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九月酷暑,平白无故的寒意从角落蔓延。

灰烬从指端一点点往下掉,还没落到地面就被风吹散。

池述突然觉得心里躁郁得很,分明已经很久不需要这种东西来抒发长久以往压抑的情绪。

直到彻底燃尽,他都没有碰一口。

抬眼看向眼前分明害怕得要死,却还是凶狠地盯着他,像个刺猬一样的小丑。

他将烟蒂扔到罗英昊的脚边,大踏步走过去,狠狠踩灭最后的火星。

“原来,你也会怕啊。”

似乎感到很可笑,池述搭着他的肩,笑得浑身颤抖,笑得近乎疯癫。

“你认错了!”罗英昊拔高声音,比他的笑声更尖锐两分。

笑声戛然而止,像破损的音响彻底故障。

池述点点头,冷着脸探入他的口袋。

罗英昊根本来不及反应,惊恐让他大脑一片空白。直到额头的冷汗滴入眼睛,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一直藏在口袋里的刀被池述从他手里抽出,随意地扔在地上。

罗英昊根本动不了,手腕被他死死擒住,从腕骨流窜至全身的疼痛让他几乎眼前一黑。

“说了让你安静点。”池述踩上那柄刀,“听不懂人话?”

动物面对恐惧时会凭着本能挣扎,可传到罗英昊的耳朵里是他开始猎杀的号角。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内心疯狂在尖叫——快跑快跑!

双脚却在地上生根。

路灯洒下来,他看见的不是天使。而是来自地狱,有着可怖面孔的恶魔。

这场对峙里,他无法挣扎,池述才是拿着刀子的侩子手。

“那晚不是嚣张的很吗?”

池述打掉他的帽子。

“不是要都杀光?”

摘下他的口罩。

“认错了?”

他掐着罗英昊的下巴,脸上的笑意重新攀升。

捡起地上的刀子,重新塞入他的手里。

罗英昊的手腕已肿成原本的两倍大,根本握不住。

“我就在这,给你刀,你要怎么杀我?”他咧嘴笑得肆意。

池述看着他呆滞的模样,了然地点点头。

随后,面无表情地将他自己的手腕生生往后一折。

“疯子。”罗英昊忍不住骂出声。

与他相比,池述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罗英昊咬牙,狠狠推了他一把。用尚好的手从地上捡起刀,对准他。

“该死!”他彻底爆发,“谁允许你用这种态度对我的?”

刀闪着寒光在面前胡乱挥舞。

直冲池述面中而去。

池述靠在墙上,单手插兜看着他。

在刀子即将没入他身体的前一秒,死亡的距离如此之近。

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似是无奈,似是惋惜。

“你是真的…”

“在找死。”

罗英昊尚未反应过来,明明握着刀的人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

凭什么,他可以这么无视……

颤抖的手偏了弧度,一刹,他就被池述钳制住手腕。

“哐嚓——”

刀子应声落地。

池述面无表情地将他双手剪在身后,踹上他的腿弯,迫使他跪下。

面朝着乔皎皎家的方向。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他手下再度使力,蹲下靠近罗英昊的耳边,说:“道歉。”

罗英昊被钳着的手骨传来清脆的碰撞声,他哆哆嗦嗦地扭头,却看不清那疯子的表情。

路灯闪烁两次,重新亮起时比刚才更为明亮。

照耀着他,如同审判犯人。

而池述一直藏在黑暗中,静静看着他。

突然,他拽着罗英昊的头狠狠往地上撞。

一声比一声响,直到地面染上一层猩红。在路灯的照射下,更为诡异。

“对不起!对不起!”

“我错了!我错了!”

笑声在同一时间爆发,池述又轻飘飘说了两个字:“不够。”

罗英昊开始主动往地上磕头,嘴里道着歉,眼里淬的毒却越来越浓郁。

池述将他的脸狠狠碾在地上,接起了电话,迅速换上平时柔和的语气。

“没事,我已经到家了,你别出门,锁好门窗。”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罗英昊见他手里逐渐放松,开始奋力挣扎。

池述冷下脸捂住手机听筒,从地上捡起刀,缓步朝他走过去。

匕首从上而下,带着怒意。

刀尖对准了罗英昊的眼睛,只差一厘米,他就会失去一只眼睛。

池述笑了笑:“我有些迫不及待明天见到你。”

他对罗英昊说的。

明天他会去学校吗?

池述挂断了电话,刀刃翻转,袭至罗英昊的手心。

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贯穿他的掌心。

罗英昊惨叫出声,在夜里格外渗人。

“她那时可是一声都没叫。”

手起刀落,罗英昊的手臂上又多出好几条狰狞的刀痕。

“凡事要算的清楚。”池述说,“你给我多少,我还你多少。”

说完,他将刀扔到罗英昊的脚边。

眼底的狂热煞意已然褪去,只余下森寒刺骨的讥讽。

“不想死的话,别在我面前找存在感。”

夏日清晨来的格外快。

乔皎皎睁眼看着天花板,从来没有一个早晨清醒得如此迅速。

好像做了一夜的噩梦,潜意识里让她赶紧醒来。

乔皎皎捂住发胀的脑袋,从床头柜拿起手机。

池冀恰好发来一条信息。

【吃鸡大王:以后早上我就不来找你了。】

乔皎皎翻了个白眼。

【Jjiao:儿大不中留。】

她从床上起身,洗漱完准备出门买早饭。

本来乔皎皎打算每天都给池述带爱心早餐,但上次的三明治被池冀看见后狠狠嘲笑了一番,她立的flag才坚持一天就倒了。

算了……还是买成品好了。

乔皎皎收拾好书包出门。

打开门的那刻,阳光刚好不偏不倚地照向她的眼睛。

太阳这么大,应该带把伞的。

乔皎皎眯着眼,转身想进屋。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铃铛响。

叮铃铃——乔皎皎的脚步顿住。

“现在去买早饭,时间刚刚好。”

乔皎皎转头,看见她记忆里美好的少年牵着自行车站在她家门口。

“愣着干嘛?”池述歪头冲她笑,“不想跟我一起上学吗?”

乔皎皎抿着唇摇了摇头。

她只是觉得曾经看过的所有青春偶像剧都比不过现在,少年沐浴在阳光下的这一刻。

池述停好自行车,从书包里拿出叠放整齐的防晒外套和帽子。

走到她面前,鸭舌帽轻轻往她头上一扣。

“女孩子要注重防晒。“

年少的心动体现在每时每刻。

比如乔皎皎回过神来已经坐在自行车后座,却只敢轻轻地捏着他的一片衣角。

池述骑得很慢,一路上回头率还挺高。

乔皎皎垂眸,总感觉很多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咳——啊!”

在她感到尴尬的时候,池述突然加速,她整个人撞向他的后背。

不由得……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爽朗的笑声由前向后,被风吹到她的脸上。

乔皎皎感到越来越热。

还好,马上到学校了。

买完早饭,池述载着她进入学校。

经过校门口的时候,她瞥见不远处纠缠的两个人。

人高马大那个,应该是池冀。而拉着他的那个女生,乔皎皎只看见背影,烫着大波浪,身形纤细。

不是叶云禾。

池述骑得很快,她还没看清就已经错过了。

他们俩今天出入成双地进入教室,眼尖的同学一脸了然地看着他们。

每道视线都含了奇奇怪怪的味道,这其中,尤其季碧萱最甚。

她甚至直接问出声:“你们在谈恋爱啊?”

乔皎皎赶紧解释:“没有,别瞎说!”

“别想瞒我,我眼睛亮得很!”

乔皎皎还想解释,却看见叶云禾低着头从门口走进来。

头一次,看她独自一人。

乔皎皎突然想到刚才在校门口发生的事。

刚想开口问她,池冀就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好像很急切的样子。

没等他说上一句话,早自习铃声响彻学校。

班主任拿着书本来到教室,开始监督同学们进行早读。

一片朗读声中,乔皎皎听见池冀一直不停地在解释。

“阿云,我跟她真的不熟,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叶云禾的读书声忽然拔高二度。

“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乔皎皎叹了一口气,阿云其实很在乎池冀,方方面面都能表达出来,但她自己就是不肯承认。

班主任十分满意地在教室里巡逻,脚步突然顿在罗英昊的位置上。

“不是说今天来上课的吗?怎么又没来,都落下几天的课了。”

班主任敲了敲池述的桌子:“等罗英昊来上课,你给他补习一下这几天的知识重点。”

“好的,老师。”池述应答。

可在乔皎皎的角度,明显能看到他眼底的厌烦。

她怔怔地看着他,忘了念书。

少年转过头,眼神僵硬地落在她的脸上,幽幽转了几圈,终是笑得腼腆。

日子终于平静地度过一段时间。

十月中旬,天气渐凉。

筹备了一个月的运动会终于拉开序幕。

学姐为啦啦队队员准备了统一的服装。

红白相间的运动套装配上少女热情洋溢的舞蹈,无疑是全场最靓丽的风景线。

为了展现学校的朝气蓬勃,特地从每个年级找出外形最优异的二十四位学生组成方阵。

领头举牌子的便是池述。

天公不作美,每届运动会都能碰上下雨天。

乌云从天边席卷而来,似有雷声轰鸣。

开幕式结束后,就没有啦啦队什么事了。

为了服装不被雨淋湿弄脏,学姐让她们没事的时候就换回便服。

乔皎皎拉着叶云禾往操场不远处的更衣室走去。

身后一阵嘈杂声。

“阿云,你等等我,都让一让,让我过去!”

池冀焦急地从方阵队伍里挤出来,一连撞上好几个同学的肩膀。

自从上次两人不知道为什么闹矛盾后,叶云禾对池冀一直很疏离客气。

前进的脚步顿在原地,叶云禾的表情有些动容。

她的嘴唇抿得很紧,又深深叹出一口气,回头扬起许久未见的笑容。

池冀朝她们挥舞的手臂被一个女生拽住。

“池冀,刚才看见我们啦啦队的表演了吗?我可是领队哦。”那女生挽着池冀的胳膊,一副亲密无间的熟稔。

比起叶云禾僵硬的表情,乔皎皎觉得此时此刻她脸上的表情真的难看至极。

面前娇俏的少女,在她记忆里刻下过深深的烙印。

那是高刑警的女儿。

也是死在心脏杀人魔手下第一个亡魂——高念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