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回宫后将秋狩事宜打点好的殷照心早早便歇下。
偌大的寝殿,安静的仿佛针落可闻,月色朦胧,遥遥挂在天边,映出婆娑树影。
而原本正安然躺在床榻之上的人,却是突然间难耐地发出一声细吟。
身体......好热。
像坠入了无尽的欲望之海。
殷照心猛地睁开眼,瞳孔发散,失神地盯着起落的天花板,却又被一阵冲锋撞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意识朦胧地看着眼前。
窗外寒风阵阵,吹得窗棂“吱呀”作响,好似谁细弱的低吟,树影摇摇欲坠落在窗前,遮住屋内暧.昧的剪影。
风声愈渐急促,但那窗依旧密不透风,显然已经被人做了手脚,牢牢地钉了起来,明明还未至冬日便如此,倒不像是为了抵御强风。
而是猛兽为了不让自己的猎物有机会出逃。
只见床上悬挂着的浅青色帐幔正在空中浮动,月光浮上,原本隐匿在黑暗中的两道身影却逐渐显露,映着那散落一地的衣物,一齐洒在寝房的青砖地面上。
不消半刻,外面的风逐渐消散,可这屋内的声响却仍不见熄。
这里不是她的寝宫......
殷照心很快便认清了这一点,发散的思绪却又被冲散。
异样的感觉铺天盖地从身下传来,她意识朦胧地将目光移向四周。
榻边似乎摆放着一面落地铜镜,四角镶嵌着繁复的花纹,镜中清晰地倒映着她迷离的神色,还有身前健硕的男人的胸腹,正如同峰峦一般此起彼伏。
她这才恍惚间察觉,方才那“吱呀”的声响,并不是来自窗棂,如今风停了,声响却不间断地在身下响起。
像是翻涌的浪,不由分说地强行将她卷入其中。
而她,无法拒绝。
床榻吱吱呀呀,应和着眼前人犹如野兽般的低.喘。
夜色愈发黏腻,黏得要淌下水来。
外面分明没有下雨,可殷照心却仿佛听见了水声潺潺。
她快要坚持不住了,双腿更是摇摇欲坠,却偏偏被一双大手牢牢地禁锢住。
呼吸逐渐被抽离,素手掀起浪花,无力地挣扎又被摁下。
茱萸任其采撷。
被热意波及到的地方泛起涟漪,带着阵阵颤栗。
殷照心的嘴唇无意识地张开,像是被洪水裹挟的鱼,忽而溺水,忽而又缺氧濒死,一边窒息着,又一边拼了命地想要靠近那处水源,汲取呼吸。
她的手不知何时攀上了床帐。
泪眼随着颠簸逐渐变得朦胧。
她目光下意识上移,终于在暧.昧的光影间,瞧见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紧绷着,忍耐着,隐隐地发着力。
殷照心已经来不及深究,急促间,她猛地仰起头,指甲在他脖颈上留下了一条刺目的血痕。
她空出来的右手下下意识用力,“唰”地一下,床帐应声而落——
“啊!”
殷照心猛地坐起身来,惊慌失措地捂着胸口,大口汲取呼吸。
空旷的屋内,只有她一人。
她神情略显急切,目光匆匆朝榻边看去——
没有落地铜镜,也没有浅青色的帐幔,更没有对她纠缠不休的人。
一切,都像是虚无缥缈的一场梦。
只是梦。
殷照心顿时松了口气。
窗外晨光熹微,已然是新的一天,可殷照心面上却满是愁容,并没有因为好天气便有所缓和。
这次的梦,和以前都不大一样。
梦里的房间,密不透风,她更像是被囚禁在其中一样,那里的主人,生怕她趁机逃掉。
而且这一次……她终于稍微看清了梦中那人的面容,虽只有一处下颌,但也不算没有收获。
殷照心秀眉紧紧皱在一起,颇为头疼的揉着太阳穴。
倘若这梦,只做一次两次,尚可忽略不计,可除却在寺中的那段日子,前前后后,她已经梦了将近一月有余。
梦中的片段多是零碎,经她拼凑以后得出结论:在她的梦里,她的身份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只不过中晋,似乎不复存在。
殷照心闭了闭眼。
中晋若是都不在了,那她呢?她……又身在何处?
殷照心想不出来,她更不知这梦的意义何在,只是为了夜夜折磨她吗?她有时真的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谁对她下了什么巫蛊之术。
可她并没有与谁结过仇怨,就连好友也寥寥无几,又怎会如此。
在一切都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殷照心只能安慰自己,这只是梦而已。
日子总归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想到这,她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她正想出声唤浅星来,却听屋外率先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虽不甚清晰,但听着有些耳熟。
“这位姑娘你好,我们是神机卫的人,奉王上之命护送郡主前往狩场。”
屋外的浅星听后似是有些犹豫:“可……”
她朝屋内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时殷照心的房门紧闭,屋里半点声响也无,可见屋里的人,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先前开口的那神机卫见状面色一窘,求助般地望向身后的方向。
只见廊下,魏璟抱臂靠在石柱上,双眸轻阖,长睫不断舞动,姿态懒散,一身墨红色劲装牢牢贴在身上,将腰身与小臂上的肌肉半点不落地勾勒出来。
他似乎并不在意屋里的人醒或未醒,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后眼皮轻掀,鹰眼锋锐地扫了过去。
亦在这时,屋门响动。
殷照心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巧与他四目相接。
兴许受那梦的影响,当她迎上那略显侵略性的目光时,呼吸不可抑制地变得急促起来,好似无数个的夜晚,他便以这样的目光,扫遍了她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殷照心更是不受控制地将目光看向他的脖颈,试图去寻找痕迹,却又在触及到严密的衣襟时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跳仿佛停滞,像是被人突然用手掐住了一样,许久之后才重新跳动起来。
她闭了闭眼,以此来平复情绪。
为什么……
为什么又会将这个男人与梦境里的人混在一起。
殷照心下意识想借此机会想下去,头却一阵发麻,刺痛传遍脑髓,她不受控制地捂住了头,呜咽一声后蹲了下去。
“郡主!”
浅星心急上前,扶着她朝院里的宫人扬声喊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传太医!”
“别,别去……”
殷照心猛地拽住了浅星的衣角。
这事绝对不能惊动到晋王与王后。
耳边阵阵嘈杂,传进殷照心耳中却犹如嗡鸣,扰得她心神不宁。
头痛的也愈加厉害,她已无心去顾浅星,迅速收回了手,朝着自己的头就要用力地锤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倏地捏住了她的皓腕,将她妄图自残的动作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殷照心身子一顿,下意识将垂于膝间的头抬了起来。
独属于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她牢牢笼罩在其中。
魏璟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有种与生俱来的傲倨,仿佛此时此刻,他才是最金贵的那个人。
而她,不过是他肯施舍给一丝温暖的,浑身羽毛都被淋湿却又无家可归的鸟雀。
像极了梦里的处境与身份。
他掌心的温度更仿佛要将殷照心的手腕灼化,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道,一如先前每个夜里的禁锢。
在这一瞬间,她好像又置身于梦境之中,下意识就要挣开他的手,却猛然间感觉自己身子一空。
原是魏璟见她面色不对,二话不说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径直往屋里走。
“放开我!”
她在怀里挣扎的厉害,魏璟原本还没有痊愈的伤口似乎又开始撕裂,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上也隐隐用了力。
说话时也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但语气中却隐含笑意,好似云淡风轻地与她打趣:“身体虚弱就应该回去躺着,把力气留在该用的地方。”
“若是用在我身上,弄疼了我的伤口,导致我抱不稳将你摔在地上,届时可别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