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呆呆的?”那只抓着她手腕的手向下探去,握住了她的手,冷得像千年寒冰。
“顾清疏”好像很喜欢抓她的手。
她摇摇头,“我只是在想,真正的你与我印象中的你不太一样。”
对面的人也只是释然地笑了笑。
“外人眼中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我确实做过许多错事,罪孽深重也是真的。只是对你不同。”
她不在乎外界对她的评价,也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做了什么事,犯了什么错,都是要偿还的。
可是到头来,自己还是不甘心,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这人间,舍不得就这么去死。
她不是舍己爱苍生的神女,她就是一个自私的普通人。
顾清疏看着那张清冷不入世的脸,此刻却是染上了人间尘缘,没那么不近人情了。
“顾清疏,生辰快乐。提前的祝福也算是祝福吧。”她也不知下次再见会是何时,只想着再有五天便是“顾清疏”的生辰了。
生辰如此重要,可“顾清疏”独自在这里,只能一个人过,她再怎么样也得给人家说句“生辰快乐”,不然也显得太孤单寂寥了。
毕竟,“顾清疏”对她还算不错。
“顾清疏”听到那一句“生辰快乐”,无欲无情的眼眸像是有了光,尽管只是一瞬,是不可置信,也是感动。
“谢谢你,你也是,生辰快乐。”她松开手抱住了顾清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耳畔说着。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泠泠溪水泮相拥,任谁看都会觉得诡异,可并不是这样的。她们像是拥抱着不同未来的自己,散发着救赎的光。
良久,她们才分开。
顾清疏像是明白了什么,却还是问了一句:“我该走了吗”
对面的人点头,抬起纤细的手指,指向远方。
那里云雾缭绕,看不清,望不及,那是她来时的路。
“一直走下去,那里有个山崖,跳下去就会醒来了。”
她转身离开,还是忍不住回头。
“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吗?”
“会的。”那人风轻云淡地说。
她听到这一句才彻底放心,向仙云薄雾中走去,她知道,“顾清疏”在送她。
像是行走在苍穹云雾间一般,感觉步伐都轻快,像是要飞起来了一样。若是她能活到大结局,她也想找一个这样的地方长居。
其实没有走很久她便走到了所谓的山崖,她向下望去才发觉这里有多高。
下面的一望无际的天,抬头也是天。
要是她有惧高症的话,高低得先死一下。
她不敢看下面那烟云笼绕的天际,纵身一跃,心脏像是被提起来一样,慌慌的。
伴随着持久失重感,她睁开了双眼。
像是终于落地一样,那颗被提起来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不算是嘲讽,倒像是打趣,“哎呦喂,可算是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多久呢。”
顾清疏出了梦境,或许是睡太久了,都有些不舒服,看谁都来气,抬眼一瞥。
靠,她行走的全部身家。
更来气了。
樊璟看起来已经大好了,虽说脸还是病态的白,但也有一丝血色。此刻正坐在她的专用软椅上看书,看她醒过来了,象征性得给了一个眼神。
她睡醒嗓子有些干涩,声音都带着些嘶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来看我。”
也是,花了她那么多钱,不来看看她也说不过去。
经过大病,樊璟看她都顺眼了许多,说话也不带刺了,很难得心平气和地对话。
“你拿冰魄这种东西救我,不为了你,就当是为了你的钱,我也得来道个谢。”
“谁知道我辰时来,硬生生等待了午时。”樊璟用一种看异类的眼光看着顾清疏,表情也很精彩,“你是猪吗?那么能睡。”
嘿!就顾清疏这小暴脾气,怎么能忍着樊璟说这种话。
“你都说来感谢我,那赶紧给我磕两个。”她爬起来,盘坐在床上,这动作活像是庙里受供的。
她微扬着下巴,瞟着樊璟。
樊璟抿唇,一脸无语,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字。
“真是给你几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
“对不起。”他轻轻地带过,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顾清疏没太听清,但大概知道他说了什么,于是起了捉弄的心,歪头用手抵着耳朵,一脸不怀好意,“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确实是没听清啊,她又没撒谎。
樊璟看着她这样子,真不知道自己从前为什么会觉得她冷酷无情。
现在看分明像个皮猴子。
“我说,”他生怕她又说听不清,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顾清疏收起那幅狡猾模样,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样子,看什么都淡淡的,仿佛从未入心,但嘴角挂着的浅笑却告诉樊璟,他们之间再无恩怨了。
“我听到了。”
横档在他们中间的那堵冰墙总算消融,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也一笔勾销。
从此,樊璟再也不会仇视她了,她也少了个敌人,多了个挚友。
当然,挚友也是后来的事了。
“听说你没钱了。”樊璟翻过一页,不好意思去看她,便垂眸看书,不经意提道。
顾清疏一听他提钱就心疼,她现在看着樊璟就像她的钱。
她咬牙切齿,“你不就是我的钱吗,我行走的冰魄。”
樊璟施舍了她一个眼神,转而又埋头看书,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没事,我替你赚回来。”他语气虽冷,可说出的话却把顾清疏暖死了。
她现在听樊璟说什么都感到无比的中听。
这随口一提,却给了她满满的安全感。
谁会拒绝一个会赚钱的下属呢!
现在她文有樊璟,武有岑酌。没有比她更幸福的上司了,享清福咯!
“樊璟,你知不知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高大伟岸。”
樊璟嘴角疯狂抽搐,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只得回了一个字。
“哦。”
顾清疏此刻都觉得这个“哦”字好极了。
樊璟见该说的都说了,自己也不好一直待在这里,将书一合,站起身准备走人。
顾清疏想着关心下他的病情,喊住了他,“记得别吃太重口味的东西,千万别淋雨,保重身体。”毕竟是她拿钱和灵物砸出来的,千万得好好养着。
樊璟脚步一停,却没回头,如往常一般应了。
“知道了。”
他抬脚离开,走出门时阳光正好,恰有风吹过林间,一片好景如常。
这个夏天同往年一样,只不过他的心不一样了。
顾清疏翻身下床,睡了快七个时辰,她此刻感觉神清气爽,有一整天的精力了。
她处理完玄刹门的公务就跑去了天元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感觉,她要去天元宗。
果然,她一回去,就看到一个烟绿色的身影坐在她庭院中,手上立着一只白色的小鸟,像极了她的那只。
沈长谙听到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果真是自己等得人。
他抚了抚玄凤鹦鹉的羽毛,手指一抬,鹦鹉便飞向林中,消失无踪。
“你怎么在这?”她很是好奇,沈长谙是来找她的吗,可是她根本没有告诉过他她住在哪啊。
沈长谙站起身朝她走来,烟绿色的外衫被清风吹起,雪白锦衣上的暗纹被日光照得闪烁,精致极了。
“我去问了丁允你的住处。出门太久,想见见你。”
她听到后半句,并不觉得那是挑逗,倒像是真的想见她。
“你半个月好像都不在天元宗。去哪了?”她想到自己找过沈长谙几次,想还衣服,可每次都是大门紧闭,不见人影,也是好奇。
沈长谙微微倾身,离她近了些,望着她漂亮的双眸,“去给你准备生辰礼物了。”
顾清疏倒也是没有想到,这个人还真把她的生辰放在心上,倒是稀奇。
他看着她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一点期待。
“再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希望你会喜欢。”
顾清疏被他这么看着,感觉脖颈发热,耳垂也热热的,便避开他的眼神,不去看。
沈长谙看她耳垂红红的,心中更加喜爱。
“对了,听说你找过我几次,是有什么事吗。”他也不逗她了,站直了说话。
顾清疏本就是想还衣服,刚好现在正主来了,直接给了算了。
“等一下啊,”她这么说着,径直走向大门,打开锁推门进去,不一会就拿了一件绿色的外袍出来。
“上次你借给我的衣服,本想洗好了还给你的,可你碰巧出门了,便一直放在我这了。”她将外袍递给沈长谙。
上面本该属于沈长谙的清茶香已经淡得闻不出来了,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顾清疏的落梅香。
幽幽梅香沁人心,很好闻。
沈长谙接过衣袍,“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放着或者丢了都行,跑那么多趟也不嫌累。”
顾清疏本就是不愿意欠别人的,“你的东西自然是要还给你的。”
她这性子,沈长谙是再了解不过了。
“好吧,那谢谢了。”他看着这被她细细清洗过的衣袍,也不愿再穿了,得好好藏起来。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她。
“外出寻到了个小玩意儿,你看看喜不喜欢。”
顾清疏打开那木盒,只见盒中静静地躺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冰片。
这是……冰魄。
她不敢相信,这个人怎么会有冰魄,怎么会给她?
沈长谙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只是一笑。
“冰魄是难寻,但也不是寻不到,我运气好,但这冰魄性质寒,不适合我,更适合你。”
顾清疏只感觉惊喜极了。
“四日后我来接你,给你过生辰。”他临走前留下了这么一句。
其实顾清疏还是挺期待的。
毕竟在记忆里,或者说是原主的记忆里,她没怎么好好过过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