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吓得打了个激灵,两爪朝天厥了过去。
下一刻,青年朝小肥啾伸出了手。
桑宁微微睁大眼睛,“等一下!”却见那只冷白的手只在鸟身稍作停留便将它从身上轻轻拂走。
谢清殊抬眼朝桑宁望过来,“师妹叫我何事?”
桑宁顿时松了口气,刚才瞎紧张个什么劲啊。
她偷偷抬眼打量对方,青年墨发如瀑,风姿如玉,五官精致如同雕刻,只是气质极冷,透着股淡淡的疏离,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平静地望着她。
桑宁被他盯得心虚,“谢......师兄什么时候醒的呀?”
青年蝶翼般的睫毛轻轻一颤,微微启唇,“刚醒。”
桑宁悄悄松了口气,再一抬头,眼里起了一片水雾,连声音都带着一丝轻颤,“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师兄已经驾鹤西去了,还好师兄没事,不然阿萝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少女眼泪将落未落在眼眶中打转,好似风中巍巍颤抖的小白花。
“是吗?”谢清殊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唔。”少女鸦睫轻颤,一张清艳的小脸霎时布满泪痕,嘴唇轻颤,俨然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完美,她将永远臣服于自己的演技。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那声音极浅,没到耳边便溜走,让人听不真切,桑宁疑惑地抬起眼皮,对上青年那张平静的脸,她重新低下头,刚才一定是幻听了。
谢清殊盯了她半晌,突然道:“师妹约我来此说是有要事相商,不知所为何事?”
眼下谢清殊在山洞遇袭,但凡长了脑子的都会怀疑到原主头上,既然决定和对方好好相处,就务必得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但谢清殊看上去不太好忽悠,要怎么解释他才会信呢?
挺尸中的小肥啾急得想诈尸,大魔头是这么好骗的人吗,早杀了他不就没那么多事了。
不听小鸟言,吃亏在眼前!
却听少女缓缓开口,“其实我今天约师兄来这里,是有件事想要告诉师兄。”
小肥啾:“?”
谢清殊:“?”
少女认真注视着对方,“其实我暗恋师兄很久了。”
小肥啾:“......”
谢清殊:“......”
她执起谢清殊的手,含情脉脉道:“我知道师兄不信,可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我可以发誓,若我对师兄有一丝虚情假意,定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谢清殊盯着二人交握的手,声音淡淡,“是吗。”
“那是自然。”桑青萝发的誓和她桑宁有什么关系?
桑宁知道这话听上去离了个大谱,但越是荒谬,就越让人信以为真。
要想彻底扭转谢清殊对自己的看法,就必须为原主过去的所作所为编一个借口。
“我知道我过去做了许多错事,但那不过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就像一个男孩喜欢一个女孩总爱揪她的小辫,但他却忽略了小辫被揪女孩会疼。”
桑宁抬起雾蒙蒙的眼睛,“师兄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谢清殊迟迟没有出声,不知在思考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师兄还在生阿萝的气吗?”
谢清殊垂下眼,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嘴角勾起抹似有若无的浅笑,“既知师妹过去所作所为并非出自故意,我又怎么会责怪师妹呢。”
桑宁一愣,这人未免也太好骗了吧?
转念一想,谢清殊过去本就是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善良是他的底色,若不是旁人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凌,他又怎么会对这个世界绝望,走上黑化灭世的道路。
青年的手指修长如玉,指尖却泛着不正常的凉,少女不免心生怜惜,将另一只手也覆上去,祈祷般置于胸前,“师兄放心,阿萝以后一定加倍对你好,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她向四周看了看,“现下那只妖兽不知何时会回来,我们先去小山洞里躲躲叭。”
谢清殊借着咳嗽的机会抽出了手,“我的身体被蜘蛛毒液麻痹,暂时动弹不得。”
青年的声音透着沙哑,薄如蝉翼的身体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
好一位纸糊的美人,桑宁正欲上前搀扶。
00:00:05
桑宁:“?!”
桑宁想也不想抓起谢清殊就跑,等他们躲进小山洞,倒计时才堪堪停在00:00:01
少女双腿瘫软,后背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差一点就小命不保。
她缓了好一阵,扶着石壁起身,朝外头看了两眼,妖兽没追上来,终于如释重负。
低下头见自己还牵着对方的手,连忙松开,“抱歉,刚刚事出紧急,冒犯师兄了。”
然而谢清殊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他正神色古怪地盯着自己的手臂,那是少女衣裙的一角,尾端还坠着个浅粉色蝴蝶结。
少女见他盯着伤口走神,出声解释道:“这里医疗条件有限,只能先帮师兄简单处理一下。”
咦?”她面露惊讶,“师兄你能动了?”
刚才死亡倒计时一出现,她拉起谢清殊就跑,完全忘记对方中了毒不能动一事。
“嗯。”谢清殊手指轻轻动了动,指尖闪过一抹白光,轻声道:“那只蜘蛛的毒液对我而言并无大碍,调息片刻便好了。”
桑宁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师兄好厉害呀。”
少女还在拍马屁,小肥啾却早已吓得瑟瑟发抖。
啾啾啾啾啾命!好可怕!
如果它没看错,刚刚谢清殊是在给宁宁发刀片!
刚才逃跑时,它清楚窥见对方眼底那浓郁的杀气,这令它想起上一世的大魔头。
那一天黑云过境,电闪雷鸣,青年站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烈风鼓动着宽松的衣袍,青年浑身是血,神情几近疯魔。
一想到对方眼中那视万物如草芥的漠然与残忍,小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若不是亲眼见证了大魔头的陨灭,它真的以为他跟它一起回来了,只能说谢清殊这时候就已经是个变态了。
不行,得赶紧告诉宁宁。
小肥啾正想开口,青年率先道:“刚才多谢师妹出手相救,不然我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白鸟躯一震,总觉得他是在一语双关,而且它为什么有种想法被读取的感觉?
一道冰冷的视线冷不防落在它身上,小肥啾顿时觉得整只鸟都不好了。
“师妹这鸟雀瞧着像是稀奇物种,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
“它受伤落在我院子里,我瞧它甚是可爱,又正好缺个灵宠解闷,便将它收养啦。”
谢清殊看着在地上挺尸的小鸟雀,微微勾唇,“的确十分可爱。”
哼,别装了,宁宁才不会着你的道,你就是笑得再好看也没用!
桑宁献宝似的将它送了出去,“师兄要摸摸看吗?”
小白:?
“它羽毛柔软光滑,摸起来特别舒服。”
小白:??
“而且它身体很暖,师兄手这样凉,正好拿去暖手。”
“啾啾啾!”小肥啾当场诈尸,窜到少女头顶对着她就是一顿狂啄。
谢清殊黑眸微眯,“它似乎有些怕我。”
桑宁头顶有点痒,将它拨到一旁,“野生山雀都有一点怕生,等过一阵子关系熟络起来就好啦。”
“嗯,会熟的。”
小白吓得瑟瑟发抖,是错觉吗,它怎么觉得他们口中的熟不是同一个熟?
山洞狭小逼仄,两人一鸟呆在里面,空气也变得沉默起来。
谢清殊盘膝坐在石头上闭目养神,桑宁则在距他半米的地上坐下。
原主资质平庸,平时又疏于修炼,以后能不能结丹都是个问题,好在桑宁悟性高,很快掌握了一些低阶的术法。
她给自己施了个净衣咒,又给小白烘干了羽毛,只是没掌握好火候,差点将它烧成秃鸟。
小白顶着一缕焦毛在风中凌乱,屡次想让她提防谢清殊,每每开口又都憋了回去,只得窝在少女头顶,微眯着眼,密切关注谢清殊的动作。
半个时辰过后,谢清殊脸色稍稍好转,许是失血过多,面上依然毫无血色。
他正想起身,衣袖倏然滑落,淡粉色的蝴蝶结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谢清殊眉心微拧。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抬眼望过去,“师妹在做什么?”
桑宁头也不抬道:“收集树枝,制作弓弩。”好在她曾在一档野外求生节目跟专家学了几招,可以用来防个身。
她道:“此地虽然安全,但那蜘蛛诡计多端,进不来也可以守住洞口将我们困死在这,与其在这苦等,不如豁出去跟它拼了,或许能挣得一线生机。”说着便加快手中的动作。
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师妹很不想死吗?”
桑宁:“……”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见青年神色认真,她垂下头细细思考这个问题。
她过去只是个十八线小糊咖,好不容易凭自己的努力拿到这个角色,却在开机第一天莫名其名地摔死,莫名其妙被拉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莫名其妙担负起拯救世界的重任,莫名其妙被比自己大了不知多少倍的蜘蛛追赶,莫名其妙掉进冰冷的水里,还莫名其妙被困在这个狭窄逼仄的山洞,这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一天过得精彩。
想到这,桑宁抿紧嘴唇,鼻间拧起一股酸涩。
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恐惧,疲惫,委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愈演愈烈,化作汹涌的泪水在眼眶沸腾。
谢清砚见她短短几秒变换了七八种表情,以为她又要开始卖惨博同情,谁料下一秒,少女脸上绽开一抹笑容,那些汹涌澎湃的泪珠愣是一滴都没掉下来。
“能活当然还是活着的好。”少女眼底闪烁着晶莹的光,“没有什么是比活着更幸福的事了。”
桑宁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重获新生,自然更加珍惜生命,虽然活着不比死了强到哪去,该遭的罪一点没少遭,但如果能选,她还是想活下去。
碍眼。
鲜活得有些碍眼。
让人既想恶劣地摧毁,又忍不住探寻更多。
谢清殊看着少女忙碌的身影,眼里不由闪过一丝玩味。
“既如此,那便活着。”
山洞寂静冷清,二人共同度过一段静谧的时光。
桑宁手指灵活动作着,很快制出一把成型的箭驽,正想试试它的箭程,却听对方冷不丁发问,“师妹既是剑修,为何不用剑?”
桑宁动作一顿,差点让弩划破手指。
问得好,下次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