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说到底,松田箬叶与这位被选中加入卧底计划的“幸运儿”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交代的。

这种任务本来也不是她所擅长的,接下这个任务只是因为大清洗造成的人手空缺,不得已而为之。

何况,这个任务,她本来就不想让其顺利完成,她甚至已经为他设计好了退场方式。

所以,在那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露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又一而再再而三的频频保证他会将这个任务完成得多么多么完美时……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露出了些许厌烦。

讨厌的废话,她思绪一瞬间有些走神。

“够了,”停顿片刻,她打断了了他喋喋不休地表达忠心,“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就可以了,没必要事事向我请示。”

“近期应当会有代号成员的提拔,不要让我失望。”

她想头也不回的离开,但是思及贝尔摩德曾教过她的,管理他人要懂得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于是她最后还是不走心的勉励了几句。

“不错呀,小箬叶,已经学会恩威并施了。”在一旁注释着一切小七如此赞扬着。

无论如何,看着初识的那个呐口少言甚至连情绪都无法感知的小女孩在自己的陪伴下,一步一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就算小七是没有自己躯体的系统,也难免有了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不愧是另一个世界被追逐争抢的存在,就算是变成人类亦是卓尔不群。

“见了山下俊介,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这学期的内容上个星期已经全部结束,现在已经是进入了春假。

而作为监护人的松田阵平向来都是给予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充分自由,只要不是夜不归宿或者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他并不会对松田箬叶的日常过问太多。

嘛,虽然违法乱纪这个事情……

总之,松田箬叶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自己安排。

“我昨天把人选发给了组织埋在警视厅的钉子,公开的招生已经结束了,要是想让人进去,只能走内推。”松田箬叶语气淡淡的。

“我想见见这位埋了好些时候的钉子。”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来了。

不过3月中,天黑得还算晚,离家里的门禁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配合松田箬叶自身所有的小小的非常规手段,去见那位埋在警视厅的钉子倒是绰绰有余。

巨大兜帽投下来的阴影遮住了她的五官,除了黑色你几乎无法从这个离开酒吧的少女身上找到其他一丁点颜色。

从酒吧的小巷子出去便是相当热闹繁华的一条街道。大抵是那边正做着什么活动,人群一窝蜂地向一端涌去。

她自人群中溯游,像是淹没于人群的幽灵。

那位钉子极其谨慎,哪怕是地位相当高的代号成员相邀,他也并没有将见面地点约在组织的某个据点或者咖啡厅一类的地方。

他似乎是在某个鱼龙混杂的旧公寓短租了一个月,然后将目的地定在了那里。

“真是幸会啊,冰爵大人。”

削得圆润的冰球落入杯底,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带着眼镜的男人脸上挂着讪笑,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自冰箱上层取了瓶密封的酒出来。

开盖,墨绿色的酒液便被徐徐倒入杯中,带着些药草清苦的香气,那晶莹剔透的冰球也随着上升的液面浮了起来。

他端着酒,走到松田箬叶身旁,然后躬下身,将酒放在她的面前。随后才隔着那个不算大的玻璃桌在松田箬叶对面落座。

“这酒可不好找,稀有而珍贵,”他将原先就摆在桌子上的茶壶拿起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似乎意有所指,“我托同事从欧洲那边带回来的,可费了一番功夫。”

“人得如何了?”松田箬叶却没有和他客客气气打那些麻烦的社交辞令的意思。

她看了一眼摆在面前的酒,眉眼间却是嫌弃居多:“我不会喝酒,你没有给我倒酒的必要。”

“自然已经妥当,只是......”他还是一副无比圆滑的样子,倒酒的事情像是并不存在,“作为组织的人太出类拔萃显然过于张扬了,不过如果入校成绩太差,又与后续发展不利。”

“随便你。”

出乎他的意料,松田箬叶只是冷漠的,毫不在意的如此说着。

“我既不关心他怎么样,也不关心你会做什么。我唯一来这里的理由只是为了确认你确确实实将这件事安排好了而已。”

显然,对面那位已经官至警部的黑衣组织成员极少听到这般不留情面的话,在第三次想扯出一个亲切友好的微笑失败后,他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准备好的内推表拿给松田箬叶。

她接过,然后粗略的扫了一遍

“嗯,可以了。”松田箬叶点点头,将这份复印的内推表收入档案袋,“已经开始走内推流程,将相关文件传输好了,是吗?”

他点点头,似乎有些紧张,又从桌上的抽纸抽了张纸巾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初时看着这位大人年岁尚幼,想来巴结讨好甚至于通过语言来影响她来进一步提升自己地位的想法已经荡然无存。

“那么,再见。”

她头微微侧过去,然后点了点头,与其说是对着桌对面的人,倒不如说是对着窗外。

他像是有些不解为什么突然就开始道别,看表情似乎还想再询问什么。

“砰!”

光滑如镜的玻璃在一瞬间发出尖锐而刺耳的破碎声,如同琴弦断裂的哀鸣。空气近乎停滞,空间被一阵不知从哪来的寒意包裹,尖锐的碎片散落了一地。

先前坐在松田箬叶对面的人已经倒在地上,自对面天台射出的子/弹自他的太阳穴穿过,又从另一端太阳穴穿出。

狙击枪射出的子弹具有更大的杀伤力和破坏性,他的颅内几乎一塌糊涂。

松田箬叶早就料到了这一幕,神色平静如常。她只是端起了放在她面前的酒,像是要抿上一口的样子。

须臾,她垂眸看着那杯冰球还尚未开始融化的美酒……哪怕子弹速度再快,飞溅的血终究还是污了桌子,连带着溅了两滴进杯中。

杯中出现了不和谐的紫黑色,甚至还有要晕染开来的趋势。

于是她又放下了杯子,她只是习惯在看到这种场面时喝点什么,所以忘记了面前这杯饮品所盛放的是名为冰爵利口酒的酒液。

更何况,又有血溅在其中。

“好脏。”她皱着眉。

兜里的手机恰逢其时地震动起来,她暂且将注意力转移开来。

“喂?”她按下接听键,又扫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号码,似乎是备注了名字,她语气间带了些许熟稔,“麻烦你了,基安蒂。”

手机那端的人似乎也是和她相熟的样子,说话有些半公式半私人的味道。

“现在这边排得上号的狙击手只有我和琴酒,那家伙,”基安蒂有些不满地‘嘁’了一声,“说什么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电话里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她似乎是在一边打电话一边收拾狙击器具。

“要怪也只能怪这个家伙命不好,权限不够,最近在查的那个案子刚好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居然扣到组织的材料上面,既然上面指名道姓要他付出代价……”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言下之意松田箬叶和她都是懂得的。

“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话筒里传来拉链拉上的声音,基安蒂的语气放松下来,“老规矩,收尾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冰爵。”

“好。”松田箬叶应了下来,然后将电话挂断。

起身,环顾四周。

她思索了一下,实在是不想费心费力地伪造现场,然后再麻烦的运用魔力伪造出心脏骤停或者突发疾病猝死的样子。

她并不畏惧尸体,只是觉得他的样子有点丑陋,也不太想让血污沾染上自己的手,何况处理起来也很费事。

于是,她再一次借用了名为美狄亚的caster的灵基。

希腊的魔女,大洋神女与科尔基斯国王的掌上明珠。美狄亚所处的时代加之她自身的天赋,神代的魔术对她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如同在平地行走一般容易。

飞溅的血液被明明渗进墙壁,融进地板,却依旧被分离,然后汇聚在一起。

有着紫色瞳孔的魔女吐出几个如今已经无人可以解读的字节,自太阳而生的火焰便自室内燃起。

火熄灭了。

室内几乎可以说光洁一新,没有血迹,亦没有倒地的尸体,连那杯被血液玷污的酒都被骄阳蒸发。

紫色再一次眸中溢散,转变为更深的靛色。

“好像该回家了。”她这么说着,本来停留在此的身影,如同潮水般开始褪去。

不知又从何处吹来风,卷起不知来自何地尘埃,均匀地将室内铺满。

月亮终于升了起来,到了可以探进屋子的高度。

月光如水,银白色的光辉流淌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屋内的一切都被柔和的月光浸泡,显得宁静而祥和。

冰箱依旧运作着,那刚刚启封的冰爵酒孤零零躺在冰箱上层,瓶身呈现出深邃的绿色,冰箱自带的灯光打过来,瓶身的绿色仿佛流动起来,充满了生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