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黎为暮瞬间,虞丘渐晚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明的复杂情愫。
毕竟她为师尊,虽是见机行事才沦落至此,但如今关在笼内,好似全然没有还手之力,一时之间竟让她生出几分手足无措的意味。
又思及黎为暮大抵是因她不在昆仑,万分忧心,这才匆匆寻着她的气息赶来。
如今瞧着她被关在笼里,怕是早已心急如焚。
于是唇角轻抿,对他安抚一笑。
一笑之下,黎为暮还没多做反应,身旁已有一只龟精倒抽一口冷气,惊喜拍掌出声:“她笑了!仙人刚刚对我笑了!”
黎为暮眸光一沉。
他陪在虞丘渐晚身侧百年,自是知晓,她虽是性子温和,但给人的感觉总是疏淡清远,好像只可容人远观,但只要微微一笑,唇边就会捻起两个小巧的酒窝,多添娇美妍丽之色。
那般鲜明的对比,引人一眼沉沦。
可师尊容色,岂容他人觊觎?
那龟精还沉浸在“天上仙子竟对我笑了”中,便觉身子猝不及防一麻,随即眼前一黑,整个龟缩回壳中,再无丁点气息。
旁人当它欢喜晕了,纷纷笑骂出息。
鲶鱼精招呼虾兵蟹将们将虞丘渐晚重新搬回拍卖台后,这次倒是没有再用幕布将她遮住,而是讲解起了此次拍卖规则。
价高者得。
虞丘渐晚作为压轴,自是放在最后拍卖,但是提前给出了她的起步价——十亿铢。
价格一出,众人纷纷咋舌。
各界货币不一,但彼此可以通货兑换,妖界的十亿铢兑换成仙界的钱财,基本可以买下一整座昆仑山。
……她这个昆仑山主竟比昆仑山还要值钱。
拍卖很快开始。
初期拍卖的都是一些灵器灵药上古秘宝等等一干死物,虞丘渐晚都是淡淡看过一眼便罢了,只除了一柄通体生锈的宝剑,腐蚀得不成样子。
鲶鱼精却在台上侃侃而谈。
说是这柄剑,乃是扶望神君的佩剑。
不仅伴随扶望神君由仙渡劫成神,后来更是因为扶望神君沦为堕神之故,痛饮天界众仙鲜血无数。
不过神剑通灵,主人镇压昆仑山下生死未卜后,神剑也失了灵气,自封沉睡,这才成为如今修机斑驳的模样。
黎为暮满面不屑地扫视过锈剑一眼。
且不说这剑上毫无灵蕴之气,堂堂神明佩剑,即使荒废,也不该符腐朽到如此地步……也不知是从哪里寻来的破铜烂铁,于此滥竽充数。
虞丘渐晚亦是看过“神剑”一眼。
这的确不是扶望神君的佩剑,或者说,扶望神君根本没有佩剑。
扶望神君所持佩剑,全然依靠自身灵力幻化而出,灵力生则长剑出,灵力殁则剑湮灭,根本没有凝成实体的佩剑。
她扫视过那柄锈剑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虞丘渐晚知晓这佩剑是假,然而下方却是蠢蠢欲动,人人恨不得抱剑归去,沾染上些许扶望神君的神明福泽。
拍卖完死物,很快到了活物。
首先被抬上来的,就是徐枝儿。
幕布揭开,一个凡人栖身笼中,众人登时不屑一顾。
区区凡人而已,凡界一抓一大把。
鲶鱼精仍是笑得憨态可掬,挥挥手示意稍安勿躁:“别看这位姑娘只是寻常凡人,可她的体内啊,不仅存有一条万年残魂,更是蕴含着一道龙魂命契!”
众人愕然。
命契乃是为了守护而生,一个凡人而已,竟会引得青龙心甘情愿为她留下命契加以守护,若是得到这个凡人姑娘,说不准可以以之为胁迫,驱使那青龙行事!
至于那道万年残魂,虽不知是何,但是既然能同龙魂共存,只会非同小可!
虞丘渐晚亦是将目光落上徐枝儿身上。
因为体内残魂作祟之故,徐枝儿虽是睁着眼,但眼神呆滞,好像一个无知无觉的木偶,没有知觉,也没有反抗与攻击能力。
虞丘渐晚将视线移上黎为暮。
——她留在此地,终归是为了徐枝儿,只要黎为暮将徐枝儿安然带走,她不论被谁买走,都可寻到机会脱身。
身侧的叫价一声高过一声。
然而黎为暮只是眼眸不眨地望着她,不论她如何示意,他好似全然无法理解一般没有丝毫动摇,根本不见买下徐枝儿之意。
直到三锤敲下,买卖成交。
一切尘埃落定。
虞丘渐晚闭了闭眼。
说来也是,黎为暮只是寻着她的气息来到此地而已,怕是连妖族的钱铢都没有,如何能重金买下徐枝儿。
徐枝儿最后黎为暮被身旁的一只青蛙精买下。
瞧着笼中生得玲珑俏丽的徐枝儿,青蛙精欢喜得紧,咕呱咕呱出声。
拍卖继续。
大多数参加拍卖会的人身上的钱铢都花了个七七八八,需要的东西也买了不少,叫价声明显比最初低了不少。
直到拍卖到虞丘渐晚。
鸦雀无声。
十亿铢,这是倾家荡产都买不下的价格,令人望而却步。
鲶鱼精言笑晏晏。
它们本就没有打算卖出这名女仙,毕竟是好不容易得到的宝贝,如何轻而易举将其卖出?
今日将其带来,更多的,不过是作为个噱头,让这些人趋之若鹜。
日后啊,他们大可时不时将这女仙摆出,引得这些买家好奇围观,借此兜售其他货物,等到买家们对这女仙厌了倦了,再定个可以接受的价格,将其交出。
岂非……一举两得?
心底算盘噼里啪啦作响。
却闻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人清旭淡雅的嗓音,轻缓却又振聋发聩:“百亿铢。”
竟是比原本定下的天价,再次翻出十倍的价位!
众人寻着声音望去,入眼只有一个看起来只及弱冠之龄的少年。
少年容颜精致,更是生着一双波光潋滟的多情桃花眸,但眼底情绪寡淡,扫视过众人时,仿佛望过一群毫无生机的死物。
“公子的百亿铢价格,可是当真?”
鲶鱼精笑眯眯着询问,“若是公子拿不出这般钱铢,公子不仅无法抱得这位仙子离开,更是要剥皮抽骨,偿还这笔钱。”
黎为暮轻抬下颌,目光倨傲:“与其盘问我能否拿出这笔钱,不如阁下先为我证明,你们口中的这位仙子,是否真正拥有仙骨仙魂。”
“方才仙气涤荡,公子想必已经感受过了。”鲶鱼精哈声一笑,似乎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小子,“不知公子还要如何证明?”
黎为暮淡声:“抬来让我一观。”
鲶鱼精静默片刻,当真抚了抚掌。
虾兵蟹将很快上台,抬起关押虞丘渐晚的囚笼,步步靠近黎为暮。
鲶鱼精袖手旁观。
它倒并不担心这个少年人能够将人直接带走。
毕竟这金笼乃是它们路过苗疆时,阴差阳错带回,看似与寻常牢笼别无二致,实际浸泡过无数毒物,只要有人私自动了打开金笼的念头,便会有毒气汹涌而出,瞬间让人毙命,尸骨无存。
如今苗疆覆灭,笼上剧毒无药可医。
这少年人着实心气高傲,如此不知轻重,怎能不亲手送他一程?
虞丘渐晚很快被抬到黎为暮面前。
牢笼只有半人高矮,虞丘渐晚无法站立,只能团身坐在金笼之中。
她一时摸不定黎为暮的想法,又怕贸然出声打乱他的计划,只能静坐笼中,看着他微微屈下身子,向笼中的她递出了手。
捏住她的下颌,轻轻抬起。
旁人眼中,他如同在审视猎物一般,正细细端详于她。
虞丘渐晚却是感知,他正通过彼此躯体接触的时机,告知她破开这处金笼的方法。
而黎为暮,却是清晰感触着指腹下女子细腻光洁,又带着清浅淡香的肌肤,只觉体内血液疯狂翻涌叫嚣,让他克制不住地想要趁着这次难得与她亲昵的机会。
放肆作为。
“仙?”
他俯身靠近虞丘渐晚,眉眼骄矜,笑意轻佻,似真似假问询。
“既是仙身,是否可与仙子共研双修之法,渡我……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