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昀走时形单影只，回来的时候倒是左拥右簇，好几个男生围着。
仗着晚自习没有老师看班，现在正是下课时间，他们的声音有些过于猖狂了。
“闷声干大事啊路哥！这不得载入校史？”
“道德法治课本走进现实，谁看了不说一句牛！”
路昀笑了声：“扯吧，没长眼睛都能看出来你们的目的。”
“哈哈哈那我们可就直说了。”
几个人跟说好了一样，“请客！请客！请客！”一声比一声高，隔壁班都从窗户探出头来看。
“再说吧。”他制止了这群撒泼的人，“快点滚蛋，别影响人学习。”
“就当你同意了！”
“到时候把咱们辩论队都叫上！”
“女生也叫？”
“叫，都叫！”
路昀忍无可忍，直接把他们踹了出去，进来坐下。
林夏萤掐指一算，好像正好五分钟了？
今天这一出闹得连班里也不怎么安静，不少人投来眼神，要不是顾虑会变成菜市场，估计现在不少人就得围过来了。
吴童旭将课桌往前面推了推，伸着脑袋竖起大拇指道：“您牛！”
林夏萤一抬眼瞧到右胳膊边多出一个头，吓了一跳，默默把椅子挪到最前。
“少来。”
“这不够意思了吧？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啊，连我都不告诉，怎么，他们都知道？还是不是兄弟！”
“得了吧，硬蹭上来的。”路昀笑得无语，“很久不打比赛了嘴欠。”
“行，到时候请客也带上我。”
“怎么？”
“去看美女啊，江艺妍不是你们辩论队候补吗？”
路昀回头甩了他本书，“算了吧你。”
“怎么就算了，周遇北不是对她有意思么。”
林夏萤手臂一晃，一支荧光笔从桌下滚了下去，翻到了吴童旭脚边。
她闷不吭声去捡，吴童旭却先一步拾起交给她，中断了这场谈话。
说完谢谢，可能是突然意识到还有她在场，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突然就变成了“双面间谍”，两边不是人。
路昀突然问她：“也请你？”
林夏萤：“……？”关她什么事。
“帮我拎书包到学校，不得谢谢你？”他说，“或者你想要那奖金？”
这怎么能随便给她？那钱虽然不多，不过好歹是项荣誉。
“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路昀：“……”这脑回路，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林夏萤声音弱了些：“而且那是大家对你的信任和赞扬，很珍贵的。”
他倒是笑了，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二选一，本来概率是五五开，这么一看，得是一九开才对。
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位雷锋是怎么有胆子找红姐说明白的。
***
晚上回去，林夏萤对着兔子挂件发呆。
按理说，朋友都不再是朋友了，那朋友送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可她，就是恋旧，就是舍不得。
犹豫了会儿，她打算洗澡的时候顺便去清理一下这个脏兮兮的兔子。
周遇北在洗澡，待会儿再说。
哪知他骂骂咧咧就从浴室出来了，“靠！爸妈，这热水器坏了！”
沈知谨夫妻俩一贯睡得早，这会儿已经在酝酿睡意了，他们从卧室出来去检查，果不其然。
这房子虽老旧，但屋里设施还是挺新的，出问题也是第一次。
周遇北甩着头发上的水珠，“我无所谓，冲的冷水，但是我妹咋办？”
这么热的天捂着不洗澡人会馊掉的吧。
沈知谨抓着头发打电话给房东，打了好几通没接，于是准备转而直接到对面敲门。
哪知最后一通竟是接了。
这么晚了，维修工很小几率能上门。双方商量解决方式时，程惠提议道：“先到对面应个急？我家有人在。”
纵使还有其他解决方式，不过这种是最方便快捷的了。沈知谨询问林夏萤意见，她自然说不出什么否决的话。
小姨去敲隔壁的门。
林夏萤把睡衣收拾到纸袋里，提着袋子跟在后面，心情忐忑。
开门的是路昀，大概已经得了嘱咐，礼貌地叫了长辈，语气自然地将他们迎了进来。
虽然在一层，户型差不太多，但他家好像更大一点。
林夏萤腹诽，他这算是双标么。
而小姨不知她心之所想，只笑眯眯地看着路昀，夸道：“小伙子长这么帅啊。”
个高腿长，衣服穿身上清清爽爽，并不拖沓，少年感十足。
他显然说不出什么“您谬赞”的谦虚言论，只张扬地笑着，反过来夸沈知谨漂亮。
被人夸漂亮会开心，被好看的人夸漂亮开心值会翻倍。
沈知谨笑得合不拢嘴，想了想又说：“哎呀，你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现在是高几？”
附中不爱开家长会，校园开放日也是愿意来就来。两方家长错开至今没见过，也是奇特。
但路昀这人一出现，必然会给人留印象，大概真在譬如附中推送号这类见过。
林夏萤这才说了第一句话打断：“小姨，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很快就好了。”
真怕她在这儿坐一会儿，稍微一聊转头就知道他们三个是同班同学，那还得了。
沈知谨左瞧右瞧打量，不太放心问：“自己可以吗？”
林夏萤点头：“嗯。”
她说，“我跟这位同学……碰到过不少次，还挺熟的。”
能让她说出挺熟，应该就是真熟。
想到上次送蛋糕，沈知谨了然笑了笑，“忘了你们早就见过，那我走啦。”
待小姨离开，她默不作声扭头，路昀给她指了路，“那间。”
“谢谢。”她抱着纸袋，声音很低，因为觉得有点尴尬。
这对话……搞得他家好像是专开澡堂子一般，他又不是什么服务生。
“有事叫我。”虽然无语，但他挪动脚步之前还是交代。
“哦。”
林夏萤进了洗浴间，先四处看了看，然后才对着镜子拍拍脸，解开头发揉了一揉。
在除亲人家以外的房子里洗澡，挺难为情的，更何况，还有人在。
她只想快点结束。
如果时间倒退回去，她应该会向小姨提出去酒店解决这个建议，付费的总是硬气一点，心安理得。
确认她安然无恙进去，路昀才坐回桌前，准备关门，想了想，又很大方地敞开。
他翻开习题册，转了转笔。
整间屋子就像没有来客人一样静谧。
约莫过了两分钟，房间的地板覆了小小的阴影，随之而来的还有小声呼唤：“路昀……”
他顿住写字的动作，稍稍抬头。
女生半截身体探入门内，头发散在肩上，两指叩了叩门，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放。
整个人拘谨又无措。
在他开口前，她一鼓作气把事说了：“那个开关有点复杂，你能不能……”
他扔了笔，迈入洗浴间。
林夏萤赶紧跟上。
那其实不复杂，而是过于简化了。不是传统的左右拧水龙头，而是中控开关，按一下就出水。
他都没说话，做完动作扫她一眼，意味明确：懂？
“噢，谢谢你啊。”
他扭头出去，手刚搭上门把手，背后又及时轻声喊住：“路……”
没等她叫完，路昀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转身打断，“又叫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