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的这段路,是不准许乘坐马车的,不论身份多么尊贵的人,都得自行走到宫门外,才可上马车,以此彰显王室威严。
神机卫的车马就在宫门口候着,但需得殷照心自己走过去才行。
出宫的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自然也烂熟于心。
这条路不算短,以她现在的状态,等走过去,估计又要耽搁一炷香的时间,届时便是真的赶不上秋狩了。
他的话对殷照心的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可……
殷照心隐在帷帽之下的神情有些为难。
宫中鱼龙混迹,人多眼杂,在路上定会遇到洒扫的宫人,若是被他们瞧见了,这事被添油加醋的传出去,哪怕她捂的严严实实,也定能被挖出个底朝天。
到那时,别说她百口难辩清誉不保,恐怕还要连累眼前这个神机卫一块跟着遭殃。
亵./渎郡主,这莫须有的罪名,足矣让人去那诏狱里走上一遭。
她冒不起这个险。
“不……”
然而拒绝的话没等说完,殷照心便看见他背朝着自己半蹲了下去。
几乎满院子的人,都亲眼目睹了他是如何在身后拉住了殷照心的两只手臂,并顺势揽到自己颈间。
视角一瞬间升高,殷照心身体随之下滑,几乎是下意识牢牢攀住了他的肩,她听见身前似乎响起了一声低笑,紧接着,膝窝处便多出了两只大手。
魏璟背着她,步子稳健地往外走。
他略微侧目,似乎察觉到了背上人的局促。
“不是着急吗?若按郡主这个走法,估计等到地方的时候,天都得黑了吧。”
“可是……”
殷照心想告诉他,这样不合规矩,传出去会影响两个人。
但这人,好似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在顾虑些什么,于是哼笑一声,带着深深地嘲讽与不屑说道:“有神机卫的人开路,怕什么。”
怕什么。
殷照心突然沉默了下来。
在她的印象里,只有被悉心保护的人,才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王后有,祁玄有,燕双信也有,只有她,中晋唯一的郡主,却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底气。
可是曾经她父亲在世时……也不是这样的。
这是自从她父亲战死后,头一次有人,同她说这样的话。
可是……为什么。
殷照心再开口时,连声音都在止不住地抖:“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魏璟一直都在低头走路,没有太听清她的话:“什么?”
她只好解释一番:“金钱?职权?名利?你这般帮我,是想要什么,需要我帮你吗?”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样做,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
她没有多大的恶意,但这话听在耳朵里,也全然不算什么好话。
魏璟登时就被气笑了。
“你觉得我是想靠裙带关系上位?”
这次连尊称都没带,显然是有点急了。
殷照心完全没想到他说出来的话会这般露骨,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四周。
其余的人不知何时都默默退到了一旁,垂着头,看天看地,就是不往他们这边看,好像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一样。
殷照心脸蹭地一红。
她连忙轻声反驳:“你别乱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呵。”
他显然不信。
“……”
殷照心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像从一开始,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男人沟通才好。
他有时雷厉风行的处事态度,以及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头,真的很像她印象中的世家子弟。
但他的一些行为,却又给人一种粗糙的感觉,就好像粗枝大叶这个形容才最适合他,可事实却又恰好相反。
这个男人身上给人的违和感,太严重了。
想到这,殷照心小声嘟囔:“我的确觉得你是别有所图,但是又没说你想这样……”
想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魏璟依旧稳稳地背着她往前走,听了这话颇觉好笑,故意问她:“这样是哪样?”
殷照心一顿。
她一想到那四个字,脸就忍不住发热,支支吾吾半天:“就……就你方才说的那样……”
魏璟面不改色:“我方才说的话太多了,实在不知郡主说的那样是哪样。”
他语气听不出太大的起伏,殷照心虽心中有疑,但却找不出什么破绽。
两相僵持间,又听他“嗯?”了一声。
像是在催促。
殷照心只能面红耳赤地憋出来极小声的一句:“靠裙带关系……”
“原来是这个。”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倚仗着殷照心此时看不见他的表情,笑得尤其猖獗。
“郡主若不提,我都忘了,不过我要真是别有所图,这样好像也不错。”
“你……!”
殷照心的脸到脖子瞬间都红了个彻底。
幸而她此时戴着帷帽,否则定要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殷照心又羞又恼,盯着他的后脑勺,好似从中看出了他脸上成功戏弄她后的洋洋自得。
于是她娇哼一声:“你这般不听话的人,哪怕真是要走这个关系,也定轮不到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
在殷照心惊愕的神情里,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宫门,不远处,就有马车正在等候。
魏璟几步走上前,身子半蹲,将她安稳地放在了地上,起身时还不忘顺手扶好了被他碰歪的帷帽。
薄纱之下,是她轻颤的眼睫。
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是她心里想的那样吗?
不待她想清楚,对面之人挑眉又问:“郡主想要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