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时分。
站在剑宗入口处,白青葙带着无忧与众人分别。
兵分两路,由她先带无忧安顿下来,而栾裕去帮无忧代办理进入宗门的一系列凭证。
忙活了这么久,无忧也算是正式在剑宗安顿下来。
离小院还有一段距离,远远地她便看见那株桃树的花枝探出墙头,招摇地在风中摇摆。
树枝疯狂地摇摆着,粉红的花瓣哗哗地往下掉。
场景看着很是癫狂。
白青葙带着一腔怒火准备回来找桃树算账,看到这样的景象不禁有些犹豫。
这树看着癫癫的,精神状态很美丽的样子。
同时目光隐晦地望向无忧,连这桃树的话他也信,不会是摔坏脑子了吧。
一把推开院门飘逸的花瓣被气流裹挟,唰地一下向着他们涌了过来。
劈头盖脸几乎只是一瞬间她就被花瓣淹没了。
“呸—”白青葙吐掉落进嘴里的花瓣。
抬眼便看见了让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桃树下挂了一个桃枝织就的网,网中之人看着还挺眼熟,正是燕六。
他头发因为挣扎变得凌乱,嘴唇干的已经起皮,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脱水,看来在这里挂了不短的时间。
他正在里面挣扎,连院子里多饿了两个人都未曾发现。
地上斜插着的树枝上,像展示战利品一般,插着一些不太可爱的软体动物。
阳光下尖利的蛇牙泛着奇异的色泽,五彩斑斓中隐隐透着一些青黑。
一眼便知,这蛇的毒性不弱,再看着眼前的场景,这燕六还真是贼心不死,上次没让她出糗,这次竟变本加厉地来报复她。
这样想着看着燕六正在挣扎的身影,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凌厉。
故意在地上跺了一下脚,这边的动静将做贼心虚的燕六吓了一跳。
猛地转身,带动树枝不停地抖动。
粉色的花瓣又扑簌簌地往下落,本是唯美的画面,可惜被燕六这个家伙破坏了。
白青葙往树枝上瞥了一眼,这花瓣怎么感觉掉也掉不完。
若有所思地摸了一把头顶,要是她也可以这样,就不会担心秃顶了。
无忧看着吊在树下的燕六,深邃的眸子闪过一道暗芒,这人还真是睚眦必报。
也不知道这人跟小白有什么仇怨?这来找麻烦的事,光是他看到的就已经有两次。
况且这些蛇这么吓人,小白怕是被吓到了吧。
侧头望去,却见她望着桃树在放空,这样子明显是在走神,哪里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白青葙还不赶紧放我下去。”燕六见来是白青葙,顿时颐指气使起来。
在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刻,燕六却并没有作为鱼肉的觉悟,还觉得白青葙还是以前那个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软柿子大师姐。
燕六的表情甚至还有几分嚣张,看着真是愚蠢至极。
他没事吧?
回过神来,白青葙面无表情地走向燕六。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白青葙指指脑袋,拿起在被插在地上的蛇在燕六的面前晃晃。
“人赃并获,你来害我,被我抓到,还这幅口气与我说话,真是好大的脸。”真是被他气笑了,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白青葙把插着毒蛇的树枝往燕六身上一砸。
那可是剧毒的毒蛇,万一不小心被那毒牙扎到可就不好了,燕六狼狈地在网中躲闪,扯动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
“你敢对我动手?私下殴打同门违法宗门规则可是会被惩戒堂施以二十鞭刑!”燕六怒目而视,看着白青葙的眼睛都快喷火了。
上下打量他一番,白青葙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你知道私下伤害同门是不对的呀?”故作惊讶地抬起一只手捂嘴,目光落到地上的蛇尸上。
燕六脸色一变,他就算是再蠢也察觉到了白青葙的变化。
“我会把你交到黄长老那里,至于黄长老要怎么整治你,那可就与我无关了,你还不配让我脏了手。”像是看垃圾一般蔑视的眼神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向燕六。
要问黄长老是何许人也?
在这剑宗上下,谁都知道他与离澈剑尊的师尊不对付,进而与离澈剑尊不对付。
至于这为什么不和传言众多,不过流传最广的说法是二人因一个女人而不对付。
所以之前对于燕六的挑衅她都尽量忍了下来,怕给师尊添麻烦。
现在想想真是傻缺。
该干嘛就干嘛,公事公办,错又不在她。
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燕六有些慌张害怕起来,他若是就这样被送回去,那之后的便不可能再有进入内门的机会,就连外门或许也与他无缘了。
燕六余光落到这棵妖异的桃树上,顿时有了底气,“你在院子里豢养这等妖物,我是来清除妖物的,我们的修行之人本就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倒是你与妖物勾结意欲何为。”以为自己拿住了她的把柄,燕六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见她不为所动,“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我放出来?”燕六十分不客气地嚷嚷。
真是个蠢人,无忧轻轻颔首,一根粗壮的树枝啪地一下抽到燕六脸上,他的脸顿时就肿了起来,像个发面馒头一样。
看着这一幕白青葙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这桃兄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碍眼了,还挺上道,她想她开始有点喜欢它了。
“什么妖物,这明明是我豢养的灵植,不知怎么地就生出了灵智,而你跑到我的院子里欲行不轨。”
燕六破口大骂,“你这是的颠倒……唔……”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了一把树叶。
世界顿时就清净了。
无忧赞赏地看了一眼桃树,桃树兴奋地抖了抖,往无忧的方向谄媚地歪了歪,一副讨好模样。
“砰——”
“这下手续都办齐了,不愧是我哥人缘就是好,在哪都吃得开。诶……这什么时候种的桃花树。还怪好看的。”
并不结实的木门被栾绍大力推开,颤颤巍巍地晃动了几下,在白青葙担忧的眼神中啪地一下躺倒在地。
费力地弹了几下,可怜的木门卒。
失去院门的遮挡,院子里的诡异场景让栾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情况?
桃树下挂着一个人,脸高高地肿起,地上还躺着几条被扎成筛子的蛇尸。
他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挂着的人,勉强从肿成猪头的脸上,认出这是外门弟子燕六。
之所以对他有印象,还是因为他老是找大师姐的麻烦。
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教训他。
但是他哥说了,大师姐自己都不计较他们跳出去难免让人觉得他们在欺负一个外门弟子。
只是看现在的场景,连这样的毒蛇都动用了,这燕六未免有些太过分,简直不把他们云浮山放在眼里。
栾绍看着燕六的眼神暗了暗,不过眼下他也不好越俎代庖,只希望白青葙是真的改变,不然又像以前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管她的事了。
“对了,你把他带走,该送到哪就送到哪吧,我这边还有点事。”刚好可以让栾绍去跑腿。
栾绍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她这回总算是想明白了,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无忧,“好嘞,我这就把他给弄走,保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说着,迫不及待地将燕六拖走,连地上的散落的蛇尸也被他像是串糖葫芦一样串走了。
“对了师姐,我哥让我告诉你,手续什么的他解决了,但是其他的像是购买伤药,还有弟子服的花费他爱莫能助,总之这些就需要你自行解决了。”栾绍的尾音快速地消失在空气中。
等白青葙反应过来的时候,栾绍已经跑的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空气里只剩下几片树叶飘动。
好家伙跑的够快的,现在就只剩下无忧这个拖油瓶与她面面相觑。
无·身无分文、寄人篱下、心虚·忧,看着白青葙露出一抹无辜且虚弱的笑。
他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窘迫的情形。
空气可疑地凝滞一瞬,白青葙的肩膀耷拉下来。
算了人是她要留下的,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也还算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叹了口气,想去关院门,一脚踩上了院门她才回过味来。
她的院门似乎被栾绍这个家伙弄坏了,她就说有哪里不对劲,栾绍这条咸鱼怎么跑得这么快。
正心烦意乱呢,好像有什么在扯她的衣袖,她以为是无忧。
“别闹,烦着呢。”
但扯着她衣袖的依旧锲而不舍,来回几个拉锯战之后,白青葙心中也浮起几分火气。
“都说了,别……”转过身,却只见无忧抱着手站在一边,那拉着她的是?
视线下移一根褐色的枝条,还带着新发的绿色嫩芽,这明显不是人类的手,而是属于被她忽略的桃树。
桃树见自己被注意到,兴奋地晃晃,又是一阵花雨落下。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奇异的波动从桃树的那边传来。
它这是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