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娟,快去收拾行李,我要回扬州!”因为说得急,黛玉便呛着风猛地咳嗽起来。
紫娟听到她的咳嗽声,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行李,当即就急步过来,焦急地给黛玉拍背,“姑娘莫急。先歇会。”
“不,你去快去呀!咳咳咳……”见紫娟如此,黛玉更急,咳得也越发厉害。
“紫娟姐姐,你在这里,我们姑娘更急,不是咳得更难受么?索性你去忙,我来照料姑娘。”
“行。那姑娘,就让雪雁在这儿陪你,我去收拾收拾。”
“快去!”
紫娟无奈,说是先给黛玉端碗热茶,便转出碧纱橱去,招了个小丫鬟,与她耳语几句后,小丫鬟便朝着外面跑去了。
此时,贾母休憩的屋外,一个俏丽的小丫鬟笑着轻声道:“鸳鸯姐姐来了。老太太才醒来,正念叨着你呢!”
只见鸳鸯身着淡红色袄裙,头簪几根梅花样式的流苏簪子,旁边还别着两朵簪花,耳戴梅花样式的耳环,两手带着玉镯子,端的是俏丽端庄。若是外面的平头百姓看见了,都以为是哪家千金呢。
她笑着点点头,“你就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人胡乱来冲撞了老太太。”这是要小丫鬟看着,不要让人来偷听呢。
小丫鬟听出来其中的意思了,当当即惊喜异常,表忠心道:“鸳鸯姐姐放心,谁也别想来打扰老太太。”
鸳鸯很是满意地进屋了,与老太太身边的其他几个丫鬟碰面了,个个都笑嘻嘻地跟鸳鸯打招呼,打趣道是鸳鸯姐姐还没来到老太太身边,她们几个就被老太太嫌弃了。
老太太听见了笑骂几声,几人才出去了。
鸳鸯这才收敛了笑容,规规矩矩地行礼:“老太太安。”
“起来吧。怎么回事啊?”早在鸳鸯叫小丫鬟去外面守着,她就知道有事。
“老太太,是林姑娘。她闹着要回扬州去。”鸳鸯拧眉低声道,“老太太,这该如何劝她?”
“左右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等过了下晌,吃个晚膳,就能把这事忘到天边去。”老太太眯着眼,丝毫不在意。
鸳鸯点头,“是。老太太。”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就在鸳鸯以为她睡着的时候,长叹一声,“你去找老二家的,叫她把林家最近日子送来的信送到玉儿那里去吧。也好叫她放宽心,扬州那边一切安好。就别总想着回去了。”她就不去看小孩儿发脾气了,不然玉儿央求她,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玉儿要是回去了,就再难接来了。那她的宝玉可如何是好?
“是,奴婢这就去办。”鸳鸯低垂着头,又轻声问:“老太太可还有别的吩咐?”
“去我小库房里拿一匹翠烟罗,再并一匹烟霞锦缎,让针线房给她做一身衣裳,翠烟罗做披帛,最是好看。”
“是,奴婢这就去。”
等鸳鸯带着老太太的赏赐赶到时,碧纱橱里还是一阵的混乱。
“林姑娘,老太太遣奴婢送东西来了。”
黛玉听得鸳鸯的话,当即也不指使丫鬟们收拾了,只道:“鸳鸯姐姐进来吧。”
等看到后面小丫鬟抬着的东西时,黛玉心里有些不自在,“老太太这是做甚呢?玉儿有的是衣裳,如何能惦记她老人家的东。鸳鸯姐姐快些带回去。不,还是我亲自送回去吧。”免得叫府里的人知晓了,又说她图谋老太太的好东西。
“林姑娘。”鸳鸯叹息一声道,“我们都说长者赐,不可辞。这是老太太精心挑选,就想着送您的。若是叫她知晓您不接受,那岂不是叫她心里头难受么?索性收下了,等过些日子叫人做了衣裳,好叫老太太高兴高兴。”
黛玉抿嘴。晓得自己如今收与不收都会在别人眼里落个贪心或者是不知好歹的名声了。刚才的不自在,变成了伤心。若是,若是在自家家里,何苦看这些琐碎?
见黛玉迟疑了,鸳鸯索性将东西搬进碧纱橱放好了,又叫了旁的小丫鬟都出去,这才掺扶着黛玉做好,将手里的信捧到黛玉跟前,“林姑娘,刚才我从外面回来时,恰好见到扬州来信,便拿了来,给您送来了。老太太也是知道的。”
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黛玉的双眼登时一亮,“爹爹的信?!”
“是的。是林大人的信。”
黛玉激动地打开信,很快就把信看完了,随即又看一遍,那是一边哭一边看的,可把大家吓坏了。
“林姑娘,老太太也说了,要是林大人的信总是让您哭,以后不收他的信了。”鸳鸯笑着道,“为了以后能收到林大人的信,林姑娘可得笑呀。”
黛玉狠狠地点头,“我总是不放心,总想着回去看看父亲。”
“如今还是春末,天气变化多,老太太意思是,等您身子骨好多了,再回去不迟。”
黛玉听罢了,心里抑郁更甚。父亲不希望她回,老太太也不愿意她回。那她就不回,顺了所有人的心!
如此,她叫了所有人出去,而她则是躺回踏上,捂着被子啜泣。
越是哭泣,越是想着梦里的姐妹弟弟。他们可比自己好,至少一起共患难,哪里像她,孤苦伶仃,谁都欺负她……
安云桐可不知道嫡亲表妹竟是早已离开扬州,独自一人寄人篱下,还偏偏念叨着“不存在”的自己。
此时她忽然忧心起表伯伯是否欢迎他们姐弟三人的冒昧到来。如果不喜欢,她还会死皮赖脸住在扬州吗?
如果住扬州,不依靠唯一的长辈,她能带着弟弟妹妹去往何处?
心里犹豫不决,又不想与弟弟妹妹说,免得他们担心害怕,便独自想了半宿,天蒙蒙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次日醒来,天已大亮,龙凤胎与贺寡妇都不在。
她食不知味地吃过早膳,想了想,便去找第五长清了。
听了她的烦恼,第五长清心底里满是对她的心疼与怜惜。她本不该如此气短与小心的。
无论出于何种心思,他都会帮她分析利弊,给她出主意。而且,若是她在这里多逗留几天,那他就能与她多呆几天。如若不然,等她与那扬州的林大人相认,自己可不能在她长辈眼皮底下与她欢喜说话了。
“你若是信我,我便说说我的看法。”他思考了一会,“不管是去看望哪个长辈,我们都是要准备好孝敬之礼的吧?所以,得准备。不管他家如何富贵,我们尽管准备符合我们身份的礼物便好。”
安云桐点头,是该如此。只是,“该准备什么?表伯伯他,可是要给他准备个文房四宝?书画?妹妹呢,胭脂水粉?好像还有个弟弟,先前看表伯伯来信,说有了弟弟了,给弟弟准备书?”
越想着越是糊涂,因为她从来没独立准备过礼物,实在是有些拿不准。
她哪里晓得,当初林家说有了儿子的那封信,是两家通信的最后一封。后面安家根本没有收到另外的。久而久之,林家得不到回应,便也不再写,所以安家根本不知林家的儿子已经不在了.。
此时她还说道,“听说林家弟弟妹妹也是身体不好,似乎买玉最好,养人。你看如何?”
第五长清思索了一会,“似乎是最好的礼物了。可是,要想买到很好的玉器,我们银子肯定不够的。”他转了个圈,忽然笑道:“哈哈,有了。送雕工精致的银镯子、长命锁,一来希望这些东西给他们庇佑,二来,不会太花费。大家相宜。”
若是真心想待安家姐弟好的,这些不费银子的又有美好寓意的礼物,会让林大人更喜欢呢。
安云桐越听,眼睛越亮,“第五 ,不,长清哥哥说得好。就依照你的想法来。走,我们去银楼。”
带着弟弟妹妹,安云桐跟着第五长清来到最大的银楼,买到一对精致的花雕镂空绞丝银镯子,上面还坠着两朵粉白水莲。
另一个就是雕着吉祥如意四个字的精致长命锁。至于给林如海准备的,是在书店里买的一个雕刻着山水的笔筒。
把东西拿在手里,安云桐觉着有些简陋。可是,在她看到弟弟妹妹渴望又羡慕的眼神时,又觉得心酸不已。
“等年底你们过生辰了,姐姐给你们买,可好?”
龙凤胎当即齐齐摇头,“姐姐,我们不要。到时候给我们做一套新衣裳或者新鞋子就好。”
两人异口同声,尽显龙凤胎的默契。家里银子不多了,给表伯伯与表姐还有表弟买礼物是应该的。他们自己一家人,只要在一起,可比其他任何的礼物好多了。他们就不能乱花银子买什么了。
第五长清在一边记住他们的生辰,看着他们三个可怜的模样,即心酸又心疼,只想着以后他买些精巧玩意,叫他们开心吧。反正他家里只剩他一个人,哦,还有一个叔叔云游四海,根本不花银子,还会时不时给他存银子,他怕什么呢?
他们开心又忐忑地准备着礼物,却不知此时扬州城的林府那是一阵慌乱。
原来是林如海当值时,喝了一口茶,不到一刻钟,便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府里的大夫束手无策 ,只能给林如海吊着命,林管家只得全城寻找名医。但是有人不乐意林如海活着,又如何会叫林管家找到名医呢?
这不,林家寻找名医都跑到扬州周边城乡里去,不管是赤脚大夫还是小医馆的坐馆大夫,都被请过去了。
而林镖师就是在一片混乱中听到是扬州大户人家来寻名医,拯救家主的。恰好被他无意间听到林家老仆感叹林家多坎坷,做了巡盐御史,也是在走炭火刀山路,性命难保......
这不正是自家雇主要找的林家吗?林镖师惊喜万分,随即又忧心忡忡。若是这林大官有个什么不测,那安家姐弟可不凄凉?自家镖局要傍靠山,岂不是也是梦一场?
他焦虑极了,确定老仆的确是林如海府里的之后,便收拾妥当,去寻老仆自报家门。他说明来意,还呈上一封信,“这是已故安家老爷给你们老爷的亲笔信。你们老爷见了,定会知晓。”
“你说什么?什么已故!?”老仆混浊的双眼瞪得极大,像是要打人一般,手指颤抖着指着林镖师,“你混说什么?安家老爷定是活得好好的,怎么,怎会故去了?是我们家的亲戚吗?没搞错?”
“安家老爷,他嫡亲大姑就是嫁到林家。他有一长女。后有龙凤胎子女,今年八岁……”
“不必多说。待会你与我一同回扬州。”具体如何,与林管家商议后,再做定夺。林家老仆悲伤过后,冷静下来了就想好了后续安排。现如今牛鬼蛇神混杂,谁知这来人是人是鬼?但涉及安家一事,也不得不慎重。至于是否要告诉林如海,得看他病情如何了。
因为心中又压一件大事,老仆不敢有半点拖延,带着人急吼吼往扬州赶。一路上,大家是气都不敢喘大声的。
林镖师则是感概安家姐弟三人的遭遇,竟然如此坎坷。也不知他们未来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