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敲击门板的声音极富有规律，不急不慢，门板是实心的，敲起来的声音有些沉闷，一下又一下，如同撞在纳德拉的心上，与他的心跳重合叠加。
纳德拉不禁后退了几步，随即又萌生出几分烦躁，躁动不安的无名念头环绕着他，纳德拉直接走到门口处。
门外的东西像是感应到了他的靠近，声音在他靠近门板的时候戛然而止。
周遭的事物一下子就恢复寂静，死寂。
门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纳德拉不由得想着这个问题。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很诡异的没敢捅破，就好像只要他不知道，不了解，也不去猜想，门外的东西就不会成真。
所以，门外的棺材消失了吗？
乡村的土房粗糙，木板门底与地面有着一个手臂宽度的缝隙，可以窥探到门外地面的情形。
纳德拉双手撑在地面，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探去。
他的颧弓和面颊就贴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滴落到地上还未干涸的雨水和血水冷冰冰地覆上面皮肌肤，冷得他发毛战栗。
借着缝隙，他终于得以窥探。
门缝之下，昏黑之中混杂着暗红。
那具棺材紧紧贴着门板，不露一丝一毫的缝隙，甚至恨不得从门缝里挤进来。
这是纳德拉在看过门缝后的念头。
他恍惚之间站起身，一时间也摸不透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理。
恐惧？
与恶魔为伍的异教徒明白，这不是恐怖，至少现在不是。
谈不上恐怖，那又是什么？
棺材到底是什么怪物？还是说恶魔？
异教徒猜测着。
或许是一个怪物？
或者棺材本身就是一个怪物，在他开门之后就会张开门板将他吞进去？
异教徒想着想着，心头渐渐冷静下来，左右也不过是一个怪物。
其实这样想来，他比怪物还要恐怖也说不定。
异教徒的思绪回到一日前。
他在召唤玛格丽特，把一个村的人给活祭之后，行走在山林丛中。
又饥又渴，又要提防着暗处随时会出现的怪物。
丛林之中，他遇到了一家四口。
那是刚从一个小镇瘟疫病毒逃出来的一家四口，父亲母亲和哥哥妹妹，最大的四十来岁，最小的也是十四岁，在这个怪物恶魔横行的大陆上，如果不是体质非人的混血，四十岁已经算作是高龄，像这个村子里遇上的目测七八十岁的老村长，还是纳德拉有史以来见过的年龄最长的人。
多么温馨的一家人，一起逃难相互帮助，全部存活至今。
多么幸运的一家人，母亲智慧，父亲能干，孩子们听话乖巧，及时规避瘟疫，没有染上病毒。
同时，也是善良的一家人。
纳德拉发出痛苦叫声，嘶哑绝望，倒在丛林里，将一丛幽蓝色的草木压垮。
他被这善良的一家人帮助救治了。
板车原先放着他们的一些家当，腾出位置，父亲把他放在板车上，拉着他赶路，母亲和两个孩子帮忙推车，几个人相互打气，憧憬着未来。
“南边的格雷温一家应该还在，那边的城镇规模更大，我们可以去南边投靠格雷温，我相信他们不会拒绝的。”
父亲的声音温和有力量，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家人们，给予希望。
“行，等天快黑了，再走一段距离，我们先找个空地，摘些周围野菜吃，就赶紧睡觉。”母亲环顾四周，很是警惕。
空地是为了休息，野菜是为了省事和补充营养，不生堆火是怕引来暗处的怪物，他们只是普通人，不是那些厉害的魔法师剑士，逃难过程之中需要保留体力应对突发事件，善于逃窜的山林小兽并不是现阶段吃食的最佳选择。
也因为这份警惕，他们中间确实遇到过一些怪物，但躲藏及时，都没有发现他们。
母亲冷静下达指令，纳德拉轻轻地将身子翻过一边，其余人都听着她的话，安全的穿梭于山林之间。
雨滴打在被爬虫啃食后破洞的枝叶上，顺着叶片的弧度缓缓下落，叶片相互依靠着将阳光遮住，雨滴最后落在树下人身上。
夜幕降临，他们今晚已经安顿明确，小雨下了起来。
细雨如丝，缠缠绵绵，因为受着伤，好心的四人将纳德拉放在板车下，让他躺着不受雨淋。
纳德拉却是偷偷伸了手，感受着微微凉的雨点打落在肌肤上的感觉。
他喜欢下雨，这让他想起血。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妹妹好奇询问。
“我叫布鲁奇。”纳德拉笑着说。
“你是哪个村的？我们是东边靠近山脉一带的，有一个食人魔来了村子把村里人都吃了，我们才逃出来的。”母亲说。
“我是北边那里的，玛格丽特进了我们的村子，全村只有我逃了出来。”
“那你想好之后去哪里吗？”母亲说。
“我，我不知道，家里人全都不在了。”纳德拉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眼中情绪。
妹妹看着他这个样子，一时间很可怜，说，“那，那你......”
父亲先是看了看母亲。
后者面色苍白瘦弱，思考着没说话。
最后，母亲说：“你现在受伤了，还是先跟着我们去南边吧。”
妹妹和哥哥听到母亲愿意带着纳德拉，也都松了口气，哥哥要掀开纳德拉的衣角，看看伤口。
衣角还没掀开，纳德拉先痛呼一声，哥哥的手停下来，“你的伤......”
纳德拉面色难看，抑制着自己的痛，扯起嘴角：“这个衣服粘着伤口了，先别动吧，留着还能止血。”
母亲似乎是医师出身，听完纳德拉的话，就去翻着板车上的物品，“不行，伤口粘着衣服更要处理干净。”
妹妹和哥哥则是坐在纳德拉身边，父亲站在最外围。
看自己已经瞒不住，纳德拉拿出小刀，先刺入妹妹的胸口。
一击即中，小刀刺穿肋骨，捅到心脏，妹妹直接倒地，哥哥还没来得及呼喊就被割了喉咙，站起来的母亲被割伤脚筋跟腱，倒在地上。
事态发生几乎是在一瞬间，这个杀人无数的异教徒动作迅速。
反应过来的父亲已经朝着板车之下的异教徒冲过来。
纳德拉挥舞着小刀，割伤父亲的手。
父亲顾不得伤口，要和他争夺小刀。
母亲则是坐在地上把妹妹和哥哥抱在怀中，哭着查看伤势，看能不能救治
一刀刺穿心脏，人没有立即死亡，尚有意识，但是无力回天。
一刀割破大动脉，鲜血奔涌而出，哥哥的脸，妈妈的衣服，还有身边的妹妹，全都染上了红色。
孩子们的生命在怀中流逝，都是带着痛苦慢慢离开的。
母亲在林中哭嚎着。
她已经没有气力去思考这声音会不会将一些怪物引来，亦或者她已经无所谓了，最好怪物连带着纳德拉一起杀了才算好。
她放在怀中孩子，一只脚无力，单脚跳起来靠近纳德拉。
父亲抢着刀，被刮到一半的肉被皮连在身上，白骨可见深度。
纳德拉占着上风，小刀即将刺入父亲喉咙。
母亲则是拿起板车上一个绳子，套上纳德拉的脖子，狠狠拉上，父亲得以脱困喘息。
纳德拉被迫着往后仰，小刀差点被夺，好在反应迅速，挥舞着把绳子扯断，将还将母亲的一只眼珠捅穿。
绳子一断，母亲倒在地上，肾上腺素狂飙致使着她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站起身来又要与纳德拉争抢小刀。
但是伤势过多，手脚跟不上思绪，纳德拉补刀喉咙，将母亲彻底解决。
父亲从背后抱住他要将他脱离母亲。
但是已经晚了。
父亲双目赤红着与他搏斗，雨势变大，缠斗一番过后，纳德拉推开压在自己胳膊上的尸体，摇摇晃晃站起身，吐了口血沫。
他拿出自己袋子里的魔晶宝石。
灰蓝色的宝石没有亮起。
说明周围没有怪物。
纳德拉终于放下心，靠坐在地上，背后是板车轮子，休息了片刻。
这个地方血腥味过于浓重，不适合过夜。
他或许该走了。
雨夜里，杀完人的异教徒等到呼吸平静下来，把板车上多余的物品全都丢掉，兢兢业业将四具尸体搬上板车，麻布一遮，带着一家子继续着他的旅程。
思绪回来，纳德拉站在土房屋内，抓住板车车把。
他打算把四具尸体运进卧室内部，方便祭祀玛格丽特。
刚把地面的车把提起来，异教徒看向墙壁，靠近门口的那面墙壁。
一副黑白画像裱在土墙上。
那是一家四口的画像。
白色的底，黑色的轮廓，灰色的阴影。
两男两女，最大的四十来岁，最小的好像十四岁。
即使五官模糊不清，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
他们笑意吟吟，眼角眉梢却发着冷，明明眼珠直视着前方，却诡谲地让异教徒感受到自己在被注视着。
刚刚恢复平静的纳德拉脑子一瞬间变得空白起来。
恍惚之间，画像上的母亲眼珠挪动到眼尾，眼皮跟着下垂，高耸的苹果肌被黑色线条勾勒着，透露出几分怨毒。
“砰”
板车的把手被松开，异教徒不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下一秒，那位母亲的画像恢复原样。
他喘着粗气，冒着冷汗，脑子嗡的一下耳朵炸开了声。
这家人的画像为什么会在这个村子里？
为什么，会在这间屋子里？
他的目光不由得又从画像上的四人移动到板车上的四人。
粗糙的麻布盖住那一家人，散发出腐臭的腥味。
他们的肢体起伏，静静的，就好像在等待着有人将他们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