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萍听到声音,连忙走到门口,看到了虽然穿着雨衣但也被雨打湿浑身湿漉漉的牛嫂。
“牛嫂,出了什么事?”
江玉海是团长,理所当然的,杜萍这个团长夫人也成了军嫂中的主心骨,平时家属中谁发生了什么事解决不了的,都会来找她帮忙。
只是平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一次大风大雨也跑过来,杜萍有预感,事情估计不小。
果然,牛嫂抹了抹满脸的雨水,哎哟哎哟叫道:“出大事了,李强家的鸡圈塌了。”
听到这话,杜萍则是倒抽了口冷气,忙问:“李嫂养的那些鸡怎么样了?”
江晚晚:“……”
不是应该关心人怎么样吗?这时候的劳动妇女们的脑回路,她有点跟不上。
牛嫂又心痛哎哟了声:“李嫂就是担心那几只鸡,跑去抢救,结果二次坍塌,母女两人都被砸伤了。”
听到人受伤了,杜萍立刻待不住了,翻出雨衣,准备跟牛嫂过去看看。
江晚晚也很担心,对母亲说:“我也去。”
杜萍一边穿雨衣一边说:“你们好好在家里待着,别添乱了。”
可江晚晚怎么能是添乱了,她可是正儿八经培训过的护士。有人员受伤,她还能专业包扎伤口。
她坚持要跟过去看看,也翻了一套小孩子穿的雨衣出来。
杜萍担心李家那边,想到女儿平时和李华关系好,便由着她。
外头狂风暴雨,江晚晚很快吃到了苦头。
她瘦弱的身体根本扛不住这样的风雨,才出家门没几米就被风刮倒,最后还是杜萍搀着,才顺利来到李华家。
她们到时,部队的人已经先到了。
看到李华母女,江晚晚悬着的心放下。
还好还好,只是轻微擦伤,而且已经在擦药水了。
李华看到江晚晚,既意外又感动,跟个小大人一样说她:“你身子那么差,小心淋生病了。”
江晚晚笑笑:“没事的,不至于这么容易生病。”
说完,蹲下身,接过李华手中的红药水,仔细帮她清理伤口。
另一边,杜萍也在问李华母亲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李嫂就悔不当初。
“之前就犹豫着要不要修一下,但我家老李一直没空,就一天拖一天,谁知道这次台风真出事了。”
“塌了就塌了,你还跑进去,还带着孩子……”杜萍都不知道怎么说她,想到鸡圈里的几只鸡估计都没了,又很同情,只好改而安慰:“幸好大人孩子都没事。”
提起当时那个情况,李嫂也是心有余悸。
当时她坐在客厅挑豆子,突然听到外头传来轰隆一声,意识到可能是鸡圈出事,跑出来一看,顿时心如刀割,鸡圈的半边屋顶都塌了下去。
她想也没想,拔腿就想冲进去看能不能救两只鸡。
李华这孩子也是顾家,和她想到一块去了,也跟着冲。
现在回想起来李嫂真觉得万幸。还好她们母女还没进到里面那鸡圈就彻底塌了,不然就不只是擦伤这么简单。
她叹了口气,对杜萍说:“还不是舍不得那几只下蛋的母鸡。”
一天一个蛋呢,短短半年,他们家李华和李伟都吃壮了。
李嫂上完药,立刻挣扎着起身走到门口,想看看现在什么情况。
外头,几个战士正在整理坍塌的鸡圈,她一边叮嘱他们注意安全,一边说:“同志,我一共养了五只鸡,五只。”
她强调着数量,一脸心痛。
其中一个士兵大声应道:“嫂子放心,我们一定找齐。”
解放军战士言而有信,没多久,五只鸡找齐了,无一例外全部身亡。
杜萍安慰李嫂:“没事的,鸡没了可以再养。”
话是这么说,但是五只鸡一下子全没了,她都替李嫂心痛。
李嫂的心控制不住抽着痛,也只能在心里不断劝慰自己,鸡虽然死了,好在不是病死的,这肉还能吃。
想到这,李嫂的心才微微好受些。
李家这边没什么事后,杜萍和江晚晚也回去了。
回到家,两个人都湿漉漉的。
杜萍说江桃不懂事,没有交代就不知道提前烧好洗澡水给她们洗澡。
江桃十分委屈,又不是她让她们出外头淋雨的。
眼眶一红,委屈巴巴跑进房哭了起来。
杜萍气笑了,也没管她,麻利将水缸里的水往大锅里倒。
好在烧热一锅水并不用太久,试探了下锅中水的温度够了后,又催促江晚晚先洗澡。
“无端淋这么一场雨,小心生病。”
江晚晚其实并没太担心,一般来说十三四岁的孩子,肌肉骨骼已经发育得足够强壮,不至于像两三岁的孩童般,淋一场雨就生病。
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原主的身体并不属于这‘一般’。
下午的时候,在房间看着书的她开始明显感觉到有些头昏脑胀,便主动问杜萍家里有没有药。
杜萍听到这话就意识到问题,一边找药一边说她:“身体不好还非要跟着我出门,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省心。”
一直关在房间里生闷气的江桃,听到母亲骂江晚晚,马上竖起耳朵。
只可惜,除了这句便没有了。
好不容易才好受了些,顿时又难受起来了。
母亲说她就叨叨不休,说江晚晚却一两句就打住。
偏心,太偏心了。
杜萍在客厅一顿乒乒乓乓翻找,终于找到了几瓶药。
“这几瓶药也不知道是吃什么的。”杜萍头大。她身体一向很好,江桃也几乎不怎么生病,江玉海就更不用说了。
江晚晚拿过看了看,这几瓶药,也就那临近过期的银翘片适合,便按着说明倒了几片出来,就着温开水吞下。
杜萍既心酸又心疼,这是吃了多少药才能‘久病成医’。
“吃了药睡会吧,别看书了。如果还是不舒服,晚点送你去卫生院看看。”说着,杜萍望了眼外头。
好在风雨都小了许多,估计明天台风就彻底过去了。
江晚晚嗯了声,身体不舒服,她也确实没精神继续学习。
可能是吃了药的缘故,回房躺下后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
来到这时代后,她已经许久没做这样的梦了。但这一次,她不仅做梦,还几乎被梦困住。
漫天的炮火将漆黑的夜空照得仿如白昼,周围的房屋被炮火击中,熊熊燃烧起来。
火越来越大,她好像置身于火炉之中,好热好热。
她想去救人,但周围的人一个个倒下,她不知道该先救哪个。
父母,兄长,同学,慌乱奔跑的老百姓,还有那浑身血也要往前冲的战士。
炮火声、哭喊声、嘶吼声交杂,震耳欲聋。
她好急,好慌,想哭。
嘈杂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喊自己。
“晚晚。”
……
“晚晚,快醒醒。”杜萍轻拍着女儿的脸,一脸焦急。
她本来在客厅打毛衣的,隐约中听到了大女儿房间传来低泣声,在门口喊了几声没反应,便进来看看。
一看,吓到了,女儿的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很明显是发烧了,而且还烧糊涂,做噩梦了,只好拍醒她。
江晚晚睁开眼,目无焦距,意识还停留在炮火连天的那夜。
杜萍心咯噔了,心道,不会烧傻了吧?
好在江晚晚慢慢找回了意识,明白过来,刚才是自己做梦了。
她现在生活在和平年代,没有战争。
“我……”江晚晚开口,发现喉咙痛得厉害。
杜萍意识到必须要带去看医生,于是找了两件衣服帮她穿上。
听到动静的江桃也不知何时从房间出来,看着母亲和江晚晚。
杜萍以为她是担心,说:“你姐发烧了,我带她去打针,你在家别乱跑。”
江桃点了点头,看着江晚晚通红的脸,难得真生出了几分担心。
杜萍给女儿换上雨鞋,披上雨衣,还撑了一把大伞,尽量做到不让她淋湿。
他们家在半山腰,卫生院在山脚,本就有段距离,再加上下雨,杜萍一手撑伞,一手搀扶着女儿,走得比较慢,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到卫生院。
“顾医生。”还没进门杜萍就喊人,然而进来一看,哪里有人。
她立刻喊了声糟糕,“不会是被谁喊走了吧?”
岛上有些老人行动不便,家里人会直接将医生喊到家里去看病。
杜萍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烫得厉害。
她先将女儿身上的雨衣脱了,扶到一张椅子坐下,才说:“你先乖乖在这坐着,我去找找顾医生。”
岛上只有一家卫生院,一个医生,想要给女儿看病,就只能将医生找回来。
江晚晚嗯了声,她现在很虚弱,哪里都去不了。
杜萍离开后,二十来平方米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显得格外冷清。
这是她在南丫岛生活以来,第一次来卫生院,强撑着精神打量了一圈。
一个月前她醒来的医院是县级人民医院,总体医疗环境还可以。但现在这里,说是卫生院,简陋得连个小诊所都称不上。
南丫岛上的医疗水平还有待提高。
有了这结论,江晚晚闭上眼,好让自己舒服些。
没多久,外头传来哒哒哒脚步声,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睁开眼。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看到了门被推开。
推门的人看到里面有人似乎也一怔,不过很快看出她不舒服,赶忙将手中还滴着水的雨伞放在门口,三步并作两步朝江晚晚走去。
看清来人的脸后,江晚晚就认出了对方。
进来的人,正是昨日在山顶遇到的那位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