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楹的手指缓缓收紧成拳,才没让自己失态。姓冯,还和她一样来自求陵?
李寻楹告诉自己,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裴溪茹的声音还在继续,她道:“要我说,睿王再宠爱这个冯侧妃,也不应该完全不顾忌睿王妃,难道睿王完全忘记他和睿王妃从前的恩爱了吗?”
裴溪茹想到自己以后也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对嫁人都有了一些恐惧。
裴溪茹说完,终于发现了李寻楹的异样,她看向李寻楹,道:“大嫂,怎么了?是我的话让大嫂不舒服了吗?”
李寻楹回神,冲裴溪茹笑了笑,道:“和茹妹妹无关,是我想到了其它的事情。”
说完,不等裴溪茹说话,李寻楹又道:“茹妹妹的担忧,我知道了。只是不是所有男子都和睿王一样,茹妹妹如果真担心自己以后会嫁给像睿王般的男子,茹妹妹何不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二叔和二婶?”
和她不同,除裴二老爷与裴二夫人外,裴家其他人也是真心疼爱裴溪茹的。
裴溪茹听见李寻楹的话,果然被李寻楹转移了注意力。她道:“是了,大哥就不是睿王这样的人。”
“只是大哥这样的男子罕见,父亲和母亲若是知道我的想法,该笑我幼稚了?”
裴溪茹的心里清楚,在这时代,男子基本上都是三妻四妾。裴二老爷都有妾室。
裴溪茹正是知道裴二老爷和裴二夫人不可能理解她,才想来找李寻楹倾述。
李寻楹忽略裴溪茹提到裴以晏的话语,她道:“茹妹妹不试试又如何知道?我听说二婶已经在给茹妹妹相看,在出嫁前,多观察男方的人品,也能让茹妹妹不嫁错人。”
李寻楹觉得裴二老爷和裴二夫人如果真心疼爱裴溪茹,一定也不忍心将裴溪茹嫁给一个低劣的男子。
裴二老爷和裴二夫人现在还能成为裴溪茹的依靠,若是像她般,裴溪茹才是没有了选择。
裴溪茹道:“今日多谢大嫂听我倾述。”
裴溪茹和李寻楹说完,感觉心里舒服了许多,她也不再打扰李寻楹。李寻楹站起身,将裴溪茹给送到院子门口。
等裴溪茹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李寻楹仿佛被抽去了所以力气,琼芳连忙走上前,才没让李寻楹跌倒。
琼芳关心道:“少夫人,怎么了?是刚刚茹小姐对少夫人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刚刚裴溪茹让下人都退下了,她不知道李寻楹和裴溪茹在屋里说了什么。
“你别跟着我。”李寻楹冲琼芳轻轻摇了摇头,她推开了琼芳的手。
琼芳看见李寻楹抬脚朝外走,单薄的身影无端让人觉得寂寥。
李寻楹的脑海里浮现刚刚裴溪茹说的话。睿王的侧妃姓冯,还和她一样来自求陵……
李寻楹的眼前似乎又浮现男人带着恶意的脸,本应该是她的家人冷漠地看着她……
等李寻楹反应过来,她才发现她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书房门口。元戈守在书房门口,看见李寻楹,喊了一声“少夫人”。
裴以晏回来了。李寻楹情不自禁地朝书房的方向走了几步。
元戈看着李寻楹动作,皱眉道:“少夫人有事吗?”
李寻楹的脚步顿住,她咬了下唇,道:“夫君在屋里吗?我能不能和夫君说几句话?”
再次听到可能和那人有关的人,李寻楹的心里很慌乱,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裴以晏。
元戈道:“大公子可能没有时间见少夫人。”
若是往常,李寻楹能够听出元戈话里的拒绝。此时她也听出了元戈对她的冷淡,可是她还是问道:“你能不能进去帮我问问夫君?”
话语出口,李寻楹忽然想起来曾经她也被这样拦在裴大夫人的屋子外面。
那次裴大夫人没有见她。
元戈拧眉看了李寻楹一眼,还是进屋禀告了,他道:“少夫人请稍等。”
李寻楹看见元戈进了书房,他随手将屋门给关上了,她不能看见书房内的场景。
她的心仿佛也随这扇门般猛地收紧。
李寻楹站在书房外焦急地等待,她的脑子里想了许多。
她等会儿见了裴以晏,她要说什么?
她要将所有事情告诉他吗?他会相信她吗?
可是她的家人都没有站在她的身边,对她说一声‘相信’。
裴以晏是她的夫君,是她现在最亲近的人。
明明元戈没有进去多久,李寻楹却觉得她在外面等了好长时间。终于屋门再次打开了,元戈出来了。
她没有看见裴以晏。
元戈:“少夫人请回吧,等大公子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就会去见少夫人了。”
李寻楹声音里带着卑微道:“一会儿的时间,他也不能够给我吗?”
元戈道:“请少夫人别为难小的。”
李寻楹道:“你没有和夫君说,我有重要的话对他说吗?”
李寻楹反复纠缠,元戈面露难色,正要将裴以晏的话如实转告,裴以晏清冷的声音已经从屋内传了出来。
“元戈,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让少夫人离开?”
男子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能够让人感到他的忍耐和不耐。
李寻楹刚刚设想了无数遍,她将所有事情告诉他,他会是何种反应。原来她却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李寻楹的心上泛起疼,因为裴以晏的声音响起的太突然,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刚刚听见了她和元戈的话,也知道她有重要的事情和她说,可是他还是……
元戈为难地看着李寻楹,道:“少夫人……”
元戈只是下人,李寻楹没有必要为难他。
李寻楹冲元戈颔首,抬脚往外走。
眼泪一滴一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李寻楹低着头,不想让别人看见她流泪的模样。
其实她不想和裴以晏有隔阂,不想和他有矛盾。
大夫说她的身体康健,他若是想要子嗣,她和他有孩子只是时间问题。他不纳妾,他们也能有他们的孩子。
比起孩子,裴大夫人对她的态度,她从始至终在意的都是他。她想要孩子,也是因为她想要和他的孩子。
李寻楹抬手擦脸上的泪水,眼泪却越来越多。她停在廊下,泪眼婆娑,眸露茫然。
刚刚来见裴以晏,想要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的勇气早就泄了。
心里的慌乱还在,此时李寻楹却又觉得她的脑子似乎异常地清明。
曾经看起来对她疼爱的家人有一日都会将刀刃对准她,。
除了她自己,其他人真的能让她依靠吗?
李寻楹的脑海里浮现她来到京城后发生的事情。
她坚持来到京城,很大一部分就是想要见到裴以晏。当时她想着,裴以晏若是知道了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心疼她,说不定还会帮她报仇。
可是裴以晏不在意她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甚至她都没有机会将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之后他和她大婚,他站在她的面前,却也离她特别远。
“小姑娘,你的未婚夫对你不上心啊,竟然让你一个人去京城见他。”
“他若是真的为人很好,为何会不知道你上京的事情?”
骆大娘曾经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
骆大娘早就看穿了一切。
李寻楹闭上眼睛,眼泪再次无声地落下来。
……
琼芳再次见到李寻楹,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回到自己的屋子,李寻楹将针线拿出来,继续完成没有制作完的衣裳。忽略掉她红.肿的眼睛,仿佛她刚刚只是出去欣赏了风景。
琼芳贴身伺候李寻楹,敏锐地感觉到了李寻楹的不一样。具体是什么不一样了,琼芳也说不出来。
李寻楹仍然没有碰那未绣完的香囊,看起来仍然对裴以晏有隔阂。但是她能够感觉到之前李寻楹对裴以晏还是怀着期许的,比如之前裴以晏不许李寻楹再插手中馈,李寻楹会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事情。
但是现在李寻楹看似和之前一样,李寻楹看见回屋的裴以晏,会客套地和裴以晏打招呼,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悲伤。
裴以晏见李寻楹过来帮他宽衣,他握住李寻楹的手,道:“你之前去书房见我做什么?”
感受着裴以晏手上的温度,李寻楹一愣,她答非所问,“母亲的病已经好了,夫君觉得何时让文蕊回到夫君的身边妥当?”
裴以晏道:“文蕊可以继续留在母亲的身边。”
李寻楹道:“我仔细想了想,母亲说得对,文蕊温柔细心,之前在仓奉时,文蕊就在夫君的身边伺候,比我更懂夫君。夫君若是要纳妾,文蕊是不二人选。”
裴以晏垂眸看着李寻楹,过了一会儿,他冷声道:“文蕊自愿留在母亲的身边,我说过,文蕊不是府里的丫鬟,她不是我的妾室。”
说完,裴以晏松开李寻楹的手,抬脚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他这是生气了。
李寻楹的手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按照他和裴大夫人所期许的那样去做,他为何还要生气?
又或者他仅仅是因为她没有问过文蕊的意见,觉得她将文蕊当作丫鬟看待?
裴以晏最近真的很忙碌,有时会歇在官署。李寻楹和他见面的次数越发少了。
李寻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惹他生气了,他不愿意在在府里看见她。
这日,裴大夫人将李寻楹叫去,说了睿王要给小公子过百日的事情。睿王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他给裴府下了请帖,裴府自然要给面子。
李寻楹不想去,但是裴大夫人没有给李寻楹拒绝的机会。
李寻楹一行人来到睿王府时,睿王府的门口已经停了许多辆马车,皆是达官显贵。李寻楹掀开帘子,看见裴以晏和裴大夫人正在和认识的人说话。
裴以晏才能出众,如今又得皇帝看重,许多老臣都很给他面子。李寻楹的手攥着马车的帘子,低头看着距离她有些远的地面。
刚刚裴以晏直接下了马车,她人比裴以晏娇小许多,若是让她像裴以晏般下马车,如今马车距离地面的高度对于她来说有些高了。
李寻楹又朝裴以晏和裴大夫人看了一眼,见裴以晏和裴大夫人没留意她这边,她的手扶着车沿,双脚朝地面伸去。
李寻楹的脚落在地面上时,脚踝处传来疼痛,她的脚崴了。
“你没事吧?”裴以晏的手落在李寻楹的胳膊上,蹙眉道。
“多谢夫君。”李寻楹站稳,将胳膊从裴以晏的手上挪了出来。
“愣在那儿干什么?”裴大夫人见李寻楹迟迟没有跟上来,不悦道。
“是,母亲。”李寻楹捏了捏放在身前的手指,快步朝裴大夫人的方向走去。
裴以晏看着空了的手,皱了皱眉。
裴以晏走李寻楹的身边,目光扫过她越发纤细的腰肢,道:“等回府后,换个大夫再给你看看。”
之前的大夫给李寻楹看诊了几次,李寻楹的身体却没有改善。
李寻楹知道裴以晏又是在想子嗣的事情,她道:“多谢夫君,大夫的事情以后我自己来就好。”
哪怕她和他有了孩子,父母不恩爱的孩子,他的出生真的好吗?
听着李寻楹话里的客套,裴以晏道:“你不用如此,我们是夫妻。”
夫妻啊。李寻楹的脑海里浮现她在书房外被裴以晏拒之门外的场景。
一行人走进睿王府,便有人朝他们迎了上来。
裴以晏和睿王打过交道,今日来睿王府的官员和家眷,他基本上都认识。今日的场面虽然盛大,对于他来说却游刃有余。
裴以晏的父亲死后,裴大夫人出府的次数虽然少了许多。但是她的身份摆在这儿,裴以晏又有本事,女眷们基本上都认识她。
李寻楹本分地跟在裴大夫人的身边,裴大夫人和别人说话时,她也不插话。
她和京城的女眷本来就不熟悉,她知道别人和她说话,也是看在裴府和裴以晏的面子,所以她偶尔别人提到她,她的脸上带着礼貌和疏离的笑,仿佛提线木偶,在恰当的时候做出她应有的行为。
裴大夫人不喜她,也不会特意向相熟的人介绍她。有时还会忘记她身边还有李寻楹这个人。
李寻楹今日还见到了裴二夫人口中与裴以晏交好的‘纪小姐’。
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
“伯母,裴大哥。”
让人耳熟的称呼,李寻楹朝那个女声的主人看去。
一身海棠红色衣裙的纪眠韵朝裴大夫人走来,容貌精致,一看便是哪家受宠的小姐。
“是眠韵啊。”裴大夫人看着纪眠韵,眸光宠溺。
李寻楹看着裴大夫人脸上的笑容,脑海里浮现她当初来到裴府,裴大夫人冷漠地纠正她口里的称呼的画面。
纪眠韵走到裴以晏的身边,道:“裴大哥和伯母今日来得有些迟了哦。”
裴以晏看着纪眠韵,问道:“你何时来的?”
纪眠韵笑道:“比伯母和裴大哥早。”
见纪眠韵要过来搂裴大夫人的胳膊,李寻楹有眼色地站远了一些,将离裴大夫人最近的距离让给了纪眠韵。
纪眠韵注意到李寻楹,笑道:“是李家姐姐吧?我是纪眠韵。”
纪眠韵。李寻楹将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脸上的笑容客气,“见过纪小姐。”
在裴府时,裴以晏和裴大夫人的身边有文蕊,纪眠韵不仅像文蕊般得裴大夫人青眼,还有更出众的家世,像裴以晏般优秀。
李寻楹的视线游离在裴以晏和纪眠韵的身上,二人确实挺般配的。
纪眠韵明显和裴以晏和裴大夫人很熟悉,李寻楹看见纪眠韵和裴以晏与裴大夫人说笑。
“母亲,我想去更衣。”李寻楹轻声道。
裴大夫人正在和纪眠韵说话,听见李寻楹的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你去吧。”
李寻楹看了裴以晏的方向一眼,抬脚离开,今日睿王府如此热闹,她身上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脚踝处传来疼痛,李寻楹走得并不快,她听见裴大夫人和纪眠韵说笑的声音传来。
“伯母净打趣我,我怎么不相信裴大哥会在伯母的面前提起我?”
脚踝处的疼痛更明显了,李寻楹的脚步更慢了,直到裴大夫人,裴以晏和纪眠韵的说笑声被她甩在了身后。
“母亲确实在撒谎,我不曾在母亲的面前提到你。”
“裴大哥,你怎么揭穿呀,这样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
琼芳走在李寻楹的身边,回头看了一眼裴以晏和纪眠韵,又看向李寻楹。
李寻楹不吃醋吗?
李寻楹面上笑容端庄,看不出异样。但是琼芳觉得李寻楹在强撑,她心里这会儿一定很难受。
琼芳不知道为何,她觉得李寻楹的心里装满了事情。
琼芳想到了她听到的关于李寻楹的议论,据说李寻楹是一个人来的京城,当时来裴府时特别狼狈。
李家虽然不如裴府,但是尚算富庶,李寻楹的身边不可能连一个丫鬟都没有。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能让李寻楹一个人来京城。
但是裴府的人都好像不在意这些……
裴以晏身为李寻楹的夫君,对李寻楹的事情也不感兴趣……
现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