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什么命定。”
栗酥镇定:“人在做天在看,我命由我不由天,和平第一,比赛第二,友谊最重要,要不我给你保证,我绝不为其他人——哇啊啊啊我不走了你别戳了小心点啊啊真要没命了!”
冰冷剑尖在衣服上凹下去,威胁性地要深入,栗酥不敢贸然往前挪。
“给我一个当面说遗言的机会?”
栗酥深呼吸,一点一点转身,剑的压迫感很强,来源于持剑人不经意泄露的灵压,仿佛在拿到翡翠后,司衍怜的灵力暴涨,如同积蓄数年的积水池终有宣泄口,势不可挡。
剑尖纹丝不动,到最后抵着她的心脏处,稍用力划拉一道口子,她将被开膛破肚,和屋子里倒霉鬼一样。
栗酥磕磕绊绊地组织遗言,司衍怜平静地看着她。
夜里起阵阴冷的风,少女长发微微随风而动,些许发丝扬起,擦过脸颊,她撩拨发丝的手发抖,时时刻刻害怕他手里的剑。
换其他任何人,此时已经是尸体一具。
透过栗酥慌张神情,司衍怜看见幽深走廊偏僻角落,少女坐在地上,误以为他死了,以白纸作符箓写轮回悼文,燃烟渺渺,清丽的侧脸若隐若现,一笔一画郑重而认真。
她为他祈福轮回之路。
唯一一次,这世上有人愿他来世安稳,平安顺意。
“栗酥。”
他突然念她的名字。
“……死后万不能让栗箐进我房间,我小本本给她看见,肯定要鞭尸……啊……啊?到、到点了?”
生死关头叫名字,下一句该是诀别。
栗酥紧闭上眼,浑身紧绷,“……行行,我都准备好了,你你你等我数三个数就下手吧,速战速决我不想太痛,三……”
司衍怜眼神一凛,多年来紧要关头的殊死对弈让他警觉,直觉有诈,偏生握紧的剑僵滞,如同被少女的声音所蛊惑,等着她说完人世间最后的倒计时。
“二……”
“一!”
栗酥把万宝袋往司衍怜身上丢,这玩意儿烫得她掌心冒火,跟小炸弹似的。
万宝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司衍怜抬剑劈开,替栗酥赢来宝贵时间,她躬身避开剑,一个侧翻滚以最大速度拉开距离。
能跑多远跑多远吧,栗酥往前冲刺,头也不敢回。
只听下一秒,“砰——”
她被巨大的力量冲击出去,不知撞哪儿,胳膊生疼,视线模糊。
来不及抬头看,噼里啪啦的石子落块从天而降,细细密密往下砸。
烟尘四起,栗酥呛得不停咳嗽,抬眼一看,惊惧不已。
哪还有小书房?
在她面前整个夷为平地,废墟一片!满地碎石瓦砾。
耳鸣声长啸尖锐,如同锋利长扎针刺穿脑袋,栗酥神经一痛,晕倒在地。
数日后。
园林花鸟清鸣,清幽别院。
栗酥关上门,沉重叹口气。
她正要离开,远远被人喊住,“栗姑娘!”
栗酥浑身僵硬,一脸崩溃,转过头时,换上满脸笑意,“今儿这么早来看他呀。”
“是啊,虽平日相处不多,但我们也十分关切司公子情况,消息传回家里,家父家母也十分关切,上好的龙井茶,特意带给司公子。”
另一人殷勤说道:“我家也是,连夜让人送来千年人参,大补品,专治受惊吓,希望司公子早日康复。对了,这些是给栗姑娘的,一些首饰小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第一人满脸震惊,刚来时没说你还给栗姑娘带了啊!
他立刻开口道:“哎,瞧我这记性,给栗姑娘的忘拿了,回头再给你送去——栗姑娘当真是女中豪杰,颇有当年栗家主风范,一举将作恶之人拿下,恐这一招雷鸣技,定让他永生不得翻身!”
“哈……哈哈……谢谢谢谢。”
栗酥抱过满手礼品,尬笑得脸皮僵硬。
那天她醒来,早上迷迷糊糊的,还琢磨怎么向沉老说明情况,等到了傍晚,她竟成了最大功臣。
托林家的福,把林婉觅教得极好。
在她昏睡时,林婉觅通过脑补、添油加醋、胡编乱造等技能,奔着利益最大化,把她天花乱坠一通乱夸。
成了她察觉不对,护送司衍怜前往安全地,尔后与奸人殊死搏斗,最终通过栗家秘技,完成剿灭。
栗酥沉默许久,原来栗家还有一秘技叫撼天动地雷鸣掌。
总之人还没清醒,在林发言人的陪伴下,恍恍惚惚一套流程走完,晕晕乎乎的就这也应了,那也说是。
回过神来,她只得每天抽空守在司衍怜门外,防止事情暴露。
见几位同门还想进司衍怜的房间,她伸手拦下,“歹人如鬼煞凶恶,司公子为人温婉善良,哪里经得住这般惊吓,还是得多修养两天。”
连着数天,珠玑门上下无人见到司衍怜,一人若有所思,忽而开口道:“司公子虽是魅妖,柔弱但不虚弱,不至于连同门都见不了吧?咱们会注意收着灵压,不惊扰他的。”
见这人语气微变,似是起疑,栗酥赶紧说道:“他他他……他现在一见人就脸红!害怕得掉眼泪!更……更软了!也就敢见见我。”
“……”
虽然横竖听不懂软是什么意思,但也听明白了,大家面面相觑,“那麻烦照顾了。”
总算送走了。
栗酥松一口气。
“对了,栗姑娘!”
远远的又一人回头,栗酥立刻扬起营业笑容,只听他大笑道:“等着你和司公子的喜宴啊!”
“……”
栗酥石化在原地,司衍怜没和她开玩笑,解封才几天,真传出去了。
回到房里,栗酥一脸疲累。
林婉觅折叠晒好的衣服,随口问:“又去照顾司美人?情况好点没啊。”
栗酥呆滞点头,仿佛魂儿都没了。
“对了,你家里来信了。”
一封书信递来,栗酥“蹭”一下坐直,满脸笑容地拆信阅读,是丽娘寄来的。
过一会,她兴奋地说,“我娘要来看我!”
“是嘛,正好下月小试,空余时间多,还能出去走走转转。”
叠好的衣物抱起,没听见栗酥回话,林婉觅不解望去,只见栗酥面如死灰,如遭雷劈。
栗酥扯一扯嘴角,“我娘要来看我。”
这语气和方才判若两人。
林婉觅扬眉。
栗酥:“她从我爹那儿听说我和司家小公子的关系很好。”
“栗家知道得有些晚啊。”
林婉觅摩挲下巴,“我爹娘可第二天正午就知道了。”
栗酥:“……”
还真他【——】的传出去了。
忽然想到什么,林婉觅欲言又止,“但你和那沉家的……哎,不过问题也不大。”
栗酥茫然:“啊?”
“我听说你和司家姻亲关系没定,是因为在你回栗家认亲之前,尊夫人先为你许了娃娃亲,和沉家公子,不过我先前没兴趣,也就没打听清楚。”
栗酥惊了,为什么她都不知道的事情,林婉觅知道啊。
“我可是林家人,咱们搞生意的,要的是四通八达,求知欲旺盛,我忙前忙后打听的算少了,我大哥在泗水门那会儿,宗门上下连门口驻扎的守卫中午喜好吃白菜还是萝卜都清楚。”
“不过司美人往那儿一站,谁还记得沉家小子呀,肯定没问题。不过他得快点好起来,病怏怏的总归不精神,对了,这是我爹娘托人送来的上好灵芝,你们看看怎么分,不够我再问家里要……栗酥?酥酥?”
栗酥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去哪里变出司衍怜?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那日坍塌屋子里什么都没找出,她一头雾水,想不出什么完美故事,能把她抽离出杀人嫌疑犯。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栗酥噩梦连连。
梦见她娘得知司家公子因她而死,也不听进她说来龙去脉,只记着她害死人,心经叨念不听话,整日以泪洗面,哭瞎了眼。
夜半时分,她猛地惊醒,胸口闷得慌,被无形的压力折磨得喘不过气来。
淡淡的血腥气。
栗酥睁开眼,床边竟躺着个人!
漂亮魅妖侧躺着含笑看她,漆黑狭长的眼眸清亮,仿佛见到她很高兴似的。
栗酥吓得一个翻身躲进床角,惊魂未定,司衍怜似笑非笑地看她恐慌模样,像是十分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