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跟在姜南身后,听见外面的喊声,她心中隐隐泛起不安。
姜南打开门,她记忆中没有搜寻到外面这人,她转头疑问地看向周氏。
外面站着一个半大小子,瞧着十二三岁的模样,正喘着粗气,脸色涨红。
“武小子,可是有什么事,怎的这般着急?”
外面站的是村长沈乾的二儿子沈武。
“周婶子,孙婶子跟赵大婶子打起来了,好似是赵大婶子言语间提到你,族老就让我来找您去一趟。”
“孙姐姐与人打起来了?!”周氏震惊地喊道。
孙柳虽是泼辣了些,但不会平白无故与人交恶。
“阿娘,我跟着你一起去。”
姜南瞥见沈武说到这件事的时候,神情躲闪,只怕事情不简单。
“阿弟,你在家好好待着,我和阿娘很快就回来。”姜南回身嘱咐沈安,让他关好门,看好家里的东西。
几人心思各异,到达祠堂,不堪入耳的话语传入三人耳中。
“怎么,你家沈贵要不是没跟人有一腿,你们家对人这么好。”
话落,周氏脑子空白一瞬。
“连你家儿子带回来的鱼都让人去吃,怎么不见你让我去吃呢!”
“赵春娘,你再满嘴喷粪!”
沈贵得知自家娘子跟人打起来,还是沈武来喊的,等他到祠堂,沈大富,赵春娘,沈家族老,村长都在。
他一到就一直听见赵春娘空口说白话,污蔑自己,还辱周氏的清白。
“闭嘴,沈大富管好你娘子,无凭无据的话,也敢这么胡说。”沈乾实在听不下去,起先还念着面子没动气,可现在越说越起劲。
沈乾动怒,族老的脸色也明显不好。
沈武带着周氏和姜南走进来。
两人一眼就看见站在祠堂中央的几人,孙柳盘好的发髻凌乱无序,衣襟也被扯得乱糟糟,另一旁站着的赵春娘,脸上红肿不堪,脸颊还挂着泪。
姜南忍不住笑,她道这位大伯娘多厉害,原来是欺软怕硬啊。
族老找周氏来,不是兴师问罪的,赵春娘和孙柳在山口打起来时,说的话,多少是被人听到了。
若是他不出来给人一个交代,村里的流言没两天就能把周氏一家吞没。
自古女子,贞节最为重要,何况周氏一个寡母,带着孩子也多不易。
“族老,寻我来可是有事?”周氏神色难看,她当然听到了赵春娘的话。
“周氏,今日你大嫂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孙氏听见,为你辩驳,与人打起来了。”
“自然,我不是来问罪,但两人打起来时,四周有不少人看见,村中皆知你脾性,更不说你两个孩子都教养得极好,唯恐被人误解,这才叫你来,也是让她给你道歉的”
沈家族老一向明事理,周氏嫁来三水村,分家前一直沈家住在一起,每日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又如何与他人私通。
一人名声皆是村中名声,赵春娘这般平白无故毁人清誉,谁还敢把闺女嫁到村里来。
“我又没说错,不然这沈贵一家对人这般好。”赵春娘听见族老所说,不服地呢喃。
“闭嘴!”沈大富眼看着村长和族老脸色沉下来,不敢在任由着赵氏胡闹,狠声训斥。
“沈大富,你敢吼我,我为你生儿育女,你竟敢吼我!”
赵春娘本就理亏,她见不得周氏比她好过,凭什么周氏分家之后,还有人给她送鱼吃,这就该是她吃的,沈大富不帮着自己,还跟着外人一起吼自己。
赵春娘瞬间哭天喊地,骂沈大富没有良心,又说自己命苦,吵得一屋子人耳朵难受。
姜南悄摸声靠近周氏,耳语几声。
屋内就响起轻声的抽泣。
周氏哭泣的方式与赵春娘截然不同,一个喊天喊地,一个只默默流泪,不时发出浅浅的低声。
任谁看都是赵春娘在无理取闹。
周氏一哭,族老厉声制止赵春娘。
他太阳穴突突的,怎么这周氏也哭上了,若是像赵春娘这般,他还能阻止,可人家本就委屈,他要是还吼人家,不就是欺负人嘛。
“族老,村长,我本无意与大嫂交恶,我自问在沈家,没有做过对不起家中一件事,为老沈家添丁,二郎他爹去世,二郎被家中撵出去做工,我都无怨言,只大嫂今日竟辱我清白,这让我日后如何下去见二郎他爹,我不若跳进河中,死了便好。”
字字句句,听着让人难受。
“只可恨我无能,不能给家中两个孩子留下分毫,还要让他们因我饱受诟病。”
“分家之后,我与大嫂井水不犯河水,不曾多拿家中分毫,日日野菜为食,可怜我的孩子和儿媳。”
姜南低垂着头,发出呜咽声,孤儿寡母,一个死了相公,一个成亲只见过自家相公一面,这都是沈家给作的。
“赵春娘,你今日必须给人道歉。”族老厉声呵斥。
沈家不会管教人,那就是族规来管。
“族规里早就有言,不可轻辱人家,你既无证据,张口胡言,沈家不管,族里管。”
“族老,我不是故意的。”赵春娘听见族规,慌张了。
违反族规的人,不仅要被罚在祠堂反省,还要被藤条鞭打,她可受不起这样的罪。
“现在晓得后悔,晚了。”
赵春娘被族老的话吓到,终于知道慌了,她想让沈大富为她求情,但族老和村长严肃的神色,让沈大富怂得不敢开口。
赵春娘不情不愿地朝着周氏开口道歉,又转身请求族老不要动族规,她知道错了。
最后,赵春娘为了不被打,给了周氏一百文,只罚在祠堂反省三日。
闹这一出,天色渐晚,周氏欲要拿出四十文给孙氏,孙氏没接,反倒是走到家门口给了周氏一条大鱼。
“孙姐姐,你这是作甚?”
“让那泼皮乱说,我就是要给你鱼吃,馋死她。”孙氏性子直,越是不让她做,她非是做给你看。
周氏不好意思地道谢。
回到家中。
沈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院门口,看见周氏二人回来,忙不迭起身跑过来。
姜南感受到沈安眼中的不安,下意识伸手抚摸小孩子的脑袋,低声安慰。
屋内桌上已经被收拾干净,小男孩还在锅中热了水。
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三人洗漱准备上床睡觉。
姜南睡前接到周氏递给她的一百文,怎么推辞都没用,只好把钱放进钱袋子。
方才她在祠堂跟周氏低语,赵氏会卖惨,她们也会啊。
第二日晨起,姜南感受到身边的动作,自然就醒了。
今日依旧是去码头卖凉粉。
姜南一家刚到码头,昨日见过的卖菜婶子就先要了六文钱的凉粉。
临近午时,工人下工,昨日那些没买到凉粉的工人,跑得极快,豪气地给自己买了两份,弄得没买到的人怨气连连。
夏日本就热,他们不舍得要一碗五文钱的面,就带着馍馍,这凉粉冰冰凉凉,正是解暑,搅碎还能当糖水喝,三文钱不算贵。
今日卖的比昨日还快,姜南还担心今天做多了,要剩,还准备拿着去县上试探一下市场,看来明日还要多做一些才行。
今天保守估计,应该赚了有一百二十文。
“阿娘,时辰尚早,我想去县上买猪板油来熬些油备着。”
周氏高兴,连连点头,他们在码头搭了牛车去县上,三文钱。
三人到了县上,街道宽敞,姜南满眼的古建筑,就在自己眼前,街边小贩众多,卖吃食的,布庄酒楼应有尽有。
包子铺上升起的烟雾,街边的叫卖,充满了烟火气。
往街里走,不远,就到了卖猪肉的摊子。
“客人,要点什么?”粗旷的屠夫汉子,脸上扬着笑,语气客气道。
“老板,这猪板油怎么卖?”
姜南巡视着猪肉摊,若不然买点肉回去,可兜里的银子不够,她还想去药材店买些卤料香料回去。
“十三文。”
不算贵,姜南要了一大块,又看了看一旁的大棒骨。
“老板,这大棒骨如何卖?”
“娘子若要,便给三文。”
姜南买了二十六文的猪板油和九文的大棒骨。
家里有鱼,正好可以做鱼丸猪骨汤。
姜南又带着周氏和沈安去买了白面,今日赚的钱算是全花出去了。
姜南估摸着兜里还有银子,买了木桶和木盆,又买了香料。
她这才心满意足。
跟在姜南后面的周氏,就这么看着人买东西,花出去的银子如流水一般,她委实心疼。
回到家,姜南还是当着周氏和沈安的面,把钱袋子剩下的银子拿出来点了点,只剩下五十文了。
姜南看着周氏心疼的样子,拿出早晨留在厨房的凉粉,“阿娘,您把这个给孙婶子家拿去,谢谢他们给的大鱼,今日炸油渣,做鱼丸猪骨面吃。”
周氏听着上扬的语调,感受到姜南的高兴,心中的心疼也化为乌有。
银子花了便花了,反正她儿会赚。
“好,还是你想得周到。”
周氏本想喊着沈安一起去,可这孩子一听说要炸油渣,立马走不动路。
沈家也炸过,不过分到沈安嘴里就没几块,全都让沈大堂哥吃了。
沈安不用姜南吩咐,自己就跑去生火。
姜南连忙阻止,还要先上山去摘桑叶。
等把第二日的凉粉做好,姜南才开始炸油渣。
先把猪板油切小块,放入野葱,姜片焯水,若是有条件的再放入去腥的料酒。
煮沸之后,用锅铲撇去浮沫,再捞出用温水洗净,过两次水,又才放入锅中,加入温水用大火熬煮。
姜南看着锅中慢慢变成奶白色,又转成小火继续熬,放入野葱去腥,等到猪板油小块变至金黄,把熬好的油舀出装入容器。
沈安早就忍不住,姜南刚把油渣捞出来,就见沈安眼巴巴地盯着油渣。
“阿弟,把手洗干净再吃。”
沈安一下蹿出去,舀水洗手,拿起一块金黄酥脆的油渣,不等吹凉直接放入嘴里,刚出锅的油渣,自然烫。
但沈安舍不得吐,嘎吱嘎吱的声音,满满的香气在嘴里溢满。
姜南没停,把大棒骨砍成小块,先煮沸,撇出浮沫,加入去腥香料,小火慢熬。
姜南把昨日孙婶子送的鱼处理干净,切除鱼皮和鱼红肉,剩下的鱼肉切成小块,鱼身中间的刺切断或者挑出来。
切好之后,加入盐,不停地搓揉,去血污,最后挤干水分。
姜南把鱼肉剁碎,直到没什么颗粒感,这才放入盆中,加入野葱和姜片水,去腥,放置小段时间。
姜南开始调馅料,好在她今日买了不少香料,调好馅料,放入鱼肉搅拌均匀。
最后打一个鸡蛋清,把鸡蛋清打发,混着生粉一起倒入调好味的鱼肉中。
姜南吩咐沈安把火烧小,锅凉加入冷水,把鱼丸全都挤到冷水中,小火焖煮。
等到姜南把煮好的鱼丸捞出来,周氏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