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弗月身形轻微一颤,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她是万万没想到,陆映能说出这番话。
想那些穿书穿越文中,哪个主角不是拼命捂紧自己的马甲,只因古人接受不了,生怕被当做妖怪弄死。
“师妹,我叫陆映,小字乘风。”
姜弗月抿了抿唇,罕见地扭捏:“师兄,我叫姜弗月。”
她想了想,又道:“我没有小字。”
陆映笑着摇头:“无妨,不是什么重要的。”
“不过,我有备注。”
陆映疑惑望她。
姜弗月轻咳两声,正色道:“备注‘月亮之上’。”
话音一落,她自个儿先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她以前的圈名,当时被好些亲友吐槽过一看见就想唱歌。
陆映虽不知她为何这样开心,却也跟着笑:“好,我记住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但姜弗月心中是感动的。
在这书里猜出她身份唯有成年陆映与阿难,但他们从未问过自己的名字。陆映是因不在乎,他的所作所为好像只需要一个魂魄为他师妹的身体作支撑,而阿难呢,她不知道,他太神秘了。
介绍名字的行为让她觉得自己终于被正视了。
她不再是另一个人了。
二人这一番也算掏心掏肺,自然又亲近了些。
陆映道:“待会拿剑,我去寻便是,你只需待在腓腓的背上,千万不要下来。”
“我知晓!”她笑了笑,颇为开怀。
陆映自然也察觉出她心情变好了许多,一时感叹师妹性子一如既往,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
而后俩人一起坐上了大狐狸。
许是因爆炸的缘故,原来那处山林狼藉一片,处处弥漫着硝烟,甚有被炸成一截截的残肢断臂散落在路边,看起来荒凉又可怖。
待到了之前的山洞口,陆映下到地上,仔细地在一堆尸体里翻找。
因有他方才的叮嘱,姜弗月只抓着狐狸毛端坐着,眼睛不断地左右搜寻。从高处往下找东西,总是容易些。
待望见一处灰烬里的铁片,她眼睛忽而亮了起来:“师兄,瞧那边!”
陆映顺着她指的方向过去,扒开了一堆泥块,从里面拽出一小块铁剑。
紧接着,他又翻找了下,将剑鞘又寻了出来。
他们二人看着被摆放整齐,拼凑成铁剑的碎片,有些相顾无言。
找是找着了,但显然,这剑已经毁了。
陆映苦笑:“罢了,它命中有此一劫。”
姜弗月垂下眼,心中有些难言。
一开始,他便不愿意交出自己的剑,是因要换她的黄金笔才交了出去……
眼看师妹有些哭唧唧的倾向,陆映道:“无事,不过一把剑而已,以后再寻就是。”
她仍是愧疚:“对不起,师兄。”
陆映安慰她:“好了,不干你的事。若你当真愧疚,便由你再为师兄找到一把剑。”
姜弗月抬头,咬唇点头。
这秘境中灵宝众多,她一定能帮他再找到一把剑。
陆映伸出手指,捻了捻她眼角晶莹,轻笑:“这么大了……”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刮刺得她有些微疼。
他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她,浅棕色的眼瞳里只有她一人。
陆映自然到像做了这动作千百次,只把这当做一次简单地拭泪。
姜弗月却心跳如鼓。
她呆呆傻傻地任由他擦去,一时耳根通红。
犯规了犯规了!
别真把我当师妹啊喂!按照心理年龄姐可比你大得多!
正在这时,一女声从后方传来:“大师兄!师妹!”
姜弗月仓皇后退一步,听到陆映礼貌回应:“星云,盈盈。”
她两手轻拍自己的脸,待羞赧消散,这才转过身打招呼。
因之前那剧烈的爆炸,吸引了许多修士来此,慕星云一行人亦是如此。因见到散落着三头鸟的羽毛,他们便猜测陆映必然在这附近,因而便没有走远,在附近扎营。
慕星云道:“那日师妹骤然没了踪迹,我们还以为是邪修搞的鬼。”
姜弗月心虚,她那会儿用黄金笔是真的疏忽了,竟然只带了自己一个。
她答不上来,沈盈又挺身而出为她吸引目光——
她狐疑地打量陆映,道:“大师兄,你方才叫我什么?”
真是见了鬼了!她们这位师兄,不苟言笑已经十年,日常遇见不过冷冷一点头,哪里会叫得这般亲密!
姜弗月性子变了,难不成他也变了?!
慕星云及一众师弟妹也齐刷刷望向他,俱是疑惑。
这样如沐春风,当真是他们执法堂冷酷无情的堂主大师兄吗?
陆映无奈摇头:“看来我后来的性子真是变了许多。”
都是同门,他便没有藏着掖着。
将自己灵力消散又失了忆的事全盘托出,又道:“原本我是师兄,合该护着你们,但如今倒是我拖后腿了。”
“大师兄别这样说!”沈盈睁大眼,“你这样很好!”
见众人纷纷望着自己,她又心虚找补:“我不是说师兄灵力消散很好……”
但她是真的觉得现下很好,大师兄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阿月也是,大家好像都与小时候一般未曾长大。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她宁愿永远在秘境中不出去。
陆映眼光扫了遍周围人等,见到戴着兜帽、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顾景,问道:“这位是……?”
慕星云默了默。她与顾景冷战,至今仍没有和好。她不知他骤然冷淡的缘由在哪里,若是因为那日小机缘地中窥见了他的心结,那她当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勉强笑了下:“这是后来入门的顾景师弟,在咱们十七岁时拜入掌门师伯门下。”
陆映颔首,与他打招呼:“顾师弟。”
顾景阴沉着不答,待慕星云望向他后,才不情不愿道:“大师兄。”
天剑宗大师兄,恪守礼义,一心修剑,秉公执掌执法堂,乃是师门上下俱佩服的人物。
最重要的,他与慕星云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
那日变故,他不知慕星云对他的过去是否嫌恶。
可他亦想要一个好的家庭,然而出生由天定。
且一听慕星云那般介绍他,他心中更是妒火燃烧。
她分明已经应了与他结为道侣,为何避而不提?!
他郁郁地吐出一口气,有些出神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正在此时,眼前忽然出现一张人脸:
“顾景师兄,你没事儿吧?”
他被吓得向后一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而后恼火道:“姜月!你做什么!”
姜弗月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摸了摸下巴。
他态度低沉,整个人仿佛都被黑气笼罩,像极了心魔入体的修士。她虽希望慕星云与他一拍两散,但万万不想让他堕魔。
否则就凭慕星云的责任感,估计最后还是能跟着他一块赴死。
她大大咧咧地笑笑:“没事儿,就是感觉你心性不定,跟那些邪修有点像。”
她话说得轻松,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顾景的身上。
慕星云更是走了过来,与他打破冷战:“你怎么了?”
她态度终于软和了——顾景眼尾忽而红了,心里无尽委屈,将头侧着抵在她肩上:“阿星。”
望着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姜弗月:“……”
天杀的,早知道不多管闲事了。
那边几个执法堂的弟子已将陆映围了起来——他们许久未见陆映,如今见他记忆回到十年前,俱是心中牵挂,七嘴八舌地问他情况。
“大师兄身体如何?可有受伤?”
“师兄别想太多!从前都是师兄护着我们,如今也该我们护着你了!”
“是啊师兄……”
其中一个还意有所指:“师兄这几日与姜月一起辛苦了,接下来就让我们来照顾师兄。”
一听这话姜弗月不满意了,夸自己就夸自己,拉踩个什么劲儿啊!
她眼睛瞪向说话的少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陆映道:
“你们对师妹误解太深了。这些日子我灵力消散,又身受重伤,全仰仗她。”
“她一个姑娘,拖着我在这秘境里四处躲避,辛苦的是她才对。”
众人默了一瞬,很快便含糊几句知错,而后打太极略过。
陆映眸中闪过惑色。
从同门的态度中,不难瞧出他们待师妹俱是避而远之的态度,就连从前与她要好的慕星云也疏远了不少。
后来的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转过眼,姜弗月却已自己哼起了歌,与沈盈吵闹起来,仿佛半分没有受到影响的模样。
她这般豁达。
陆映眸中透出柔色。
那边,姜弗月正与沈盈吹嘘她营救陆映的名场面——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那群天刀宗修士要对师兄痛下杀手时,三头雀恰好来到!”
察觉到陆映正望着自己,她又添上:“要不说师兄有先见之明呢,正是他留下来的小三头雀羽毛吸引了三头雀,危急关头救了我们!”
“而后天刀宗修士与三头雀混战,我当机立断,趁此机会悄咪咪进了洞中,这才将师兄救出来。”
“真瞧不出来,你没了灵力却还有这本事!”沈盈有些钦佩。
“那是。”姜弗月得意昂头。
这时,慕星云走近陆映,道:“师兄,那三头雀并未身陨。”
这一场大爆炸吸引了许多修士,在发现三头雀羽毛之时他们便更为欣喜若狂,毕竟三头雀算得上是上古灵兽。然而那么多人,将那处地界掘地三尺,也未曾发现三头雀的内丹与尸身。
“听师妹所言,你们也算数次与三头雀交锋。我担心,凭那畜生的记仇心性,会再找来。”
陆映垂眸思忖,道:“我先前是有个杀它的计划?”
“既如此,仍照计划便是。”
他失忆前决心如此,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可见与那三头雀乃是死敌。
那他即使是忘了,也要继续做下去。
何况若是再让它伤害到师妹,可怎么好。
青年走过去,揪了揪姜弗月的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