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场面,四十分钟后,宁因一边自我洗脑一边换上了舞肆里胡人歌伎们最常作的打扮,都是小场面。
那小厮果然动作麻利,他要的东西这样快就送到。看样子真的是日思夜想盼着再进一步,想着网上的热梗笑了笑,宁因系好最后一串小金铃又把香粉用水化开了洒到手腕上。
看起来还不错,前后转了转,宁因打量着等身铜镜里花里胡哨的像颗圣诞树一样的娇艳郎君。
没事的,宁因深呼吸,不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不就是明知何姝嗓门大却偏要送赶着贡上两只耳朵遭罪吗?
再怎么说他也和贺兰姝货真价实地睡了几十觉,该玩不能玩的都搞了个遍,默默准备着等下的说辞,宁因把头发拨弄到胸前。
一夜妻夫百日恩,他……宁因对比多次,他还是把头发披到肩后显得更清水出芙蓉一点。
但愿这样的打扮能让何姝等会儿降低些嗓门,扯出一点弱不禁风的碎发,藏着心事的馄饨西施让小厮去请贺兰姝晚上来偏院用饭。
“侧夫不必心焦,”那小厮似乎是误解了宁因这一番盛情打扮的意思,“将军性情直爽,就算和二小姐因为朝堂之事生气,小人说句过分的,冤有头债有主,您平素又没做多少出格的事,将军怎么算也不会把火气撒到您身上才是啊。”
冤有头债有主,宁因扯了扯嘴角,贺兰姝大发雷霆他当然没理由害怕,可是大导演何姝声调高起来却能让他的耳朵和工作一起灰飞烟灭。
想想他故意加在人物设置中的好感度,宁因一时三刻还真拿不准,何姝恢复记忆后会跟他摆一副什么样的态度。
可事情做都做了,宁因并不后悔。继续循规守礼下去,何姝可能一辈子都记不得片场里原来还有个一身班味的道具师。
况且全息世界有概率对人的记忆产生影响,等何姝想起了她的真实身份,贺兰姝和侧夫宁音之间发生的香艳往事她记不记得都要两说。
说穿了就是当个赌狗。
“你快去请人吧。”转了转镯子,稳下心神,宁因淡淡道:“就说,天干物燥,未免将军烦忧,宁音特意备下了清粥小菜为将军泻火。”
“对了,等将军来了,你就和其他人一起提早休息吧。院子里不用你们守着伺候。”
跟了个有上进心的主子就是好,小厮暗暗佩服,平日里将军发怒众人都是避着的生怕被殃及池鱼,没想到这会儿侧夫却要迎难而上再刷一波好感。
连连称是,自觉前途光明,那小厮躬着腰便往前院赶去。
生怕误了宁因的好事。
懒得纠正小厮的误解,动了动胳膊,宁因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一身叮当作响的装扮。等下贺兰姝来了,宁因盘算,他就先借着跳舞的由头放松对方的警惕心,等到两人渐入佳境,他再……
周遭静悄悄地没一点声音,宁因正想流程想得入神,猝不及防间,一双手却是悄然抚上侧夫温热匀称没有丝毫赘肉的腰。
“这就是阿音口中的清粥小菜吗?”
听不出情绪上的波动,贺兰姝的气息从身后把宁因牢牢锁住,“刚进门便听到金铃的响动,不怪阿音躲在屋子里不肯出去,原来是背着人偷偷去学了胡人的歌舞。”
为了争夺肥沃的土地和白捡作物,戎狄没少在秋收时分率军侵略。贺兰姝驻守青州正是为了不让蛮人的弓戈直入中原,来往征战多次,蛮胡的服饰早已和她记忆中最战火滔天的部分相连。
是以贺兰姝并不喜欢眼下京城遍地胡肆的风气。
“谁教你的这些?”面色不佳,贺兰姝的眼神在铜镜里冷冷地映现出来:“青州战事刚停,流离失所的百姓还没完全找到安顿的地方,你就在这里迫不及待地歌舞起来了,嗯?”
走向好像和他预计的有所不同,佯装害怕,宁因快速思索,但直接跳过色.诱部分开始发飙也不是不行。
“将军莫要恼了阿音,”他回过身把手搭在贺兰姝胸前好帮她顺气,“只是听说您在书房发了好大的火,阿音精心打扮本想着让将军开怀,若是因此让您更不愉悦……罢了,既然将军不喜欢,那、那阿音以后都不这样打扮了。”
少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不对,宁音怎么知道她在书房里做了什么。甩开对方的手,贺兰姝皱眉:“我竟不知前院的人个个碎嘴至此。”
贺兰清挨了骂,以她的性格不可能到处宣扬自己丢了脸。贺兰姝身边的长随一直跟着她,也没时间往宁音这里通风报信。书房里虽未放着什么机密,可府里一向是安排最妥帖的下人伺候。
“你故意探听我的行踪?”贺兰清的事原本就让贺兰姝窝火,如今火没散尽宁音又一头撞上来,怒意渐起,贺兰姝的口吻当即又差了几个度。
若是他想挽回气氛,宁音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好好说话,用最简洁明了的句子赶紧把自己摘出去,顺带着换下这身招摇服饰再回来伏低做小。如此一套组合招式下来,贺兰姝就算还有火气,至少也不会烧到他身上。
但他此番的目的就不是为了love and peace。
闭了闭眼,做好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趁人不防腰腿用力,宁音猛地把贺兰姝扑到榻上。“将~军~”宁因边说边被自己的声音腻出一身鸡皮疙瘩,“将军不要生气了嘛好不好~”
宁音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吗,贺兰姝被他这矫揉造作的做派弄得恶心连连,况且她在说正事,而宁音胡搅蛮缠妄图把前情遮掩过去,如此行径,反而更让人疑心。
“你不必如此作态,”胃口尽失,看出对方拒不合作的意思,贺兰姝不想再和宁音纠缠:“我不管你收买了谁给你传递消息,无论你说不说,这件事都不会轻易作罢。”
和他在这里消耗时间没什么意义,起身拂袖而去,贺兰姝便要留宁因一人在院子里闭门思过。贺兰清闹出来的一摊事情还等着她去收拾,不知悬影司何时上门,她没时间和宁音就些后宅事情拉拉扯扯。
怎么,宁因愣了愣,照理说这时候她该又垒了一层火气,为什么贺兰姝反而平静下来了?难道是刚才和贺兰清吼的一通把脾气都发完了把人也吼累了?
他搞这一出可不是为了把自己弄禁足又把贺兰姝恶心得几个月不登门,看着贺兰姝的背影,宁因不假思索起身去追:
“将军!将军!将军便连见一见我都不愿意了吗?将军又要去前院看那劳什子兵书,可是青州大捷边患平定,功高震主,皇帝又怎么会再让您回去领兵作战?!”
不知这回够不够戳心,血液流速加快,宁因满怀激动等着她的反应。若是这句不够,他还有更——
“你说什么?”猛地停下脚步,脸色阴沉如墨,贺兰姝果然大怒。
对,就是现在!
“我说将军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靠近贺兰姝,宁因下意识瞟一眼手镯上捕捉到的情绪波动数值。只见那绿色的数字一路飙升,眼看着就要突破橙色跳到大红,生怕功亏一篑,宁因立刻把他打好的腹稿全数倒了出来。
“将军凯旋已久,那皇帝除了几分封赏之外可还有别的表示?!又是把贺兰清抓到国子监,名为好学向上实际就是扣住她牵制将军,又是表面体恤告诉将军在家休养不必上朝,呵,哪里是不用上朝,戎狄大败,看如今的态势,将军恐怕很快就能卸甲归田,从今往后彻彻底底地耕读传家了!”
“你再说一遍?”铁青着脸,贺兰姝大踏步拎起宁音的领子。
看那样子仿佛要把他一棺材埋进土里,心道宁音这小身板恐怕挨不下贺兰姝一拳,宁因盯着全息手环上就差零点零几的数值硬着头皮大喊:“你、你少在我面前耍将军威风!”
“我再说一遍又怎样,实际就是如此,将军以为躲在府里就能假装一切如常,可邻里街坊又不是没长眼睛!大家早都看明白将军府如今江河日下,你没看见来巷子里摆摊的小贩走卒都一日比一日稀落!”
“我不光要说,我还要重复一千遍一万遍!自欺欺人!掩耳盗铃!掩耳盗铃!!!!”
咚。
几不可查地震了震,全息手环轻轻地发出了一声情绪值临界的提示音。
“何导!”当机立断,咣地磕上贺兰姝的脑门,宁因用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声音怒吼:“快醒醒!你片子拿大奖爆了!”
你片子拿大奖爆了——片子拿大奖爆了——片子拿奖爆了——片子拿奖爆冷——片子爆冷——爆了——
巨大的喜讯震入鼓膜,一层层地跟何姝动荡的大脑密切热吻,仿佛整个人的神经元都被忽然激活,周身闪现出大量的数据流,贺兰姝动作瞬间停滞。
“何导?”
“何,何导?”等了片刻仍没见到对方反应,心凉了半截,宁因试探道:“你片子……爆……”
整个全息世界蓦地漆黑一秒。
“哪部片子?”
巨大的寂静之中,冲破道具师层层叠叠的失望,何姝的回应犹如天籁。