近在眼前,她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子,点了几盘糕点,一壶花茶,听着茶馆里时兴的段子,看着戏子在台上上演爱恨别离。
远方焰火升空,在漆黑的天幕中噼里啪啦地炸开,最后化作星光坠落,四散,钻进万千花灯,点亮了整条长街。
游人如织,马车络绎不绝,他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经过一家香粉铺子,少女好奇地停下脚步。
“嘶嘶——”
在小蛇的示意下她拾起货架中央的一盒口脂。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板娘凑上来道:“姑娘好眼力,这是本店的畅销款,也是当下最流行的斩男色。”
桑宁一愣,“……斩男色?”好熟悉的字眼。
老板娘挥挥香帕,“是的呀,涂了它男人们还不纷纷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桑宁在手上涂了点抿开,“可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老板娘道:“哎呀,你喜不喜欢不重要,男人喜欢不就得了。”
桑宁一脸疑惑,“为什么不重要?我打扮是为自己高兴,和旁人又有什么关系?”
她挑了几个自己喜欢的颜色付了钱离开,徒留老板娘在原地发呆。
夜深,桑宁逛得有些意兴阑珊,这才揣着小蛇慢悠悠往回走。
卖糖人的商贩站了一天,腰酸背痛,远远瞧着一姑娘朝这里走过来,脸上立刻堆满笑容。
“姑娘,尝尝新鲜出炉的糖人吧!”
少女眼睛不由一亮,哇,好可爱的小兔几!小狐狸的也好可爱!
见她的目光在两者之间徘徊,商贩道:“姑娘可选好要哪一个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桑宁当然全都要了,正准备掏钱袋,发现小黑蛇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某处。
“唔。”她故作思考一番,指着角落里那个快被挤扁的小蛇糖偶。
“我要那个。”
商贩有些迟疑,“额,您确定?”
“嗯,我觉得它最可爱!”
商贩怕她反悔,赶紧将无人问津的小蛇糖偶取下来给她。
付钱时,桑宁递给他一两银子,“小本买卖不用找了。”
小贩感恩戴德,“姑娘真是人美心善。”
少女正色道:“要说人美心善,当今有一人,我是远远比不上的。”
小贩好奇道:“小的洗耳恭听。”
少女得意道:“当然非我大师兄莫属啦。”
小黑蛇闻言差点从从少女肩上摔下来。
回去路上,迎着小蛇亮晶晶的目光,桑宁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买下来了。
这可怎么下嘴,从哪个部位开始吃好像都有些不太礼貌:)
天色渐暗,玄天宗早已过了门禁时间,少女偷偷翻墙溜了进去。
这两天女鬼的谣言越闹越凶,不少弟子扬言夜里见了鬼,此事闹得人心惶惶,没有弟子再敢夜间出门。
松软的新雪在少女脚下嘎吱作响,少女来到闹鬼的案发现场。
上一次没抓到鬼,她总有些不甘心,这次说什么都要一探究竟。
她给自己贴了张隐匿符躲到松树后。
“嘶嘶——”
狐裘里探出一颗小蛇脑袋。
“嘘——”桑宁示意它安静。
夜里风大,她裹紧狐裘,给自己施了道御寒的术法便开始守株待兔。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四周一片寂静。
看来今晚没什么收获了,桑宁打了个哈欠,准备离开。
“嘶嘶——”
小蛇突然警惕起来,桑宁也跟着惊醒,眼前的一幕令她惊讶地捂住嘴,还真让她给碰着了!
只见不远处廊下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那是个女子,一袭红衣曳地,身姿婀娜动人,在白茫茫的雪地格外灼人视线,青丝挽成高高的美人髻,露出修长的玉颈,只看背影也能看出是个美人。
就是长得也忒高大了些,看来地府伙食还挺好的。
桑宁偷偷盯了她半晌,红衣,长发,多半是只厉鬼无疑。
这种鬼十分凶恶,怨念极强,多半是来寻仇的,桑宁不敢贸然靠近。
她快速掐了个束缚诀,一张灵力编织的无形大网朝对方扑过去,眼看就要抓住她,谁料那女鬼察觉到不对,迅速闪身躲了过去。
糟糕,被她发现了。
桑宁不再躲藏,她大声呵斥:“哪来的小鬼,速速报上名来!”
女鬼背影一僵想要逃跑。
“你害了那么多人,我不会放你在这里兴风作浪!”
高手过招,输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
桑宁将小黑蛇往怀里一揣,给自己身上贴满避煞驱邪的黄符,气势汹汹提剑追了上去。
眼看就要刺到女鬼,然而在看到对方相貌时,桑宁整个人都傻掉了。
“季…季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