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降谷樱从洗手间里出来后,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不假思索地往边上让了一步。但是那个人却没有从她旁边走过去,而是继续跟在了她身后。

她觉得不太对劲,准备转身看看情况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快步走近。降谷樱的直觉疯狂叫嚣着危险,她下意识抬腿就跑。后面的人跟着跑了两步,到拐角处的时候向着她伸出了双手,一只手绕过她的脖子向后紧紧禁锢住了她脆弱的脖颈,另一只手拿着块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糟了,这个味道,是七氟烷。她的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挣扎,就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迅速把降谷樱抱进了自己推过来的大号婴儿车,摆成蜷缩的姿势,从底下抽出一枚针剂在她脖子上补了一针后再把遮光帘给完全拉了下来。

紧接着他就推着婴儿车悠哉地离开了,一路上一边选择性地躲开监控一边还微笑着接受了不少人的赞赏目光。

“sakura怎么还不回来?”眼看着餐点被摆上餐桌,看得人食指大动的蛋包饭腾腾冒出的热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少,依旧没有见到降谷樱的身影,诸伏景光不由得皱了皱眉。

“hiro你先吃吧,不然一会儿该凉了,我去看看。”降谷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他在诸伏景光的肩膀上捏了一下,起身毫不犹豫地向公共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走到洗手间外的走廊的拐角处,闻到残留在那里的淡香,感觉鼻腔有些不舒服,似乎不像是香水味,降谷零愈发觉得不太好。他在洗手间外徘徊了一会儿,等到一个来上洗手间的女游客从里面出来。他迅速窜到了对方面前,见把人给结结实实地吓得退后了一步,他急忙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吓到您了。”

鉴于降谷零道歉的态度足够诚恳礼貌,对方也没有为难他,一边洗手一边问一旁的降谷零:“没关系,请问有事吗?”

“请问一下,您有没有在里面见到一个白金色头发的女孩子?”

女游客看着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我妹妹,她去洗手间有一段时间了,我有点担心她。”

“洗手间里不挤,等着的人就一两个,没有你说的这个特征的女孩子,”对方稍微思索了一下就肯定道,热心地问了一句,“她叫什么,我帮你问问?”

“她叫降谷樱,白金色头发,今天早上扎了一个双马尾麻花辫。”

看着降谷零不假思索地说出要找的人的名字和特征,女游客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相信了他,转身又进了洗手间。

降谷零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听到诸伏景光在身后喊他的声音:“zero!”

“hiro,你怎么也来了?”他转过身,有些惊讶地看着拎着打包盒的诸伏景光。

“我过来看看这边的公共洗手间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呀,”降谷零也久等不回来,担忧的诸伏景光猜到大概是出事了,他故意笑着打趣,试图驱散一点降谷零周身沉郁的氛围,“你们俩都一过来就像被蛛网粘住了似的不回来了。”

降谷零也对着他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不想笑就不用勉强自己啦。”诸伏景光温声道,挥了挥手里装在保温袋的打包盒道,“我已经结完账出来了,一会儿你和sakura可就没有可以坐在餐馆里好好吃饭的待遇了。”

“没关系,”降谷零把下巴搁在诸伏景光的肩头,“我们不是还准备去小松面包店打卡嘛。”

诸伏景光安慰性地拍了拍降谷零的后脑:“别太担心。”

过了好久,来来去去从他们面前走过几个人了,降谷零拜托的女游客才重新从卫生间里面出来。

她一出来就告诉降谷零:“没有,我叫了两句,没人应声。但我又怕有什么状况,比如在隔间突然晕倒什么的,就盯着每扇隔间门都打开过了,没有像你说的那样特征的女孩子。”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神色都一下子沉重了起来,降谷零道完谢之后女游客走了,临走前还告诉他会在其他地方帮忙注意一下他妹妹。

“怎么会这样,sakura不可能在我们都在等她的时候不说一声就走开。”

“hiro,你刚刚过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降谷零想到了什么,拉着诸伏景光到拐角处,提醒他注意空气里已经消散得几近于无的刺激性味道,他无意识地握紧了诸伏景光,“我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这种刺激性气味,大概率是某种麻醉药品挥发产生的。”

诸伏景光过来的时候没有闻到,但他丝毫没有怀疑降谷零的说法:“我给哥哥打个电话,zero你报警!”

警方很快赶到了现场,调取了附近那段时间的监控,可惜公共卫生间附近考虑到照顾大家的隐私并没有安装任何监控。他们在看完所有的监控之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士。

“看吧,根本没有可疑的人,”反复看了几遍监控寻找疑点之后,有位警员不耐烦了,“一个十岁的孩子又没那么懂事,出于调皮而随处乱跑的可能性也太大了吧,别浪费警力了,你们等等吧,孩子过会儿自己就会回来了。”

对于面前的警员对这么轻忽的态度评价和对待这件事,本就觉得吸入肺里的带着凉意的空气都显得焦灼的降谷零感觉体内似乎长出了一座火山,象征着愤怒的滚烫岩浆喷薄而出,在他胸腔里肆意横流。

但是愤怒到极点之后,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妹妹今年刚被东都大学录取。”降谷零冷着脸开口道,“如果不够,你还可以上网搜搜她去年拿了国际生物奥赛银牌的报道,她是参赛选手里年纪最小的,拿到的奖项却是最高的。”

“少年天才,总该是有点痕迹的。如果她这样的被称为‘调皮不懂事的孩子’,我不知道您对于懂事的定义是怎么样的。”降谷零说到最后,语气还是忍不住带出了一些戾气。

“退一万步说,她真的是没有跟我们说一声就离开了。”诸伏景光也开口提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能够在午餐时间别人都在等她的时候不懂事地乱跑,却能故意敏感且灵活地躲避所有的监控呢?”

“田中,别乱说话。”站在一边带队的警部也皱了皱眉提醒道。

“是,山本警部。”

很快诸伏高明也过来了,诸伏景光在电话只是简单跟他说了一下sakura不见了,他过来之后询问了事情的详细经过,跟着他们俩说的降谷樱失踪的过程走了一遍寻找蛛丝马迹。

“做得很好,很敏锐,第一时间报警的选择也很正确。”

“但如果sakura是被带走的,对方有所求的话,应该不会直接伤害人质,而是会联系我们,或者联系警方,别太担心。”诸伏高明先是安抚了他们俩一句,“但如果一直都是这种失联状态,就需要你们俩努力回忆一下这几天的行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试试看找线索对方为什么会选择Sakura了。”

“不过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Sakura不是一个很适合绑架的对象,她的头发太扎眼了。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绑架犯,毫无疑问会选择更适合下手的对象。”诸伏高明想了想还是残忍地把真相说出了口,给他们俩打了预防针。

“最近是有些让人感觉不舒服的目光,但是因为zero和sakura都是金发,我们已经很习惯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了。”诸伏景光为难地说道。

降谷零提议:“Sakura的白金色头发很有记忆点,我们可以去离开景点的必经之路边上的店铺问问看,如果没有人看见过说明对方应该是用某种方法遮盖了Sakura的头发。也可能,Sakura暂时还没有被带走。至于过去几天可能有的线索,我再想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降谷樱醒了过来,目光所及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中年男性见她醒了,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脸上象征着沧桑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有里,爸爸终于找到你了。”

降谷樱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就听见对方开始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被老师给藏起来了,跟着……一定能找到你……”

“居然还为了不让我找到你把你的头发染成了这种颜色,难怪我这么久都找不到……”

“有里饿了吗?爸爸去给你做晚饭。”

做晚饭?降谷樱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愣愣地点了点头。她下意识地摸向身上的手机,意料之中,手机已经不在身上了。

降谷樱转头看向严严实实拉着窗帘的窗户。现在是已经到傍晚了吗,失踪了这么久,哥哥他们肯定急死了。

中年男人一离开,降谷樱见对方并没有把她绑起来完全限制她的行动,迅速起身查看环境。麻醉的后遗症让动作过猛的她忍不住踉跄了一下,她坐回床边缓了一下才适应这种感觉。

她先是走到房门前轻轻地按下门把手,门把手仅仅是动了一个微小的幅度就再也转不动了,毫无疑问,房间门被锁上了。窗户更不用说,拉开窗帘一眼看过去就发现装上了焊死的防盗窗和隔音玻璃。

眼看着逃不出去,降谷樱开始在房间寻找线索,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突然被人当成女儿的“代餐”,难道那个女孩子也是白金色的头发吗?

小姑娘的照片并不难找,就在书桌柜上大大方方地摆着。

降谷樱踮起脚把相框给拿下来,装裱在相框内的照片边缘已经有些微微泛黄了,照片里的小姑娘戴着小学生上学常戴的显眼的小黄帽,扎着两条辫子,笑容特别灿烂。

看着对方的双马尾麻花辫,她没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满眼的不可置信,难道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发型遭受了无妄之灾吗?

她把照片轻轻翻转过来,背面果然有一句手写记录,以及一个落款时间,从飘扬的字迹中就能看出来记录者的心情愉悦:【有里今天上小学啦!】

她下意识地算了一下时间,如果这个女孩子是在正常年龄上学,那她就是和哥哥还有hiro哥哥是同龄的。

她把照片原封不动地放回原位,走向靠墙的书桌,轻轻推动了一下,发现这书桌应该是很久没人用过了,和白墙接触的桌边已经在墙上拓出了一条痕迹,桌角处最深,中间浅一些,但应该一直有人打理,桌上没有落灰。

桌上摆着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小学一年级的课本、作业,除此之外还有几本带彩图的故事书。

降谷樱在跟书桌配套的椅子上坐下,翻开一本国文课本,看见扉页上努力端正地写着“外守有里”,她在课本里翻到了一张读书卡,上面家长签字的部分写着“外守一”。

有收获,至少知道了绑架犯的名字,但这个姓氏,似乎有点熟悉,降谷樱思索了两秒没从记忆里翻找出来源,摇了摇头放弃。

底下算数课本里有张小纸条露出了一角,她眼尖瞧见了,轻轻抽了出来。

纸条上用跟扉页同样的字迹写着【hiro,今天我带了两块小蛋糕,等一下午休我们一起吃】,下面有另外一个稚嫩的字迹写着【好呀,谢谢有里,我妈妈做的炸天妇罗很好吃,我们可以一起分享】。

降谷樱一怔,hiro这个称呼,大概不是巧合。在hiro哥哥离开长野之前,他们或许曾经做过同学。

她感觉迷雾慢慢在眼前散开,事情的真相逐渐清晰起来。

hiro哥哥当老师的父亲,hiro哥哥被杀害的父母,还有现在被绑架的自己。

一切都是因为有一个无法接受自己唯一的亲人意外去世并因此而精神错乱的父亲。

但是,桌上摆着小学一年级的课本,说明这个女孩子从六岁之后再也没有长大过,和hiro哥哥同龄的女孩子,那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九年了。她扎成这个发型是一件极其偶然的事,这位父亲是怎么会这么突兀地认为自己是这个“有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