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麦发现,妈妈再来接自己时特别开心,可谓神采飞扬。
“好好哦!原来妈妈跟范阿姨和好会这么高兴。”
她牵住妈妈的手,表示:“那以后妈妈再有烦心事,也给我讲好不好?我再给你出主意~”
林麦想趁机打探下妈妈买商铺的事。
“比如——”她天真眨眼睛,“妈妈想买//春熙路门市,如果你们大人都没有办法,也许我们小孩子有呢!”
今天林麦一整天都在思考这件事。
她上辈子从社畜到自媒体博主,对做生意实在不太懂,但那可是后世动辄上千万的春熙路诶,她是真想助力妈妈将其拿下!
想来想去,现在只有十岁的自己,除了搞点“小孩外交”还真没啥其他用处。
万一真能用到她呢?
妈妈做生意这么厉害,她想给妈妈一点启发。
钟慧仪一听就笑了。
“小机灵鬼。”她蹲下身,捏捏女儿的脸,“怎么这么爱偷听妈妈讲话。”
林麦现在肉麻话张口就来:“我关心妈妈嘛。”
“谢谢宝贝,妈妈现在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钟慧仪温柔地替她理一理碎发,然后牵着她走进夜色,“走,今天多亏了宝贝,妈妈有礼物要送给你。”
几分钟后,林麦被妈妈牵到一间电话亭前。
“麦麦,伸手。”
林麦照做,然后妈妈的手覆了上来,母女掌心相贴。
“当当——”
钟慧仪像哄小孩儿一样,一下把手举开,“这是妈妈送给你的感谢礼物。”
林麦垂目,掌心躺着张IC电话卡,30元面额,还是“海的女儿”限定版。
“哇!”
一声惊叹,怀念与回忆齐涌而上。
千禧年移动手机还很贵,这时候最流行的还是到电话亭用IC卡打电话,尤其是小孩子。
有IC卡的人可神气了,每次打电话,一群同学围上去参观;而没有IC卡的小孩,就偷偷跑进去,对着圆圆的按钮一通乱按。
小孩子好奇心重,那时候不少人按下“110”、“120”,然后秒挂了心跳加速地飞快逃走。
林麦虽没胆拨110,却也偷偷去摁过按钮玩。
她小时候特别想要一张IC卡,到电话亭里,成功拨出一次电话。
以前十岁林麦没能得到的,现在的十岁林麦,实现了。
妈妈带她站在狭窄的电话亭内,手把手教她如何使用IC卡。
林麦还真不会用,这一刻,她好像真的变成一个小孩,认认真真地跟着妈妈在学习新技能。
钟慧仪教得仔细又耐心,末了,还拿着手机走出电话亭,要女儿立刻实践一次。
林麦见妈妈在几米外的路灯下站定,她垫起脚,拨通了妈妈的手机号码。
“喂?”
融融街灯下,妈妈露出她从未见过的,轻盈又快乐的笑容。
像陪宝宝玩电话游戏,她故意问:“是谁在打电话?”
林麦倏然一怔。
明明眼前是自己理想中的,年轻又飞扬的妈妈,可这瞬,她却莫名想起了上辈子那个伤痕累累的妈妈。
也许是现下的一切都太过完美,偶尔还是会令人有一种坠梦感。
有时候,林麦会荒唐的想:会不会,自己只是到了一个有理想母亲的宇宙,而以前的妈妈依旧存在于另一个时空?
“是我啊,妈妈,我是麦麦。”
林麦定定望着妈妈,轻喃一般:“妈妈,我好想你啊。”
母女连心,轻声一句,钟慧仪竟也刹那想起那个倔强的孤独的女儿。
隔着昏昏的光,隔着朦朦泪意,她回答:“嗯,妈妈知道。”
“妈妈,我交到新朋友了,她很可爱也很大方。你不要担心我。”
“真的啊。她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妈妈也很好,有件酝酿已久的大事,就要成了。”
林麦忽然一笑,觉得自己有点傻。
她回到现实,回答眼前的妈妈:“就是周晓晴啦。妈妈在酝酿什么大事?”
钟慧仪亦失笑。
她深呼吸,面色如常后一步步走向十岁的女儿。
电话亭的门被拉开,一场看似跨越时空的通话结束了。
钟慧仪朝女儿伸出手:“麦麦,回家吧。”
以前的妈妈也总劝在外漂泊的她回家,两个妈妈的影子好像又重叠在一起。
林麦从前不肯,但现在紧紧握住妈妈的手。
“好啊,跟妈妈回家咯。”
周一的早晨,林麦就知道妈妈“酝酿已久的大事”指什么了。
最近钟慧仪先安顿女儿,又跑商铺的事,压根没去过几趟夜市。
林志成以为老婆还在生气,每天早晨起来做饭,晚上乖乖守摊安分得不得了。
整整一星期,雷打不动的。
他想着老婆怎么也该消气了,未料,一大早又见老婆穿得漂漂亮亮,还提着个新包。
一看就是要出门!
林志成顿时坐不住,没好气地说:“钟慧仪,你发脾气也要有个限度!”
“你要我妈走,我让她走了;你要送女儿去补习,我也同意了;你不高兴闹脾气,我就每天一个人出摊。”
“样样都按你讲的办了,你还想怎样?”
林志成还拉女儿进入战线,“林麦你说说,爸爸每天辛苦做饭摆摊,你妈妈却花枝招展天天出去玩,她这样有没有良心?”
正美滋滋炫着鸡汤铺盖面的林麦,眨眨眼,没讲话。
妈妈可不是在瞎玩,她当然要偏帮妈妈。
女儿沉默不语,那眼神仿佛在说:妈妈会有什么错?
林志成一下破防:“好啊,连女儿你也打点好,钟慧仪你诚心不想过日子不想做生意了是吧!”
钟慧仪白他一眼。
她先拍拍女儿的背,让她吃自己的饭,然后才匪夷所思反问丈夫:“你觉得我这些天是在跟你耍脾气?”
“不然?”林志成冷哼。
钟慧仪笑了:“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闲?既然你先问了,那我就提前说吧。”
有范亚仙的帮忙,商铺的事飞快搞定。
她今天就要去正式付款办手续,拿到那间梦寐以求的黄金商铺了。
她开口直接安排丈夫:“我在春熙路买了个门市,我要盯装修,这几个月你都得一个人出摊。”
什么?
太过突然,林志成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你说你在哪买了个门市。”
钟慧仪:“春熙路,就在太平洋电影院正对面。”
林志成眼一瞪,老婆来真的!
前一阵她说过要买门市代替夜市摊位,鉴于老婆最近言出必行,他没怀疑这事的真实性。
即便林志成再不着调,在春熙路摆了这么多年夜市,他也知道春熙路的地肯定贵。
“花了多少钱?”他问。
钟慧仪眼也不眨的回答:“总共30万,10万存款全拿去付了,贷款20万,每个月要还贷1000块。我用夜市执照办的,所以你必须把夜市摆下去,否则钱全部打水漂。”
啪嗒一声,林志成手中的筷子落在地上。
他腾地拍桌而起:“30万!贷款20万!钟慧仪,你疯球了???”
“你——”
他指着老婆的鼻子,想骂人,但又因太震撼而一时找不到词。
最后他很没气势地质问:“你把全部家当投进去,万一还不上怎么办?回老家种田吗,我们一家三口喝风来活吗?”
“钟慧仪,你真他妈不要钱又不要命了!”
有了范亚仙的帮忙,最后当然没有真把全部家当都投进去。
30万法拍降价实际上只要25万,不过是真只付了10万。剩下的,还是范亚仙出主意说贷款一部分,钟慧仪才想起来,千禧年已经可以贷款了。
一个月不到一千的月供,这样的好事,上辈子真是想也不敢想。
本金省下来,装修钱也绝对够,同时还能鞭策丈夫摆夜市来还月供。
一举三得的大好事,她当然爽快答应。
这样操作,将来稳赚不赔。
钟慧仪又不会因为丈夫的反对就不去交钱,就懒得跟他在这儿浪费口舌。
“嗯。”她云淡风轻地点点头,承认了丈夫对自己的评价,“我就是疯女人啊。”
“就跟当初非要背井离乡打工,不当服务员非要自己摆夜市一样,这次我也非要买门市开饭馆。”
钟慧仪耸肩,一脸无所谓:“你能接受,就支持我把夜市撑住。不能接受,要跟我离婚,我也愿意。”
老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样,林志成直接傻眼儿了。
他张了张口,半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好,林麦一边吃瓜,一边吃完了铺盖面。
她拍拍父亲的肩膀,悄咪咪拱火:“爸爸你要加油摆摊啊,给我和妈妈赚更多钱花~”
钟慧仪也拍拍她:“吃好了就快点跟妈妈下楼,别每天都让晓晴等你。”
母女俩手拉手地出了门,脸上都带着轻轻的笑意。
若不是老婆刚败光全部积蓄,还勒令他好好摆摊还月供的话,林志成或许还能生出点幸福感来。
然而刚被丢了这么个重磅炸|弹,老婆的姿态又过分强势。
林志成听了女儿的话,果真只有火气。
他这么辛辛苦苦做夜市攒钱,可不是拿给老婆这么挥霍的!
不行,他不能被老婆牵着鼻子走,他得想个办法治治发疯的老婆。
话虽如此。
可老婆现在连离婚也无所谓的样子,林志成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
只好把脏碗扔到一边,躺上床先补觉。
再睁眼,是中午两点一刻。
林志成打着呵欠,惯性地走进小厨房,锅架在灶台上,才忽然想起老婆的荒唐来。
凭什么钟慧仪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发疯拿全副身家去豪赌,就该她自己想办法。否则就该听自己的,安安分分做点小生意,跟父母一起过点平淡小日子多好。
林志成把锅一扔,索性也撂挑子了。
老婆豪赌都那么理直气壮,他就也要按心意小赌。
憋了一周他早憋不住,立刻邀上牌友们混茶馆去了。
“林哥这是终于哄好嫂子了?三饼——”
“我说你们是真不行。哄什么哄,林哥,我告诉你,两巴掌下去比什么都管用。幺鸡!”
“爬,你龟儿懂什么?人家林哥这叫幸福耙耳朵。红中!”
几个男的边出牌,边打趣林志成。
以往林志成都不搭理,今天他淬一口说:“哄个屁哄!我婆娘发癫,喊我以后都一个人守摊。”
“呵。”他冷哼一声,“她想得出来!以后我就天天来跟哥几个喝茶打牌,我就不信还治不了她了!”
本以为会听到牌友们的夸赞和大力支持。
未料——
跟他同病相怜的,给他家夜市供料的李波却道:“豁!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你一个人出摊收摊,什么都你做了?”
林志成:“是,你说她是不是脑壳发热。”
李波却一拍大腿:“那正好噻!林哥你之前不老抱怨,老婆把钱管太紧,你烟都抽不高兴。这下你一个人看摊,正好可以把钱拿到自己手上!”
林志成眼睛一亮。
以前是老婆在收银管账,家里的钱自然就被老婆掌控了。积年累月,他习惯了这种日子,最近虽然是他一个人出摊,但为了哄老婆高兴他还是乖乖上交全部收入。
那如果以后都不再上交呢?
老婆当然就没钱可挥霍,而且换自己掌控经济,以后就该换老婆来求自己办事了。
经济制裁就是最好的惩治老婆的办法!
林志成笑起来。
他的狐朋狗友大呼:“林总,那哥儿几个以后可都指着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