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里昏迷的纳德拉无人在意，棠溪春收回鞋子，对他们明知故问：“你们是来找妮可丝女士的吗？”
希娜下意识看向多努。
十三四岁的孩子，红色的头发由于营养不良，在阳光下尾梢发黄，编着两股辫子，杂毛不断，干枯分叉，可一双棕色瞳孔看着棠溪春，意外的坚定。
“守正道长，我叫多努·达奇，不是来找妮可丝女士的，是来找您的。我就是想问一问，您愿不愿意收我为徒。”
“我知道您这一身本领对于收徒一定是......”
“好啊。”紫袍道长回答得不假思索。
那边多努还在说着：“极为苛刻的，但.....”
“什么？道长？”多努睁大眼睛，这才反应过来，“道长您。”
下一秒，她就要给棠溪春跪下磕头。
棠溪春在她刚屈腿弯腰的一刻，伸手将人扶起：“别，不需要行大礼，会折寿的。”
“道长您真的答应收我为徒吗？”多努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宛若梦中。
一切都发生的无比自然，她一问，棠溪春就直接应下来，多努想都没想过这场面，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怎么？”棠溪春看向多努，束发高马尾，少年人星眸熠熠，意气风发，“不想当我的徒弟了吗？”
“想！想！”多努连忙说，“做梦都想。”
“那就好，”棠溪春抬脚就走，“跟我来吧。”
希娜多努连忙跟上她，前往她家。
路上，多努犹豫再三，又问：“道长，你为什么会答应收我为徒？”
她刚进村，又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外乡人，棠溪春怎么会收她为徒？
“缘分，”棠溪春头也不回，“看你顺眼。”
棠溪春带他们进了自己院子，二进院的宅院，在东边屋子里头待着，桌上有点心茶水，让他们在屋子里随意。
多努看到刚愿意收她为徒的棠溪春要出去，连忙问：“道长，你去哪里？”
棠溪春说：“我和妮可丝女士有事要商谈，你们可以在院子里玩。”
她刚走出屋子，又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多努说：“你该改口了。”
“是！”多努一愣，随即脸上出现大大的笑容，“师傅！”
棠溪春安顿好他们，又去了薇蒂玛拉泡药浴的屋子里。
屋内，药香萦绕弥漫，鸟语空山针线缝制的屏风遮住若隐若现的身影，水波荡漾，雾气在屋内流动。
棠溪春抓起进门桌上的药材，绕过屏风，又丢进药桶里，薇蒂玛拉觉得自己像个菜，那药材是香料。
她说：“道长，您刚才去哪了？”
棠溪春面色不改，又往药桶里加了几盆热水，说：“刚去收了个徒弟。”
“哦？”薇蒂玛拉眼睛微微睁大，“是谁？”
“多努。”
话音刚落，药桶里传来水声，薇蒂玛拉说：“怎么是她？道长。”
她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道长，收徒本该是你们之间的事，在下无权干涉，但这孩子很特殊，家中长辈被人杀死，她一旦有了实力就会去报仇。但是这幕后凶手势力极为强大，你不应该收她为徒的。”
“她就在村子里，安安稳稳过一生，这也是她父母乐意见到的。”
棠溪春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她变得强大？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安稳无力的度过一生？”
棠溪春无所谓地继续说：“你和她的父母都想要她安安稳稳，但她自己并不乐意啊。”
“如果她因报仇而死，对她来说，也好过安安稳稳度过一生，那是她选择的路，死了那就死吧。”
精神状态极其美丽，这一番话下来，薇蒂玛拉没了声音。
“薇蒂玛拉，”旁下无人，棠溪春唤了她真名，“这是她选择的路，我们如果帮不上忙，也不应该阻止她。”
薇蒂玛拉沉默良久，又把自己全部埋进药桶水下。
她缓缓从水下冒出，呼吸绵长。
“道长说的是。”
说到势力，棠溪春也趁机问。
“你作为魔法师，见多识广，可否跟我说说古那多国的贵族阶级，各方势力，地域分布？”
薇蒂玛拉说：“古那多国大部分地区处于平原森林，这里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皇室里有三位皇子正值壮年，五位公爵，五位大公之下还有侯爵，伯爵，子爵，和男爵。”
“这五大公爵对应手下五大州，每州各有几个城市，城市之下又有城镇，村落。公爵领地以内，城市之外的城镇村落又划分给一些侯爵，伯爵等等。”
“西斯特大陆怪物恶魔横行，过于混乱，所以也有许多人们逃难相聚，建立起一些贵族管辖不到的城镇和村落。”
“我们现在所在幽魂之森附近的山脉脚下，也就是科斯索拉公爵管辖之下的州范围。”
“值得一提的是，科斯索拉公爵的妹妹是古那多的王后，大皇子的亲舅舅。”
“因着这一层关系，大皇子每月都会将自己骑士团的人分批送来科斯索拉公爵地界的幽魂之森进行历练。”
薇蒂玛拉一说到骑士团，棠溪春就记起来了。
那个被她逼疯的安梅尔就是被那群骑士团的人护送出森林的。
“那永夜商会呢？”
薇蒂玛拉眼神微闪，“永夜商会......”
“永夜商会是一家开遍古那多国地界的顶级商会，主要业务是从远东之地运输香料丝绸瓷器之物，然后再销往古那多全国各地，甚至全大陆的远东产物都靠着永夜商会销售。”
“但极少有人知道，永夜商会，其实就是黑暗教廷。”
“黑暗教廷自几百年前就被光明教廷联合各国消灭掉，但蟑螂老鼠永远不可能清除完全，残余教众创立了永夜商会，在这短短几百年的时间里发展壮大。”
“他们的人，甚至还渗透进入了法师塔......”
“法师塔？”棠溪春没听过，来了兴趣，“法师塔又是什么？”
“法师塔相当于一个法师协会，法师学院遍布西斯特大陆，有的学院是贵族皇室创办的，有的学院是一些魔法师个人创办的，还有的学院是光明教廷创办的。”
“拥有魔法天赋的人进入魔法学院进行学习，魔导师级别以上的人会被法师塔的人颁发徽章，相当于一个入门邀请函，法师塔会在每年九月十五召开魔法师交流会，供各位魔法师精进学习。”
“我也是法师塔中的一员，两年前周游各国在古那多国发现一处村落被灭，有黑魔法的痕迹，他们在拿活人和怪物做人体实验。”
“我和一些交好的魔法师沟通了这件事，然后部分魔法师相继杳无信讯，就像是被看不见的一双大手清除干净了。”
“那些魔法师都是我在法师塔认识的人，法师塔里共有成千上万的魔法师，多放交错，信息脉络，他们的死，一定跟我透露出去的消息有关。”
“我怀疑法师塔里一定也有黑暗教廷的人，继续查下去，就查到了黑暗教廷和永夜商会的关系。之后就被追杀，逃亡了一年半，这才遇见了您。”
听完薇蒂玛拉的话，棠溪春感慨万分。
这个大陆也是真够混乱的。
好巧不巧，她拿走的这批货物，也是永夜商会的货物。
棠溪春没再管这黑暗教廷的信息，从薇蒂玛拉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组织着势力分布。
这个国家五大州，许多城市村落，那就先从这个大州开始吧。
“你说的科斯索拉管辖的州，到底有几个城市？”
“大概五个城市，无数个小城镇。”
棠溪春懂了。
“离我们最近的一座城市是什么？”
“叫卡洛斯城。”
迦尔是这片几百人口领土上的领主，也是一名魔法剑士。
身为子爵，每天就是巡视领土，和周边的贵族打好交道，还有练习魔法。
前阵子，领土内的长工播种完毕，请假回家播种自家地。
长工的任务完成了，迦尔放人。
他随后坐在马车上，前往附近的一个贵族宴会。
宴会上，觥筹交错，贵族们杯酒交盏，各种气味混杂的香水充斥宴席。
迦尔听着三名贵族聊天。
“大家最近要小心一些，永夜商会派往远东的商人，折了好几个在幽魂之森里。”
“我听说，是吸血鬼来了。”
“吸血鬼？吸血鬼不是在西部那边泛滥吗？怎么会在我们这里？”
“你们的消息都落后了，”一名贵族悠悠打断，“雇佣兵协会里的人和我说，那根本就不是吸血鬼，光明协会的圣水对那个怪物没用。”
“那是什么？”
“谁知道那是什么？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发现苗头，赶紧跟科斯索拉公爵汇报就好了。”
“永夜商会死了人不调查吗？”
“怎么可能不调查，你们没发现西里斯今天没来吗？”
众贵族环视一圈，确实没发现西里斯子爵。
“永夜商会派了一名大剑士和一名魔导师来调查，西里斯正忙着招待那两位贵客呢。”
迦尔听着那群贵族说话，不甚在意，喝下一杯美酒。
“对了，”突然有位贵族提到迦尔，“迦尔，你可要小心些，那个怪物最新出现的痕迹就在你领地附近。”
这件事迦尔当然知道，他身为魔法剑士，如今到了五阶剑士，并没有在自己的领土里感应到怪物的气息。
不过这也不妨碍他假心假意地和其他贵族们说着感谢：“多谢提醒，你也要小心才是。”
宴会结束，贵族们纷纷坐上自己的马车回到自己领地。
召开宴会的是伊莱子爵，他新招来一位五阶魔法师，极为欢喜，特此开设宴会。
五阶魔法师，尊贵非凡，即使比不上大魔法师，保护一方小小领土也是绰绰有余。
周边贵族都极为羡慕伊莱子爵，只有同为五阶的迦尔没有任何看法。
在他看来，保护领土这件事，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侍从掀开布帘，迦尔坐在马车之中，微微开敞的车帘，可以看到伊莱子爵意气风发地站在门口送客，身边是那位被他救下的五阶魔法师。
小型城堡拾级而上，两侧种植着园艺绿植，鲜红的玫瑰绽放夺目，背对着月色的城堡阴影处，似乎有一道浅显的灰色身影，一蹦一跳，一个拐角消失不见。
兴许是自己看错。
迦尔收回眼神，侍从驾车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