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凶了,女子不高兴噘嘴。
看出她不高兴,殷稷高烧不退,实在疲倦不已,怕她没有眼色不管不顾作闹起来,
殷稷瞥她一眼,厌烦给她抱到怀里,撸小猫儿似得撸了两把她蓬软的毛,然后敷衍扣着她后脑勺,把人摁扣到怀里严严实实揽着,
不让她把头,眼睛,嘴巴所有五感露出来,然后惹人心烦的说话,
聒噪得很,
不想她喘气吭声,
也不想看见她那张贪婪又纯真,还魅得像夜里穿着红纱出行的女鬼一样勾人的诱人脸庞。
他又不是书生,要个女艳鬼有什么用。
搅得人心烦意乱,没法想事情。
女子被他掌心摁着,身姿僵硬抵着他胸膛,总算是消停下来。
没多大一会,
殷稷严肃凝眉低下头,看着怀里消停没几秒钟,就又不老实自己挣扎出来,仰起脑袋望着他的女子。
真是闹腾不行!
一点消停时候都没有。
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搪塞这女子,
只希望她能安安生生,老老实实待在这,给他当试药宫奴,别再多余找事惹麻烦。
殷稷从袖摆里伸出手掌,一抬拇指点在女子绵软下巴上,威严窥她,发出一个严厉淡淡质问单字,
“嗯?”又作闹什么。
女子没立刻作声,用一坨染晕的红颊,在他泛凉冰冷的拇指上蹭了蹭。
指腹触感绵软,
殷稷瞥一眼女子示好动作,心绪烦乱,也没多说什么,疲倦往后椅了椅,由着这女子跟自己乖顺亲近了,实在没有精力教导这女子,什么是“女戒”“三纲五常”了!
懒得教她,
他又不好为人师,也不想拥有一个这样蠢笨的女学子。
他缓缓将手放下,
没有再继续用冰冷的指尖,点在女子尖细白皙下巴上,这个动作现在恍觉,委实有些太过亲密了。
虽然两人连嘴儿都亲过了,夜里还抱着交缠四条腿绞的像蔓藤似的宿在一起,但……那在他心里都是逼迫,情势所难,不得已违背自己心意而做出的明智妥协,算不得什么,殷稷不悦蹙起眉这样想着。
女子袖摆一动,忽然伸过手来,半路握住了他要放落的手,
女子仰起面看向他,脸庞凑过来贴在他冰冷的指尖上,蹭了又蹭,殷稷低头回望她。
跟猫儿似得,这么能蹭,
殷稷拇指点在她下巴,示意她停止。
女子就停止,保持着当前暧昧姿势,弯弯细眉这么抿笑望着他。
她脸庞白皙莹润,乌色瞳孔眼眸里,有着碎碎小小的微弱光芒,殷稷向来足智多谋的深沉脑子里,自然能从那双漂亮瞳仁里,清晰看到一个女子对待心上男子,最为痴热的爱慕,
殷稷看到自己的冷硬面庞,倒影在女子眼眸的碎小微弱光芒里,
闪闪不灭,耀眼无比。
他从这双眼里,窥着自己如同镜子一样的身影。
面色苍白,唇色红艳,但他凝向旁人的视线,又是那么的漠然,那么的冷淡,那么的索然无味,
他就这样高傲的低下头颅,平静睥睨望着这个女子,这个为他痴迷奉献爱慕的女子,心如止水,不为所动,甚至没有泛起一丝丝波澜。
女子扯着他冰凉手掌,将他握了过去,与他十指紧密交缠,另外一只小手不安地在他胸膛里来回抠弄着,以此来缓解脸颊温烫的燥热,
女子脸颊贴过来,忧心小声劝着他道,
“夫君乖点吧别闹脾气了好不好,药汁只是有些苦涩,并不难喝,而且良药苦口,我们把药汤喝了好不好,哪怕只喝两口呢?桑娘好担心你呀。”
她委屈控诉,他现下摆脸子发火的事。
殷稷嗤笑一声,
谁在闹在作,谁在乱发脾气发的人不堪其扰,警告那么多次,这女子跟没看见似的不当回事,
这小东西真是气人有一套,还专们套着,戳着他肺管子上气。
气得要死,男人还是那一副性淡脸,脸庞什么情绪波动都没有。
殷稷面无表情坐在炕头上,一袭白袍披身,像尊没有丝毫感情的佛相,冷漠忽略无视掉,在自己耳廓边的嗡嗡之言,并不对女子作声,打算宽恕她此刻的冒犯,蹙眉思索着事情。
怀里不安生的小东西又动了动,殷稷被打断思路,眉头更加紧蹙,举手毫不客气轻拍了一下她的脊背,
“老实点嗯?”
说是轻拍,但男子现在病体虚弱,落在女子雪白脊背上的力道,跟抚摸她皮囊似的。
女子身子僵硬微微颤动了一下,脸颊晕红,咬着唇瓣点点头。
男人半椅着炕墙,语调散漫慵懒,实在太过低沉,像个低音线一样萦绕在她耳边,桑娘被撩拨得她挺直脊背,有些受不住。
轻摆曼妙身姿,
乖巧柔顺秒变男子怀里的美味点心小挂件,
像一只绣娘日夜缝针,灌注心血,缝制出来的一枚精致软和布娃娃,柔软依偎趴到他滚烫的胸膛里,然后偷偷抬起头窥看他脸上的俊俏。
真好看,高热病体烧得脸都红通通,也不影响他的英俊美貌,反而更加妖孽好看了,
浑不似真人。
桑娘浑身酥麻发热,眸中含水媚眼如丝,在男子怀里,无所适从地抠了抠手指头。
殷稷感到怀中异动,
危险地眯起狭长眸子,不悦按住女子作乱的小手,威严低头垂首注目,冷淡警告瞥她一眼,
“我说过什么,嗯?老实点。”
殷稷拢起袍袖,抬手点她下巴,再次警告,“听话些,知道了?”
女子咬唇点点头。
抱着人,殷稷怀里头沉甸甸的,他自幼五感敏锐,自然能感到女子痴迷狂热的烫人视线,
殷稷低眸,凝视环着他的腰腹,好像怕他随时都要把她给抛弃、丢撇掉,两只小手极为不安抱得紧紧不撒手的小女子,
男子黑漆漆的瞳仁,就这么静静同她对视了那么一会,然后就面无表情抬起手,残忍覆住了她的眸眼。
这女子的眼睛,美丽非常。
每当她看向殷稷的时候,眸色如星辰点点,闪闪耀眼,璀璨夺目,
那双水眸,黑珍珠一样莹润。
黑珍珠,自来都是世人趋之若鹜,珍稀难寻的宝物,
可这样难能可贵的宝物,一旦沾染上“黑色”这两个不吉利的凡尘字,以及蒙上这样一层暗色的漆金,就注定了它是“珍贵而又不详”的。
珍贵,却又灾厄,这可不是什么吉利的好事。
好比如,怀里这女子乌黑漆漆的眸眼,眼珠明亮乌黑像只贪婪喂不饱的怪物,太过贪婪了,殷稷想,这双美丽的眼睛,贪婪的简直都在发光。
殷稷脑子里,骤然迸现出这个荒唐无稽的比喻,他自己都觉着十分诧异讶然,
可确确实实他只能想到这样的词藻,来描绘她那双眸子里的无比美丽。
女子每每盯着他的目光,都让殷稷觉着,自己仿佛是一块什么丢给恶犬,发散香喷喷饭香味道的肉骨头。
殷稷觉着自己真是脑子发昏起脓水了,他堂堂一代英武帝王,竟然可笑将自己比作给狗啃咬饱腹的“肉骨头”,他真是发晕头昏烧得糊涂了。
他闭起眸子,揽着女子柔软的腰肢,缓缓听着屋子外的夜雨声,
试图让自己平缓情绪。
房檐下的雨珠儿串串“滴滴答答”掼入下来,卷来些许狂风细雨。
犹如乌云下,一颗颗莹润发光会跳跃旋转的“珍珠粒子”,它们擦干净自己身上圆润的滚珠漆色,在属于自己的夜雨里,跳出狂欢悦然的自己。
雨珠儿“唰唰”打落房檐下的声音,在坐落在这个寂静无比乡野山村中,只燃烧着一根火烛的房屋里,显得那样清翠欲滴,声声难以忽视,
小院屋子里,残烛缓缓燃着,映出墙面两人欣长交叠的身影。
女子忽然仰起白嫩生生的脸庞,扯动了一下男子的宽大袖袍,抬起头面朝着炕上男子方向,托着下巴凝眸看了过去。
在桌案烛火阴影照耀下,
女子雪白的肌肤像一颗未被阳光普照过的鲛珠泡泡一样健康,弹韧糯滑,雪白到透亮发光。
一双清澈乌黑眸底,纯美又妖媚,唇瓣微翘红嘟嘟,泛着水亮诱人,似想让世间意志薄弱的男子,全都低下高贵的头颅去采撷含入口中,闭眸品尝这蜜汁光泽里的美妙滋味。
可能是男人太久没有理会她,女子感到不安,缓缓爬起来凑近他面前,两只小手环上他脖颈,轻声唤他,
“夫君,你怎么不说话,”
“你生我气了?”
她委屈地瘪嘴,
“人家又不是故意乱动,别这样臭脸不理人好不好,桑娘胆子小外面还打雷,会怕~”
殷稷闻言垂眸,不动声色觑一眼女子,心底疑惑她在怕什么,她眼中莹润光泽,也没窥见半点惧怕的恐意,
但殷稷还是从袍袖里抬手伸过去,摸了把女子柔软的头发,敷衍安抚了一下她,
不想多事。
女子曼妙身姿挨在炕沿边上,丝丝纱织的宽大袖摆抬起,在他鼻尖儿拂来拂去,香气喷薄,
她柔若无骨的指尖娇媚抚摸上他疏淡冷漠眉眼,冰冷的触感,让殷稷尾椎那处蓦然有股毛骨寒凉之感,
他伸手按住女子,警觉,低眸打量窥看她,
这女子性子向来恶劣,别看她现在软绵绵好欺负的性子,可女子一旦有什么不高兴,鼻尖一皱,就会趴在他怀里哭得单薄肩头发抖,浑身颤动,好似要晕厥过去的楚楚可怜模样,
简直让人心生不忍,忍不住想要,哄她展露笑颜。
但殷稷自然没什么心生不忍,更不想哄美人笑,但看到女子垂泪,泪眼如丝绞着手帕幽幽盯着他呜呜地哭,
他薄唇一抿,只能脸色难看的将手伸过去……
给人抱到怀里,这女子就好像找到避湾坏事得逞一样,性子恶劣地搂着他脖颈跟他嘤嘤泣泣委屈地哭,边哭边梨花带雨挥着软绵绵的拳头,
本就残破的身子骨,会更加残破飘零,他现在还没法跟她计较过多,有口难言,只能忍气吞声。
所以她表情一旦泛起一丝丝微妙变化,
殷稷眼皮子直跳,忍不住抬手摁住她纤细的腕脖子,女子被他一按,原本花枝一样乱颤的身子,像被定住了般,没再继续乱摆了。
分外乖巧听话的可人模样,
她脸庞泛着丝丝疼惜,殷殷关怀地开口劝着炕上犟驴一样提防她的男子,她一点也不生气。
另一只小手甚至伸来撩开他的黑发,哄小孩似的亲近哄他,
“夫君,”
“你生病了!生病生得很重,很重!”她不满看着他,
“生病了不喝药怎么能行呢,你身子骨现在本来就虚弱,连炕都下不来,你再闹脾气不喝药,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夫君不好好看顾着点自己,桑娘瞧着就不舒服,会心疼。”
女子矮身倾斜过来,黑鸦鸦浓密的头发,铺展在他炽热的胸膛里,
纤细的一截手腕从纱粉袖摆里伸出来,握住了殷稷青筋凸起的手。
另只小手一下下抚摸着男人冷硬淡漠的侧下颌,细心安抚着他,目光借着快燃烧掉的烛火,抬眸凝进男子深谭一样的脸庞里。
柔媚女子与他对视了那么一会,桑娘抿一下红艳艳嘟嘟的唇瓣,眸色忍不住一凝,回想起那时候男子健壮结实的身躯,饱满的腹肌,深邃的漂亮人鱼线顺着蜜色腰线蔓延至裤带里……
她眸光黯淡,似有似无泛起那么一丝丝不显的惋惜。
竹篮打水一场空,好似梦一场。
但也没法子,桑娘瘪瘪嘴,
她抚着男子面无表情的冷漠脸庞,语调带着点真情实感地悲戚哭音,
“夫君,”
“你必须听桑娘的话好好吃药,不然身子骨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你是桑娘心里头的宝贝,桑娘只要一想你这段时日躺在炕上瘦了憔悴了,就难过的睡不着。”
为了他定量喝药,早点恢复以往英姿,桑娘眸色微凝,想哄哄他,
“还记得那晚初见你,”
柔媚女子捏着团扇弯下俯身,将头颅轻轻贴在男子的额头,轻声细语,缓缓地道,
“夫君衣袍湿漉漉的,半边身子浸泡水里,都泡的发白了,撩开打绺的头发看清夫君脸庞时,桑娘春心都萌动了。”
女子抬头,稍稍离开他的额头,澄澈漂亮的狐狸眼一脸认真地凝着他,
“桑娘喜欢你,”
“你都不知道有多喜欢,我每日都想你,吃饭想睡觉想,睁眼想闭眼想,见不到想,见到夫君了更想,”
“怎么都好想,”
她脸颊贴着他削瘦下巴,软软嗓子小声泣泣,鼻尖红红,放弃抵抗般,非常肯定地说道,
“桑娘一定得了相思病,很重的相思病,哪怕日日夜夜同夫君缠绵,搂着抱着亲着蹭着,也治不好的相思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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